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奏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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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一奇字字誅心,擲地有聲,讓鄭罡頓時語結。
單一奇何許人也?
當年跟隨始帝做其貼身帳衛。時任太子的萬勰帝出征,始帝便將他撥到萬勰帝營中,隨軍出征,斬過賊首,誅過亂臣。
幾十年了,什麽陰謀詭計沒見識過?
兵部尚書質問其居心,哪裏還有活路?
苟仲整了整腰帶上前說道:“陛下,微臣有事啟奏。”
“講。”
“微臣近日收到幾份抄送的卷宗,剛整理成折,原準備明日上呈,今日提及軍糧一事,微臣覺得此事十分緊要,請陛下禦覽。”說罷,他掏出一份奏折。
時刻都將奏折和卷宗都帶在身上的,縱觀朝野,也就苟仲一人了。
萬勰帝在心裏皺了皺眉頭。
這時候跳出來,是要拿什麽證據釘死張家嗎?軍糧的事尚未有著落,單一奇光起了一個頭。
隨手翻了翻折子。連著翻了好幾頁,都是寫的張家隻手遮天,利用門生在膠州用舊種替新種,惹來農民鬧事,還出了人命官司。
萬勰帝的麵色越來越凝重。翻到最後,神情又漸漸舒展開來。
最後一頁寥寥數語,是薛石隱來信。說申小菱的學生回膠州老家時聽說了此事,她便暗中出資,從關外買回一批可以果腹的作物種子。
由於膠州無人識得此物,陸啟權已經瞞天過海將它們種在了膠州荒蕪的田地之中。隻要假以時日,必能解今年農收之困。
皇帝搖了搖折子:“苟仲,此事當真?”
苟仲自然明白指的是哪件事,便跪在地上,十分忠誠可靠的模樣,大聲說道:“銀台司絕不敢欺瞞陛下,若有半分虛假,微臣甘領欺君之罪。”
實在不像是苟家的作風。萬勰帝將疑惑壓在心底。
“單一奇,朕問你,若派遣精兵十萬,你以為退敵需要多少時日?”
“啟稟陛下,入冬之前,必能將其趕出我芮國疆土。”
入冬之前便能退敵,自然用不了一百萬石軍糧,六個月,五十萬石糧草,即便蜀中不夠,陝隴、浙各地湊湊也夠了。
單一奇的把握源自於此。
“苟仲,你以為呢?”
“陛下,微臣曾與烏斯藏人交過手,收複饒城容易,但若不傷其根本,明年回春之後,勢必又要來犯。”
萬勰帝戎馬出身,自然知道苟仲和單一奇所言不虛。
這仗,要打上幾年,甚至要派大軍駐守邊關。有了手中這份折子,自然一切就不一樣了。
既然如此......
“來人!將鄭罡拿下!”
此言一出,殿中眾人驚詫不已,這是要變天了!
苟仲遞的究竟是什麽奏折,竟能翻雲覆雨?!
蔡許早已做好了準備,一揮手,便有兩名皇衛上前捉住鄭罡雙臂,褪去其官服,押解下去。
開始吧。
萬勰帝眯了眯眼,反而更加平靜:“何吉安——”
“陛下有旨:苟仲、單一奇、蘇南式、蔡許、蕭伯鸞、李常儒留下,其餘人等前往偏殿候旨。”
皇衛隊銀甲衛帶著兵器齊齊出現,將整個行宮裏裏外外圍得針紮不進。
萬勰帝一抬手,三隻赤震振翅飛離了行宮。三日之內,必有鐵騎踏破張家門檻。
“帶趙丏。”
明王聞言早已雙腿發軟,跪坐在地。
趙丏一身鐐銬地出現在殿中,行了大禮,匍匐在地,不敢抬頭。
“罪臣無顏麵聖。”
早在地牢中,他就推測皇帝一直被錢糧掣肘,才會留下自己和梅朵意圖牽製明王。
如今提審自己,必然是解了錢糧的死局。再看癱坐在一旁的明王,知其大勢已去,皇後娘娘已然勝券在握。隻是不知自己的家眷是否也盡皆入獄。
萬勰帝看了一眼苟仲。
苟仲便上前問話:“趙丏。”
多日前,皇後讓人傳訊來,讓他放趙丏族人一條生路。皇帝調查趙丏為的就是開山劈路,直搗張家。
帝心縝密,看似處處掣肘,實則要借力打力。要想撇清趙丏家眷的幹係,還不被皇帝懷疑,十分不易。
不易歸不易,卻不是不能。
苟仲從袖中取出一張罪狀,遞到他麵前。滿是老繭的手指捏著罪狀的一角,抖了抖。
“此罪狀中列了你五宗罪,你可認罪?”
趙丏雙手接過罪狀,逐一讀了一遍,又讀了一遍。
紙張似乎有些指甲掐過的痕跡。
忽地瞳孔一縮,抬起頭看向苟仲。隻見苟仲正直視著自己,意味深長。
隻思考了片刻,趙丏便說道:“罪臣借寧妃省親之機,違背軍法,擅自出兵離開轄地,論罪當斬,罪臣暗中購買船隻,罔顧國法,悄然出海,論罪當誅。擔心罪行被發現,而指使人殺了六條船上的五百餘人,也是死罪。臣罪孽深重,唯有以死贖罪。”
說罷,將罪狀交還給了苟仲。
苟仲借著袖子擋住了手指,用指甲在紙張上隨意掐了幾個印子,又將狀紙呈到禦前,又轉過身繼續問道:
“萬事總要有個根源,你因何做出如此多違背軍法國法之事?”
“陛下明鑒。臣父當年客死異鄉,不能忠君報國而含恨九泉,罪臣立功心切,與明王殿下聯合起來尋找前朝舊部,隻想偷偷找到,剿滅幹淨,一則可以為陛下分憂,二則立下功勞,則可為趙家掙下一些功勳。此事明王殿下可以為臣作證啊。”
明王聞言,知道這是在為出海之事正名,連忙點頭如搗蒜,心底暗暗讚許趙丏聰明。說道:“父皇,兒臣也是一時糊塗,隻想著為父皇分憂,在聖壽節前找到餘孽,作為壽誕賀禮。故而隱瞞至今,乃至犯下大錯。”
萬勰帝抿唇不語。
苟仲也不理睬明王,隻對著趙丏道:“你可知與皇子私下結交,乃是重罪?”
“罪臣貪功,一時昏聵行事。”
“哦?昏聵?”萬勰帝斜睨過來。手指摩挲著罪狀的邊緣,“五條罪狀,你隻認了三條,其餘兩條呢?”
“陛下,罪臣萬千罪名,也不過就是一死,又何須隱瞞。但罪臣終究是行伍之人,血性男兒,做過就是做過,沒做過的事,也不會認。”
他不承認的兩條罪狀:一是與寧妃私通。二是參與龍船行刺。
寧妃已死,私通之事,若非明王找來小宮人指認,斷然不會寫在紙上。這是天家蒙羞之事,誰敢大張旗鼓地查。
皇帝在意的是第二件事。
但行刺一事,趙丏本就沒有做過,自然不會認。
明王也不曾做過,故而,對自己即將麵臨的滅頂之災毫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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