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天子親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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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不是沒有孤臣直臣,但數量相對稀少,在別人都抱團取暖的時候,你也會不由自主的加入其中,人本就是一種群居動物,即便是葉安在麵對李家拋出的橄欖枝時,也會產生動搖。
好在李家重視的並非是朝中的東西,而是東京城乃至整個大宋的財富。
經濟上的問題就要簡單的多,也直白的多,就是賺錢,雖然也有勾心鬥角,也有明爭暗鬥,甚至有著不輸與戰場上的激烈,但好在沒有朝堂上那般的利益錯節。
身穿大袞冕的官家怎麽下地幹活?身穿鳳冠霞帔的聖人如何下地幹活?
事實上這些早有準備,帝王親耕雖然是一種形式,但實質上依舊是下地幹活的,即便是趙禎年歲小,劉娥已經過了知天命的年紀,但依舊不能例外。
這是漢家王朝傳承數千年的精神所在,是融入到了華夏百姓骨血中的東西,也是華夏文明數千年傳承不斷的原因。
試想一下連一個國家的最高領袖都在地裏親耕種地,別說那些沒用的作秀之類的話,就是簡單的一畝三分地,從頭耕到尾,對於皇帝來說也是一項挑戰。
但趙禎劉娥這對名義上的天家母子換上了便捷的短襟,趙禎卷起了褲腿露出了稍顯白哲的小腿肚子,牽著耕牛便堅定的出發了,劉娥跟在後麵,在內侍的幫助下扶著碩大的鐵犁。
這一幕讓葉安頗為震驚、震撼,甚至超越了他在看到大駕鹵薄時的感受。
原本還是高高在上鐵騎環繞的不世君王,現在變成了一位拉扯著大牯牛的農夫,原本在朝堂之上珠簾之後執掌帝國的太後,變成了頭上包裹著花帕子的農婦。
這對天家母子就是如此簡單的在地裏勞作,沒有埋怨,沒有停歇,雖然腳下踉蹌,但隨著距離的越來越遠他們便越來越熟練。
從趙禎出生後,到了下地的年紀開始,每年他都要隨同真宗皇帝進行春耕,秋收,這已經成為他心中的一種習慣,甚至是身體上的一種記憶。
一畝三分雖然不多,但三推三返依舊是不小的體力勞動,好在前麵有個耄耋之年的老農幫忙牽著耕牛,趙禎在揮鞭的同時還要注意腳下,免得摔跤,但踉蹌的模樣和次數依舊讓四周的文武官員為之心驚膽戰。
葉安站在田壟上觀禮,身邊的杜衍卻在感慨道:“古之王者貴為天子,富有四海,而必私置藉田,蓋其義有三焉。一曰以奉宗廟親致其孝也,二曰以訓於百姓在勤,勤則不匱也,三曰聞之子孫躬知稼穡之艱難無逸也。官家年幼卻能牽牛執鞭,實遵古訓也,乃人君之模樣,天下表率!”
這一幕看的李端懿兩眼發直,這是他第一次參加親耕,實在是被眼前的景象給震驚到了,和葉安的震驚不同,在他看來高高在上的官家和聖人就不應該出現在藉田中,做著如此粗鄙的農事。
趙禎頗為敬佩的看著趙禎與劉娥,他在這次親耕中明白了漢家王朝的精神傳承有多麽的重要,甚至要超越了文治武功上的宣傳。
從東京城便一路跟隨而來的百姓,眼神滿是敬畏的目光,此時他們看向趙禎和劉娥的眼神不再是單純的敬畏權利最大之人,而是在敬畏一種神祇。
事實上劉娥就不應該扶犁的,執鞭扶犁的隻有皇帝,但因為她垂簾聽政的關係,在扶犁這件事上朝臣們還是妥協了。
天子三推三返,王五推五返,九卿九推九返,其他朝臣的次數便更多,葉安不知道自己推了多少回,反正就是跟在扭屁股後麵與李端懿以及杜衍肩並肩的前進,不時還要把控牛的前進方向,這麽多人一起肯定是不能揮舞鞭子的,在遇到堅硬石塊的時候,隻能一隻腳站在鐵犁上用力把石塊推開。
好在葉安的身體素質好,雖然沒有多少技巧,但也能把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文臣們給摔在身後,一馬當先的超過他們,待四周沒有人幹擾的時候,就能靈巧的揮動長長的牛鞭驅大牯牛前進了,速度便愈發的快了起來,讓一幫子文臣勳貴看的有些嫉妒。
誰先耕完十二次往返,就能獲得這片藉田中的出產的糧食作為來年的良種,這是天家的賞賜,也是一種無上的榮譽。
但出乎葉安意料的是,身為相公的呂夷簡和王曾兩人都以極快的速度在追上來,誰能想到整日在朝堂中為國事吵鬧的相公居然也是耕地的好手?
那句耕讀傳家可不是說說而已,王曾擼起袖子,卷起褲腳,頭上用一根簡單的木簪束發,有些花白的長胡子在風中飄曳,就像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老農,不斷的發出喝!喝!的聲音驅趕大牯牛。
還別說,那大牯牛興許是知道拉得是誰的犁,居然不用鞭子抽打或是炸響就能筆直的前進,讓王曾輕鬆脫穎而出,至於呂夷簡,葉安真想上去看看老家夥是不是偷偷健身了,手臂高高的舉起在空中甩了一圈,於是鞭子便在空中的抖動中發出一陣脆響,他的那頭打牯牛便仿佛聽到了衝鋒的號角,牟牟的向前加速,葉安甚至覺得是大牯牛在拉著呂夷簡跑
都說真正的人才是努力出來的,越是成功的人越努力,這話一點都不假,若非是葉安憑借過硬的身體素質,倆個老棺材板還真的能把他給比下去,就這樣藉田中最亮眼的還是這兩位。
即便是葉安成為第一個完成的十二推的年輕官員,也沒有王曾和呂夷簡這種完成九推的相公獲得的叫好聲多。
待賞賜來的時候,王曾和呂夷簡這兩位相公得到的是兩石用大紅漆桶裝滿了金黃的稻種和小麥種,而葉安得到的卻是等級稍低一些的黍和稷的種子。
倆個老家夥腆著臉的表示自己身體不行了,不如以前了,還特意“表揚”了葉安的尊老精神,從他的手裏接過了扁擔,扛著兩桶兩種就走,隻留下葉安這個藉田令呆呆的看著挑著百十來斤的扁擔飛奔而去的兩老頭。
這上哪說理去?!
葉安還不能走,作為藉田令他要宣讀之前的禮詞,朝臣們聽著對仗工整的禮詞微微點頭,甚至有些人還跟著葉安的節奏搖頭晃腦,這不是在裝腔作勢,而是在通過腦袋的晃動來進行斷句。
當葉安背到“玄武移天仗,鉤陳出帝城。停雲依別殿,翔鳥避行營。十二蒼龍駕,三千日虎兵。”的時候文臣武將在場之人無不震撼,即便是少有文化前來觀禮的百姓也在大聲的叫好。
這就是少年人應有的氣魄,把帝王之氣烘托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
連晏殊這樣的大才都忍不住在觀禮的朝臣中叫好,更別提早已快蹦起來的李端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