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劉娥的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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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錢惟演的猜測完全有道理也完全偏離了方向,馮拯留身奏事不是對他“使絆子”而是要一舉把他趕出大宋的朝堂。

    馮拯在劉娥麵前的上諫可謂是震撼到了年輕的趙禎以及經曆過大風大浪的劉娥的。

    這對天家母子沒想到的是,一個堂堂的權中書門下平章事,一個朝堂之中的相公,居然能把腦袋在紫宸殿的地板上撞得砰砰直響!

    在馮拯離開之後,劉娥揮手命宮人撤去珠簾,看著年輕的皇帝還未從剛剛的震驚中恢複過來,緩緩開口道:“益兒莫要驚詫,他馮知節乃是大宋的相公,心中所慮之事甚多,才學雖然不是頂頂好的,但他的眼光和對大勢的分析卻是吾兒要好生觀摩的,你可知馮知節為何如此上諫?”

    趙禎穩定了一下情緒,起身站在劉娥的身側緩緩道:“朕早已聽說他與錢樞密不和,但此番上諫卻太過激烈了些。”

    劉娥笑著搖了搖頭:“馮拯與錢惟演不和乃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但他如此上諫若單單是因為不合,厭惡其為人,那便是心胸狹窄之輩。一旦傳揚出去,必被斥為小人行徑,打壓同僚不擇手段!這樣的事情他是不會做的。”

    趙禎奇怪的望著劉娥,他知道錢惟演乃是大娘娘家的外戚,怎生馮拯諫言罷黜錢惟演樞密副使一職她且一點也不惱怒?

    “大娘娘,您不是說錢惟演做樞密副使,可牽製張耆,張知白二人嗎?”

    劉娥微微苦笑:“但錢惟演終究是外戚啊!他位列樞密之中,便讓朝臣們如噎在喉”

    話到這裏,看著趙禎更為疑惑的眼光,劉娥便轉移花廳道:“吾兒先去資善堂讀書,後日淵汆先生便要進宮為你講學了,淵汆先生乃是三槐王氏最好的先生,通曉四書五經,深得文章三昧,吾兒當好生向學,不可捉弄!”

    “大娘娘放心,朕定然以禮相待,稱其先生!”

    趙禎的離開讓劉娥鬆了一口氣,但心中依舊在回蕩著馮拯留身奏事時說的話,他說的沒錯,現在的朝堂上做需要的便是信任,而不是猜忌之心,尤其是朝臣和自己這個母儀天下的太後之間更需要互相信任。

    劉娥已經掌握了大宋的最高權利,事實上她手中的權利與武後沒有多少區別,她就是大宋萬萬人之上的存在。

    劉娥是個聰明人,她並沒有想著去稱帝,否則當年方仲弓上疏自己請依武後故事,立劉氏宗廟的時候,自己就不會說“吾不作此負祖宗事”。

    她現在想要做的就是善始善終,掌握天下權利的同時,也讓朝臣們記住她是在維係大宋的江山,維係趙氏的江山,維係真宗皇帝留給趙禎的江山!

    錢惟演的一個區區樞密副使便讓朝臣們心中不安了,劉娥可不相信這是馮拯一人的想法,他的身後怕是代表了所有朝臣的想法。

    這些人盯著自己,就像是自己年幼時在家中看到的那群盯著雞窩的黃鼠狼!

    朝臣們時時刻刻的擔心提防自己成為第二個武則天,而這樣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自己根本就沒有想過要成為那個可憐的女人。

    稍稍發了一會呆,劉娥便直直的起身,大步走出紫宸殿的後殿,內侍宮人準備好的步攆已經在等待,劉娥緩緩坐了上去便開口道:“去往後苑!”

    對於馮拯的上疏她的心中已經有了計較,馮拯說的沒錯,現在最需要的便是朝堂穩定,朝臣們與天家沒有任何猜忌。

    先帝在的時候錢惟演可為樞密副使,但現在卻不能,外戚的身份讓他的頭頂多了一層看不見的桎梏。

    她了解錢惟演,其對權利的渴望實在是因為這些年被打壓的厲害,為了權利,多次作出令人不齒的事情來。

    朝堂上下對他阿附希進的品行早詬病良多,尤其是丁謂和寇準之間的矛盾,他作為一個朝中重臣,居然能做出兩邊倒的事情來,著實讓人驚詫。

    當初,錢惟演看到丁謂權勢大,便依附他,於他結為姻親。

    並且在丁謂排擠寇準中亦有出力,等到宮中製備官員名錄,排列曆任樞密時,單單不列寇準,稱寇準為“逆準”,削去不予記錄。

    寇準位列樞密使的時候在做了什麽?幫助先帝下定決心與澶淵退敵!

    這樣大的功勞,朝堂上下便是有再多人說他的不是,也不敢磨滅他的功績,可錢惟演居然能把寇準擔任樞密使這件事給從宮中的記錄中削去?!

    甚至是劉娥都在懷疑他當時是不是癔症了,否則怎能做出如此昏聵的事情來?

    之後丁謂罪行暴露後,加之自己對他手中權利的忌憚,罷相丁謂之後,錢惟演居然因為害怕被牽連,便排擠丁謂以求獲免。

    錢惟演有才學,有能力不假,但他根本就不知為官之道,人品不佳還不懂得審時度勢,偏偏這樣的人還是自己的外戚

    步攆微微晃動,劉娥緩緩開口道:“陳琳,傳吾口諭於翰林學士,知製誥張雙明,錢惟演乃吾兄劉美之妻舅,身為外戚久居樞密要職,祖宗之法不容,調任為鎮節度觀察留後。”

    老內侍陳琳抬了一下眼皮,掏出隨身的小竹簡以及毛筆,以極快的速度在上用蠅頭小字錄下。

    在他準備遞給邊上的內侍的時候,劉娥再次開口道:“罷了,改任保大軍節度使、出知河陽!”

    這下算是定死了錢惟演的未來,老陳琳緩緩點頭便在竹簡上寫好遞交給了在邊上等候的內侍。

    “老陳琳,你說吾這樣做會讓朝臣們滿意嗎?”

    陳琳咧嘴笑了笑,如同腳踩幹枯樹枝的聲音道:“聖人自然是不會做錯的,至於朝臣們滿意與否,那是聖人在維係天下,您可是母儀天下的聖人,能這般做已經是給足了他們想要的臉麵,誰都知道聖人為了大宋的江山殫精竭慮嘞!”

    劉娥笑罵道:“你這殺才總是這般的吃裏扒外!看似每句話都是在恭維本宮,但都在向著朝臣們說話!難怪先帝對你是厭惡口舌,卻離之不得!”

    老陳琳嗬嗬一笑:“聖人,這話說的老奴心中寬慰許多,便是去了了皇陵也好給先帝一個交代了。”

    “藍繼宗最近可把那些祥瑞良種給本宮侍奉好了?”

    提到祥瑞良種,老陳琳立刻露驚駭的一哆嗦:“娘娘,那些祥瑞良種當真是祥瑞啊!不到幾日的功夫,在土裏便生出好大一團根須來,老奴親眼所見,便是切成小塊的,也能長出根須!”

    劉娥舒坦的靠在步攆上,緩緩道:“這才是本宮的底氣啊,誰也不能阻擋本宮成為大最母儀天下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