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亂尿得了個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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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食!
駿馬疾如梭,沙漠不如駝;
堅車能載重,輕舟好渡河。
符玉鳳見謊話已穿,隻得認錯“請姑父不要生氣,都是媳婦我的主意!姑父您宰相肚裏撐大船,怎麽會跟一個不識幾個字的打工仔一般見識呢?姑父您聰明絕頂,洞察秋毫,我清楚您一聽就知是瞎編的!”
“清楚哄不過,那你還轉什麽圈子啊?”郭威坐直了身子,訓道。
“您整天在外操心勞碌,在官場應酬,說不能亂說,笑不能大笑;喜歡的不能表示喜歡,討厭的還得同把酒喝;想躺的時候得正襟危座,想玩的時候事務偏多;整天得嚴肅莊重,板著個臉,像人都欠您黑豆錢似的。好不容易有空回來幾天,我們做兒女的有責任讓您放鬆一下,樂嗬樂嗬!鳳兒為逗您高興,就編了這個笑話,活躍一下家中空氣;讓您放鬆放鬆,快樂快樂,享受一下與晚輩嬉戲,不分上下的天倫之樂!俺就是想跟姑父鬧著玩嘛!就是不想讓姑父在家中也那麽嚴肅嘛!這有什麽不好嗎?”
符玉鳳是好友符王爺的嬌女,又是第一次以侄兒媳婦身份見麵,撒嬌發嗲,郭威哪還有半點脾氣,當即哈哈大笑“好好好,鬧著玩,讓我輕鬆、快樂,孝心可嘉!”
“鄭恩的事呢?”柴榮見姑父心情變好,趁機問道。
“看在你們倆為了他,連姑父都敢騙,那就從輕處罰他吧!”
“怎麽處罰?”
“叫他進來吧!”
柴榮和符玉鳳見郭威寬厚大度,原諒自己說謊之錯,料想對鄭恩處罰也不會太過,一起出去找到鄭恩,交代一番注意事項,便領進了書房。
鄭恩以為終究一頓懲罰是躲不過的,站在門口腰也不彎,木橛似的等著。
柴榮悄悄扯了他一下衣角,小聲說“施禮呀!”他這才一條腿跪下,抱了抱拳說道“鄭恩參見大哥、大嫂姑父!”
柴榮扭頭瞪他一眼,小聲糾正“叫姑父就行了!”
鄭恩梗著脖頸強“他是你姑父,我是你兄弟,這樣叫才清楚嘛!”邊說邊先站了起來。
郭威大度地笑笑“叫得對!胡亂冒認,我還打板子呢!有什麽本領?”
“犁耬鋤耙,揚場打掠,樣樣都會!”
“還會什麽?”
“會打油,會推碾、會炒芝麻、會扛麻袋、會背石頭、會推小車。不過推車是才學的,技術不高!”
“還有什麽?”
柴榮見他說的淨是不沾邊的,忙提醒一句“他的武功是很高的!”
“那有什麽用?師傅說,學武功是為了自衛,是為了助人,不能用它換飯吃!”鄭恩爭辯說。
符玉鳳裝著為郭威續茶,走到鄭恩身邊踢了鄭恩一腳,小聲交代“照我教的說!”
“——您在軍中接見客人時,穿著寬袍子大袖子,又雅又風度;上陣打仗時,穿著短裝,與當兵的一樣,冒石頭,頂刀子,衝在前邊,一樣吃苦;有兵立功,你給獎賞;有人負傷,你去慰問;不管誰提意見,您都和氣;有人得罪了您也不介意,不找茬不打板子。您文武全才,忠君愛國,還愛護百姓,愛護士卒;還愛惜人材,賞罰公道;還部下愛戴,大家都愛戴——”
“這不像你的話啊?”郭威大笑著打斷他。
“是。大哥、大嫂剛才教我好長時間,我才背了下來!”鄭恩順嘴亮了底,柴榮和符玉鳳尷尬得張嘴合不住。
郭威瞪了柴榮、符玉鳳一眼,向鄭恩笑著說“你不要聽他倆的,還像在花園對待花園子一樣,自己想說什麽就說什麽!”
“我不敢!大哥說,說錯一個字,寫十頁小楷;大嫂說,說錯一句話,敲一個門牙!”鄭恩嘟囔道。
“這也太過份了吧?你們倆是哥嫂啊還是暴君啊!”
郭威一邊調侃著一邊站起身,走到鄭恩身邊,撫著鄭恩肩頭向三人說道“你們以後在家中見我,莫拘俗禮。用樂子的話說,那叫‘囉嗦’!”
柴榮感慨地說“姑父,過了這七八年,您還跟我當年印象中的姑父一樣,一點也沒變!”
郭威大笑說“怎麽沒變,府中這麽奢華,廁所修得跟鄉裏大戶堂屋似的!”見大家吃驚,忙進一步闡釋說“官多大擺多大譜,樂子說得對。可說的隻是他見到的表麵。實際上,有許多人並不願意那麽做。可到了那個位,你不做就是出格,就是另類,那也是不被大家接受的。
“俗話說,到什麽山上唱什麽歌。姑父這麽大官,權那麽大,銀子那麽多,常打交道的不是高官就是富豪,要是也像鄉下人那樣穿個粗布衫,端個大海碗,蹲在樹根處吃飯;住也租幾間草房,茅坑也挖個土坑;與人見麵不論是誰都勾著脖子亂侃——官場還不當我是瘋了嗎?既是老百姓,也會認為是故意裝蒜作秀!傳到皇上耳朵中,皇上會怎麽想?還不懷疑我有錢不花,有富不享,沽名釣譽,收買民心,另有所圖嗎?
“當個好官不像你們想的那麽簡單容易,可比劫富濟貧的江湖俠客難多了!都貪你清廉,大家都遠離你;都枉法你認理,就得罪一圈子;都說謊,你較真,你就是傻子、瘋子;都奢華,你節儉,你就是另類;要不多久,你就到處樹敵,就臭一圈子。何況,你就是救民,僅憑自己,薪俸有多少,能濟幾個?”
柴榮見姑父情緒低沉起來,對鄭恩訓道“都怨你胡說亂講,惹姑父生氣!”
郭威從低沉情緒中跳出來,笑道“莫拉樂子墊背,在花園那會兒可是我這些天最輕鬆最快樂的時候!倒是你們編圈弄鬼戲耍姑父,我可真是有些生氣呢!”
郭威見柴榮兩口都不好意思地紅了臉,低了頭,將話頭轉開,接著說道“有權有錢就變壞,是世情裹挾,是欲望所致,但也並非都是如此。人生好比旅行,帶夠所用即可,背負太多,豈不是找累嗎?隻可惜這麽簡單的道理多數人卻不能理解。
“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發達不忘本,仍懷平常心;辦事盡己力,結果聽天命;身體忙碌心不累,生活複雜過簡單,這才是男子漢大丈夫的標準!”
符玉鳳叫道“您老淨說‘男子漢’,怎麽不提我們弱女子呢?”
郭威奚落道“管丈夫,騙姑父,還要敲樂子門牙,你這弱女子還弱嗎?”
大家都笑了起來。
柴榮見氣氛融洽,清楚鄭恩已無災禍,調侃道“姑父,您還沒對鄭恩處罰呢?”
郭威略思片刻,便說道“先罰他做個軍頭,好好難為難為他!”
柴榮聽了大喜,向鄭恩說“姑父給你差使,還不快謝了!”
鄭恩說“我自個還管不住自個,怎能管別人,我幹不好!”
郭威沉臉說“你怕當官,我偏讓你當。幹不好,軍法處置!”
鄭恩苦瓜著臉不敢再辭,柴榮和符玉鳳都憋不住又笑了起來。
柴榮帶鄭恩跟姑父來到鄴都天雄軍駐地,參加新兵訓練。訓練結束,任命鄭恩為軍頭的官誥已經發了下來。
古時的練兵,主要是練習弓馬搏鬥的本領,並非像後世多是練隊列走正步,圖的是好看。武功高,下屬便服。
鄭恩武功高超,下屬個個佩服,加上他純樸無私,待兵士如同弟兄一樣,一同大鍋吃飯,一同帳蓬中睡覺。再加上他把銀錢看得極淡,發了餉錢,總是接濟家中有難的兵士。眾下屬敬他,便為他爭光,雖然他自己粗疏,常違犯規章,但大家齊替他操心遮攔,諸事都未出現大的紕露。
鄭恩用棗樹做的兵器“滾吧”丟失在孟州,在此期間,試遍所有兵器均不順手,想到鬧稅時棗樹的威力,便吵吵著要去孟州找他的順手家夥。
柴榮想到那東西恐怕早已被人劈柴燒火,便帶他找到鄴都最大的鐵匠鋪,讓能工巧匠為他打製了一個鐵的。
幾個能工巧匠按照鄭恩比劃的形狀和能紮能鏟能勾能砍的功能要求,在一根丈二長、拳頭粗的鐵棒兩頭按樹根、樹杈的形狀焊結上了槍頭、勾鐮、斧刀,打造出了一個重六十多斤,容勾鐮、斧、叉、槍、刀、戟、禪杖功能為一體的古怪大家夥。
鄭恩的“滾吧”路數本就是他見聞的和自己琢磨的各種兵器招數的湊合,沒有多少巧妙之處,使用時全憑的是自己的勇氣和苦練出的功夫。打造的這個鐵家夥雖支裏八叉,十分蠢笨,攻防欠精準,但進攻麵積大,不管那個尖那個杈,碰著人碰著馬便不死即傷,正符合鄭恩力大勇猛的特點。
“滾吧”打造好,鄭恩喜得不得了。
軍士們見他抗了一個支支叉叉的怪東西回到軍營,紛紛跑來圍著看稀罕。
“鄭頭兒,這是什麽呀?”
“笨,連這也看不出來。這是放在路上擋敵人戰車的。”
“不是擋戰車的,是攻城時撞城門的。”
鄭恩也不答話,讓大家把家夥拿來圍住他。
鄭恩待一圈人站好,端起“滾吧”一個揚場打掠,眾人手中的兵器便劈哩拍拉掉了一地。
大家這才知道這家夥的厲害,一個個伸長的舌頭縮不回去。
軍營中有不少將官自恃功高來找鄭恩比試,無不敗陣而回。
郭威見鄭恩如此勇猛,對鄭恩更加喜愛。
期間,在濟州開酒樓的韓通,因收留在黎山橋鬧稅的柴榮、鄭恩被人舉報,逃出濟州,也投入軍中,當了軍頭。好友相聚,少不得請老友盧琰一起喝酒慶賀。席間,韓通、盧琰聽說鄭恩亂尿胡說不僅沒有受罰,卻反而當上了官,都笑得直抹眼淚。鄭恩常與盧琰、韓通、柴榮一起交流武功,郭威也曾將自己的槍術絕招相傳,鄭恩武功又有不少長進。
四人跟隨郭威守衛鄴都,在對敵戰鬥中衝鋒陷陣,均立大功,郭威更加看重,職務自是不斷提升。柴榮被任命為天雄軍衙內都指揮使、領貴州刺史、檢校右仆射,盧琰被提拔為馬軍都虞侯,韓通調任澶州補為偏將,鄭恩也升任虎威將軍。
為了搜羅天下英雄,郭威又任柴榮為帳下參軍,以“謹奉王命,職守此關,每患兵微將寡,難擋要衝”的理由,讓到各地招兵,擴大軍事力量。
因鄭恩思念肖聰兒母女和師父、師弟,心情時常抑鬱,柴榮便借此機會,征得郭威同意,讓鄭恩隨行。
鄭恩正覺軍營煩悶,想到跟柴榮出差,不僅能遊山逛水,還能夠捎帶著訪察尋覓師傅黃瘋子、師弟黃毛、肖聰兒母女及二哥趙匡胤下落,自是心中高興。
他接到柴榮讓他收拾收拾準備出發的命令,跑回自己營房,找根爛草繩將被子、褥子捆成一卷,又將飯盆、臉盆、水壺及髒衣服、舊靴子、臭襪子包了個大包裹,肩扛手提,來到柴榮府門,一邊往院裏闖,一邊大聲咋呼著“大哥,按您的吩咐,準備齊畢了,走啊!”
柴榮正與夫人符玉鳳和女兒小柴花戀戀不舍地道別,聽他喊叫,轉過身,對他上下看了看,禁不住都大笑起來。
欲知後事,請看下回虎威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