第八十七章福兮禍之所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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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安堂而皇之的走進了陽城縣的縣衙大門。
眼下的這裏已經變成了縣城中的禁忌之地,孫全彬這位提舉的到來,幾乎喧賓奪主。
當然他手底下全副武裝的士兵更令人望而生畏,隻不過葉安並不在乎,他現在多少也算是一隻腳踏進文道的人,以後學晚輩的身份拜見王溫,這些大頭兵要是敢攔著,一定會被王溫用硯台砸的腦殼開花。
文人在這個時代的地位之高令人發指。
孫全彬對王溫可以不客氣,但對王淵卻是笑臉相迎客客氣氣的,原因便是王溫有官職,王淵沒有
這位三槐王氏的“老人”可是跟隨王旦許久的,在東京城中也是個人物,雖無官職在身,卻能被太後請進宮的人怎能輕易得罪?
可當王淵看到葉安堂而皇之的走進衙門正堂之後,臉上的表情便是孫全彬也能看出他對這小子的關切和責備。
隻不過他關心葉安的口氣令孫全彬在心中罵娘。
指著孫全彬王溫沉聲對葉安道:“十萬斤糧食皆給了這閹豎?!”
葉安苦笑著點了點頭:“十萬斤糧食,一斤不少全部給了提舉,王大官人派人裝的車,還抽調了莊子上的客戶運送用以抵稅。”
“陽城縣該如何?!你如何能見死不救?西京百姓的命是命,這陽城縣的數萬條性命就不是命?!”
王淵氣急,指著縣衙外大聲喝問,這口氣仿佛要把每一句話變成帶著倒刺的鞭子抽打在葉安的身上。
葉安聳了聳肩膀,看著邊上渾不在意的孫全彬,回首對著王淵一禮道:“先生厚愛之意葉安銘記!但陽城縣並非無有糧食,這十萬斤糧食送與提舉賑濟洛陽要比在陽城縣的作用更大,而提舉也不會隻帶著小子的十萬斤糧食趕往洛陽的不是嗎?”
葉安說完便狡黠的望向孫全彬。
他並不氣惱王淵對自己的責備,這種責備更像是關心後輩的一種責備,頗有怒其不爭的意味在其中,這麽多年葉安早已能分清誰對自己是真正的善意。
雖說王淵之前高高在上的態度讓自己很不舒服,但現在他發自真心回護自己讓葉安莫名的心中一暖。
無論王淵還是王皞,這兩人說到底還是大宋的士大夫階層,心中還留存著憂國憂民之心,對待自己這個後輩晚學依舊有回護之意。
這大抵便是宋人心中的君子執念,也是宋朝士大夫所追求的境界吧?
十萬斤糧食給了孫全彬,一旦傳了出去,自己身上的名聲便算是徹底毀了,至少在陽城縣坐實了“夜郎自大,吝嗇胡狼”的汙名。
孫全彬笑了笑,臉上的粗獷愈發的厲害了,隻不過眼中的戾氣也越來越重:“這是自然!某家要把陽城縣的糧食都挖出來!除去賑濟陽城縣災民的,剩下某家全部都要帶走!”
王淵猛然一顫,伸手指向孫全彬到:“閹豎安敢如此!”
都是明白人,也沒有必要裝糊塗,聽了孫全彬的話,王淵便知道他要幹什麽,這是要劫掠賑濟天災啊!
“民財豈能劫掠?國朝也絕不允許與民爭利!”
孫全彬哈哈大笑,笑聲越來越怪,越來越尖銳:“劫掠民財?不不不,先生太過抬舉某家了。
某家做不出這般的喪德之事,某家要花錢賣的是那些囤糧商賈的糧食,那些人可不算“民”,而某家也不是劫掠,是撲買!”
王淵心頭的怒意不知怎的便消去不少,那些商賈之家的背後是怎樣的存在他再清楚不過,看向堅定的孫全彬,緩緩開口道:“你可知曉那些人的背後都是誰家?你這樣做怕是會得罪許多人!”
孫全彬咧了咧嘴:“果然是追隨過王相公的人啊!當真是有幾分膽量的,某家回到京師必定會言明你據理力爭,頗費周章周章才得了糧食,為你王家開脫一番。”
王淵苦笑一聲,指了指四周:“陽城縣已經變成這般模樣,王溫若是想得個好名聲,也隻能保全這裏的災民了。”
孫全彬一拍巴掌:“這便是了,某家是太後的人,本就是個醃臢,不怕得罪那些人,隻要辦好官家和太後的差遣,其他之事某家渾不在意!”
王溫臉色落寞的點了點頭,看向葉安道:“小子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你現在報複人家,可要小心了。”
葉安笑眯眯的叉手回禮道:“多謝先生關心,葉安銘記在心!隻不過此事與小子無關哦!?是不是大官?”
孫全彬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苦笑道:“哦!最後反倒時都推到了某家的頭上,也罷!虱多不癢,債多不愁!誰讓某家是宦官呢!”
錢家在陽城縣並沒有土地,但並不妨礙他們在這裏大肆收購糧食。
陽城縣地處嵩山與箕山之間,潁河橫貫腹地,沃野千裏的陽城縣向來是河南府的產量重地。
在這裏的糧食鋪子不單單賣糧,還在大量的收購糧食運往別處販賣賺取差價,簡單的貿易卻幾乎是一本萬利的買賣。
但前提是擁有自己的運輸渠道,且能打通其中的諸多關節。
錢家二者皆有,自然是獲利頗豐,而眼下恰巧遇到河南府遭遇蝗災,糧價飛漲,也算是錢家的運氣,隻不過這運氣很快變成禍事。
錢家在陽城縣的鋪麵因夏收而獲得了不下三千石糧食,這對於錢家外宅來說無異於是飛來橫財。
眼下陽城縣一石糧食已經漲到了一貫又三百文,即便如此也是有價無市,一眾糧商們已經商量好,若是能再漲上一貫錢,到那時候便可向外糴米。
錢濤牢牢記得二哥兒錢晦的話,要細水長流的慢慢糴,說不得還能再漲!
翻了不知多少翻的價錢讓它做夢都能笑醒,這幾日不知怎的二哥不見了蹤影,說是去了王家,卻托人來說先走一步回了東京城去。
錢濤不疑有他,二哥雖然走了,但交代自己的事情卻要做好,那叫葉安的小子在陽城縣的名聲已經被自己搞臭了,多少人每每聽到這個名字,便會大罵其是胡狼,也把他類比自大的“夜郎”。
在錢濤看來,這陽城縣的災情越重,店鋪中的糧食便越掙錢,人命值幾個錢?哪年大災不死人的?
不過這陽城縣倒是運氣好,縣尊居然從王家莊帶回了十萬斤的糧食,但也僅僅是夠支應一段時間,還想逼迫一眾糧商糴米?
豈不知早已被經驗老道的掌櫃們給看穿!
站在店鋪的門口,瞧著外麵越來越多的災民,錢濤的心便忍不住快活的要飛出來,昨夜他可是用幾個難吃到喂狗的餅子便換了三個小婦人回來過夜,那滋味滋滋滋。
想到這裏錢濤的心便更加火熱,匆匆回走房間,拿起一個白麵餅子打算去換個模樣姣好些的,但隨即又放下,再次拿起幾個糜子野菜餅子。
砰咣當
野菜糜子餅掉在了地上,錢濤目瞪口呆的看著大群的士兵撞開了厚實的木門,一隻大腳把自家上前阻攔的掌櫃給踹飛。
錢濤臉色瞬間漲得通紅:“賊廝鳥!賊配軍!當真是瞎了這對招子!知曉這是誰家的鋪麵嗎?!放肆!”
但他並沒有注意到這些“賊配軍”的臉非常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