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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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地貴, 就是典兩間屋不帶院兒也要十兩銀子, 買地的話,十兩銀子能買中上等的田地一畝半。
且不說柳葉的身體還需要調養, 手頭不能沒有餘錢。便是沒這項支出,穿衣吃飯總還要錢吧。
這是古代,不是現代, 薑錦既不能拿她的大學文憑找工作,也沒法去銀行取存款,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進項。
如今算來,置產置業是不要想了, 先租房吧。
到了這會兒, 薑錦就分外的懷念被定南侯府貪下的那一千兩。
不過一千兩銀子,柳葉一鬧後,薑錦也徹底絕了念想,而且聽說市井傳言已經鬧上朝廷了, 更沒戲了。
等過兩日後, 柳葉情況好了些,孫老大夫也說好生調養幾日就行了, 薑錦鬆了口氣, 便開始想著解決落腳之處。
當然,首要的事是先把藥錢給孫老大夫結了。
孫老大夫一開始說了不要這藥錢了,但是柳葉之前那會兒是急救, 名貴藥可吃了不少, 光藥錢成本就有四五兩。孫老大夫雖然當時大方, 過後就稍微有點肉疼。
他老婆張氏更有些埋怨孫老大夫大方。不過埋怨歸埋怨,她也說不出反口的話來,其實也是個好心人了。
此時薑錦執意給錢,孫老大夫雖然收了,還挺不好意思的,“其實這藥錢,你不給也成,你這個情況,我怎麽好收?”
薑錦笑道,“您已經夠照顧我了,這藥也不是您去山上采的啊,也是您買的。至於錢的問題,我身上還有幾兩銀子,頂多先租房居住,一時半會兒也餓不著。”
見薑錦說的是真心話,孫老大夫便收了藥錢,猶豫了一下,問道。
“你如今是個什麽盤算?聽說你娘家也有人,可是回去原籍?”
薑錦苦笑,“我原是被繼母賣到侯府守活寡的,哪裏還有去處?少不得在京城憑房住下,再做打算。”
孫老大夫聽她這麽說,在心裏盤恒了一下,又問,“你可識字?”
“字倒是也識得,詩詞歌賦卻是不會做的。”薑錦見孫老大夫這話問的奇怪,有些猶疑的看向孫老大夫。
孫老大人就笑,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了,“說來,這既是個好事,也是苦事,就不知道你樂意不樂意了。”
薑錦苦笑道,“您老就別繞彎子了,快說吧,我都這個境地了,還有什麽苦吃不得嗎?”
眼看著就要沒米下鍋了,薑錦正尋思著做點什麽小本生意呢。
“那我直說了,你也見著了,這裏還缺個藥童。”孫老大夫道,“你年紀不大,難得的是又識字,人也聰穎,除了是女子,倒也合適,就是不知道你是什麽意思。”
薑錦是萬萬想不到孫老大夫還有這一話,吃了一驚,便沒馬上應答。
孫老大夫還以為她不知道其中的好處,,便給薑錦說明了。“雖然說錢不多,一年五兩銀子,冬夏兩身衣服,但是你跟著我多少學些醫理,隻要勤勉,日後便是做個女醫,也少不得一口飯吃。”
老頭說的誠懇,薑錦心下感動。
她眼下的處境,雖然不說山窮水盡了,也差不多了,萬沒想到孫老大夫會伸出這樣的橄欖枝,當下落了淚,跪下就要與孫老大夫磕頭。
“從來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難,我與您也是萍水相逢,扶持之恩,沒齒難忘。”
孫老大夫見她眼中含淚,心裏也難受。又見她誠心感激,心中也鬆了口氣。
看來這記名弟子,也沒收錯。
要說從來醫術傳承,自家家傳也多是傳男不傳女,何況這萍水相逢之人。
隻是孫老大夫這裏有個緣故。
他先頭是禦醫,也帶了幾個徒弟。其中有個徒弟孫老大夫特別喜歡,聰穎非常,準備做關門弟子,甚至將女兒準備許給他。不想這徒弟和後宮一個姓唐的嬪妃美色,勾搭成奸,利用了孫老大夫的女兒,在孫老大夫開給一個寵妃的藥裏動手腳。
若不是當時那寵妃有孕,十分謹慎,說不準還真被謀害了。饒是如此,事情查出來,孫老大夫也十分狼狽,被趕出了太醫院,積攢的家業也被抄了個幹淨。
讓孫老大夫傷心的是,當時鬧最凶的時候,他小女兒一則為了擔責,一則被未婚夫背叛傷心欲絕,自刎而死。
他一生隻一子一女,兒子在老家讀書,不繼承家傳醫術,父子脾性不和,女兒倒是貼心,人卻沒了。
因此,他挑人不挑男女,先重品行。
這兩三年過去,孫老大夫方才緩過氣兒,此時見了薑錦與他小女兒年歲仿佛,多少起了憐憫之心。且當年時候,他要是傳授一心想學醫的女兒醫術,女兒也不會不知道藥理,被那個逆徒利用。
這裏麵的種種緣故,薑錦自然不知道。不過她也知道自己這也算是撞大運了,忙改了稱呼,改稱孫老大夫為師父。
孫老大夫也沒拒絕薑錦的稱呼,隻是笑,“我還沒跟你師娘說呢,你去跟柳葉說說這事去,也讓她高興高興。”
柳葉最近負疚感比較重。
如果不是她自作主張的去侯府鬧,那一千兩未必一定拿不到。薑錦也不用花那麽多錢給她看病。
柳葉總覺得她一條賤命,被繼母賣掉的時候才三兩銀子,如何值得花二十兩去救?
此時見薑錦少見的歡喜神色,一直有些鬱鬱的柳葉臉上也露了笑容。
“怎麽這麽高興?”
“還真有個好消息告訴你。”薑錦笑道,“你猜猜?”
“難道有合適又便宜的房子?”
柳葉之前聽薑錦說是要房伢子打聽下,租兩間房子住。此時薑錦出去這麽快就回來了,還很高興,想來也就是這個理由了。
薑錦聞言笑起來,“料你也猜不到,孫老大夫正好缺個學徒,我要是做得好,說不準還能混個掛名弟子還混混。”
柳葉聞言果然驚喜起來,“這可是真的?”
“千真萬確。”薑錦笑。
“我還是不敢相信,你掐我下。”柳葉掐了一下自己,“疼,看來不是做夢啊。”
薑錦見她這樣,忍不住笑開了。
“所以你安心養病就是,我下午去中人處瞧瞧,看看有沒有合適的房子租下來。”
孫老大夫處房舍不算很寬裕,偶爾還要收留幾個重病病人,薑錦一個女子本就有點不方便,何況她還帶著柳葉。
柳葉連連點頭,她心裏也放下了塊大石,可以安心休息了。
和柳葉說過了這個好消息,薑錦就尋思著去租房,孫老大夫還特特的叮囑她,“別回來太晚,你師娘說晚上做點好吃的,也算是慶祝一下。”
薑錦聞言笑道,“到時候我也露一手,別的不說,我麵食做的可真不錯,尤其包子。”
畢竟她也是靠這個起家的麽。
孫老大夫隻當她開玩笑,反而催促她快出門。
“師叔那裏找我有事,街口第一家姓趙的就是房伢子,你找他就成,提下我的名字,應該也不至於坑你。”
薑錦應了,她人生地不熟,正需要靠譜的房伢子介紹。
因此,她出了門就先敲響了房伢子趙二的家,不想趙二不在,隻他媳婦在家。
趙二媳婦倒是挺熱情,先倒了茶,聽說了薑錦租房的要求,忙笑道,“我還真知道一家合適,三間房一個小院兒,床灶都有,十分齊整,要價也便宜,一年也就五錢銀子。”
“那房子是我堂哥的,鑰匙我也有,正巧我眼下也沒什麽事,離得也不遠,現在去看看?”
薑錦也打聽過價錢,這個價格還真挺低的,而且一直在孫老大夫處也不是事,便點了頭。
“去看看吧。”
於是趙二媳婦自鎖了門,帶著薑錦去瞧那房子。
這房子倒是意外的合適。
三間房舍雖然挺小,最大的那間也就十幾平,但是收拾挺清淨的,采光也不錯,兩側房子都有竹床,院子雖然小小的,卻有灶台,還有一小塊地,能種點蔥薑蒜什麽的。
房子整齊,這價格確實不貴。趙二媳婦與薑錦說起來,也說這地段雖然不算好,在深巷裏,出入也不算方便,但是往年科舉,也有租到一月二三錢銀子的時候。
見薑錦意動,趙二媳婦便鼓動薑錦先定下來。
薑錦心裏卻還有些猶豫,她手頭本就沒多少錢了,難免謹慎,便準備去問問孫老大夫夫妻,打聽下情況。
其實趙二媳婦這房子租的便宜,也是有緣故的。這房子是她堂兄的不假,可是她大伯母剛在這房子裏去世沒多久。她堂兄也不是成器的,吃酒賭博,欠了賭場十幾兩銀子,才把自住的房子給租出去了,自己一家去找那等大雜院住。
附近多有講究的不愛租,趙二媳婦也怕薑錦回去去問了孫老大夫,孫老大夫一打聽,這現成的生意就跑了,因此一個勁兒鼓動薑錦先定下來。
薑錦本來還沒想那麽多,眼下見趙二媳婦心情急切,反而生了嘀咕,這別是碰上了古代的黑中介了吧?
果然情況不太好。
柳葉本來就受了傷,還被關了一夜。出府後頭晚上,薑錦病著,她也沒睡好,輾轉反側一晚上,一方麵顧著薑錦,一方麵把蔣二的話思慮過來思慮過去,一早上又跑去定南侯府鬧了一場。
大夫也有些懊悔,“我真該攔著柳葉姑娘的,她本來就受了傷,又失了調養,這發起燒來可是大證。”
“唉,也是沒法子的事。”
薑錦心下也明白,這傷口感染可大可小,若擱在現代,有抗生素,幾針下去,倒也沒什麽大事。可是古代的醫療條件在那裏,傷口感染發炎雖然不是什麽絕症,也不是什麽小毛病。
柳葉的情況又確實不太好,到了晚上人直接燒昏迷了。要不是醫館大夫老夫妻兩個人好,隻怕根本就不會收留他們夫妻兩個,早把她們趕出去了。
然而這還不是她最愁得事情,到了半夜,柳葉燒的牙關緊閉,連藥汁子都灌不進去了。
老大夫歎氣,“到了這個情況,我的醫術有限,也隻能聽天由命了。”
這話說的雖然不是很明白,但是薑錦也明白老大夫的意思,這基本上就是等死了
看著躺在床上,麵色灰紅的柳葉,薑錦的眼淚滾滾而下。
柳葉雖然不聰明,可她心實,對自己真沒二話,她在這個世界,隻有這麽一個相依為命的人,可如今這唯一一個人都要死了。
老大夫見薑錦看著柳葉眼淚如斷線了的珠子,不斷從臉頰滑落,打濕了衣服,偏偏還不敢放聲大哭,心裏也難過的不行。
他老婆更是,看著燈火下薑錦臉上晶瑩的淚珠,都已經開始擦眼淚了,一邊擦還一邊罵定南侯府不做人事。
猶豫了一下,老大夫輕歎道,“薑姑娘別急,若是柳葉姑娘能熬過這一晚上,明日或許還有點轉機。”
“真的?”薑錦迅速轉頭,“孫老爺子您有辦法了?”
見她眼睛瞬間亮起了了,孫老大夫歎道,“也隻是一拚的機會。我有個師叔,年紀比我小,醫術卻強我十倍,隻是他有個怪癖,替人看病,要拿錢開路。別管看好看壞,先拿十兩銀子來。你的醫藥費我不收你的了,你拿那位蔣侍衛給的錢,先去請了他來。”
孫老大夫仁者醫心,多少有些看不慣,所以平日裏和那位師叔來往不多。然而對方的醫術也確實十分高超,非他所能及。
如今晚上宵禁,出不得門,便是出去了,那人也不會接診,所以也要看柳葉的命了。
“不過,我話也要說清楚,柳葉姑娘的情況,我那個師叔也未必有特別好的辦法。”
薑錦哪裏顧著上這些,忙朝孫老大夫道謝,又去握著柳葉的手,鼓勵她堅持。
好容易挨到了天亮,孫老大夫還要給薑錦施診,便讓他老婆帶上薑錦去登門拜訪。
那人住的離孫大夫的醫館倒是不太遠,但是氣派多了,三進宅子,黑油大門,還有門房守著。
薑錦和孫奶奶兩人一起去門上扣門,說清楚情況,希望對方能過去會診。
不想,薑錦卻吃了個閉門羹。
那人門都不開,隻叫門人傳了一句話。
“今兒心情不好,不想開門。”
“這可怎麽好?”孫奶奶也急了,敲門道,“我是孫成金的老婆,請史大夫看在他師侄的份上,走一趟可好?”
那人性格古怪,在師門傳承上偏又是長輩,孫老大夫也拿他沒辦法。
薑錦就更沒辦法了,然而她心中知道,求人總要有求人的態度,隻好跪在門前,哭道,“我隻望史大夫看在我們可憐的份上,憐憫一下。銀子,我也湊齊了,分文不會少的。”
門子也無奈,孫奶奶又跟他說了一下,對方到底也不是鐵石心腸之人,又答應了幫忙再傳一下。
不想片刻後,那門子還是一個人回來了。
薑錦見此,簡直是絕望了,一下子就跪坐在地上,抑製不住的放聲大哭起來。
在孫大夫醫館裏,她怕吵到柳葉,不敢出聲,現在還有什麽顧忌?
孫奶奶卻氣得不輕,指著大門道,“醫者父母心,怎麽這樣的鐵石心腸!別哭了,起來,我知道趙禦醫的家也在附近,我帶你去。”
話是這麽說,趙禦醫的水平,其實也不比孫老大夫強多少,其實也差不多,不然孫老大夫早就讓薑錦去請人了。
門子見孫奶奶就差點破口大罵了,忙上前道,“老太太,別生氣了,我家主人雖然出不得門,倒讓我拿了這個出來。”
說著攤開手,他手裏有個小白瓷瓶,也就是大拇指大小。
“這是什麽?”薑錦還跪坐在地上,一時起不來,孫奶奶搶上前去。
“是我家主人配的藥,我家主人說,一共三粒丸藥,早中晚各吃一粒,若是真不成,那就聽天由命吧,那也是該死之人了。”
薑錦一聽,也顧不得麵上全是眼淚,十分狼藉,忙爬起來,過去看。
“真的會有效嗎?”
“我家主人的醫術,不說天下第一,也是天下數得著的。”門子很有信心的道,“要是他幫不了薑姑娘你,別人也幫不了。不過,雖然我家主人沒去看診,這十兩銀子還是要給的。”
“應該的應該的。”薑錦忙從懷裏取出那個十兩銀子的元寶遞到門子手裏,幾乎搶的從門子手裏拿了那瓷瓶。
她怕拖得久了,柳葉等不起。
孫奶奶看薑錦飛跑而走,歎了口氣,搖了搖頭,到底還是鬆了口氣,問那門子,“你家主人到底在做什麽,都不見人?”
正常的情況,孫老大夫是他師侄,這人性格再怪,總要給孫老大夫一個麵子的。
“嘿嘿,這事,我就不知道了,畢竟是主人家的事。”門子笑道,“橫豎事情也算是解決了死,就別管這些了。”
孫奶奶搖了搖頭,歎道,“我們小老百姓,是管不著他的事。”
說完,也走了,她其實也急著回去看看情況。
宅邸裏,一個老頭子正在給一個男人紮針,那男人一襲紅衣滑落到腰部,赤裸了背部,難得的是此人雖然是男人,卻肌膚雪白,毫無贅肉,線條優美,加上背部上金針微顫,看著竟有幾分香豔。
“老頭子我這次可算是賠大了,你得賠我錢。”
那三粒丸藥光藥材成本就不止十兩了。
“關我什麽事?”年輕男人輕笑,“那是你亂好心!”
“還有我那個師侄的麵子呢,何況如果不是因為你,我可是白賺十兩的。”老頭抱怨道,“你也是在是太冒險了,萬一走火入魔,怎麽辦?”
“我不冒險,早就是個死人了。”年輕男人神色不變的說著這些話,“反正再有兩三年,也就沒那麽麻煩了。”
老大夫歎了口氣,這裏麵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從最早的時候,一切就開始了。
他還是老老實實當他的大夫吧,別的他也管不了了。
那邊孫老大夫醫館裏,薑錦一路狂奔跑回去,到了醫館,便以最快的速度給柳葉服了藥。
到底盛名之下無虛士,人家倨傲也有倨傲的道理。柳葉吃了藥後不到半個時辰,燒就漸漸的降下來。
等到傍晚時分又給柳葉服了藥後沒多久,柳葉就醒過來一次,到晚上,還知道喊口渴。
薑錦可以說是喜極而泣,孫老大夫也是鬆了口氣,人醒過來了,憑他的醫術,也能收尾了。
而朝堂上,針對定南侯府的鬥爭還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