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九章 枝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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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娘聞言,也不禁笑了笑。扶著申小菱下了車:“夫人有公主的請柬在手,不必妄自菲薄。這樣的筵席,多少人沒有請柬還腆著臉托人找門路,隻為進來混個臉熟的。”
    園子門口接引之人,是個穿戴不凡的婦人。
    遠遠地瞥見申小菱走過來,隻覺得麵生,又沒有隨侍之人,尋思又是個來蹭臉的人,便腰一扭,頭一歪,迎向了另外一側的貴客。
    申小菱也不生氣,誰讓自己沒有那流水的隨從呢。
    讓玉娘撐開一把傘遮擋烈日驕陽,她靜靜地站在那婦人身側,淡淡地看著婦人笑迎八方客,唯獨漏了自己。
    站久了,終歸有些引人關注。
    貴人,須有貴人的教養和姿態。眾目睽睽之下,公主若覺得失禮,總要拿底下人出氣。
    婦人裝著被嚇了一跳,拍拍心口道:“您是——”
    申小菱遞上請柬,低聲問道:“可需要驗驗真偽?”
    都如此說了,哪裏還能真驗?
    那婦人笑道:“還請貴客莫要拿妾身取笑了,公主的請柬,何人有造假的膽子?”
    正巧一名體態圓潤的宮女出來,埋著頭要離開。被婦人一把抓住胳膊:“你是新來的?怎麽沒有見過?”
    那宮女點點頭:“奴確是新來的。”說著就要走,婦人攔住她,狐疑地問道:“你去哪裏?”
    宮女低著頭:“有位貴人命奴去車上取她的扇子。”
    “那個不急,你先引這二位貴客進去吧。”
    那宮女隻得聽命行事,說了一句“請隨奴來。”
    那宮女遠遠地走在前麵,申小菱隨著進了芙蕖園。
    一進院子,繞過照壁,又進了幾扇門,繞過冗長的走廊,又跨出一扇圓月門,刹那間豁然開朗起來。
    “這是......”申小菱駐足不前。眼前的湖光水景,像極了西湖。甚至也立著界塔,將湖麵分做幾側,一側種著荷花,一側種著菱角,再一側種著蘆葦。
    宮女站在湖邊,從扯了一條小船過來,拾起濕漉漉的櫓槳,指了指遠處的亭台:“貴客搖到對岸即可,今日客人多,奴還要去辦貴人的差事,恕奴不能陪您遊湖了。”
    玉娘上前叱道:“打量著我們不懂嗎?這是宮人用的船。待到了殿前,倒要問上一問了。究竟是誰調教出來的宮人,竟如此不懂禮數。”
    “貴客請便。”宮女將櫓槳塞進玉娘手中,福了一福,便埋著頭匆匆走了。
    一縷淺淺的香風掠過申小菱的鼻尖,來不及琢磨,香味便消散開去。
    玉娘見她沉思,以為是對這小船不滿,便道:”“夫人,我們不妨等一等,其他貴人的船總不會是這樣的船。”
    申小菱笑著搖搖頭:“你可會搖船?”
    “奴婢會倒是會,就是慢。”
    “極好,”申小菱拽住小船的繩子,率先跳上了船,撐開傘,笑眯眯地招了招手:“來,你我二人不妨遊一遊這京城的小西湖。”
    玉娘也跳上船,生疏地將小船劃進湖中。好奇地問道:“您不生氣?”這樣的氣度,也就那些多年在宮中的娘娘們才有了。
    “我沒多花銀子,也沒少塊肉。不值得生氣。”明王和寧妃那樣的陣勢都見過了,這算什麽?
    小船撥開水麵,順著界塔往亭台方向緩緩前行。
    進入荷花界內,左右兩側都是半人高的接天蓮葉。
    申小菱撐著傘,站在船頭,迎著暖濕的湖風,輕笑道:“玉娘,既然是我們自己劃船,‘走錯路’是再自然不過了。”
    玉娘立刻會意,船頭稍稍一偏,小船便滑進了荷花叢中。
    申小菱坐了下來,示意她放下櫓槳,也坐下賞花。簇簇擁擁的花兒和粉雕玉琢的朵兒就在手邊。
    玉娘低聲提醒道:“這滿湖的荷花都是禦賜,可看卻不可碰。”
    “你啊——當真是在宮中謹言慎行慣了。”
    “奴婢隻是不想橫生枝節。”
    “日後跟著我,你隻怕要心驚膽戰了。”申小菱隨手扯下一片花瓣,放在水麵上,掬了些水,灑在花瓣中,很快便沉了下去。
    玉娘忍了忍,問道:“我們不去赴宴?”
    “不急。”
    過了一炷香的光景,遠處斷斷續續傳來絲竹之聲。
    “這是開宴的曲子。”
    “反正都是笑柄,他們少笑一個時辰,我們便贏了。你也躺下來吧。”申小菱幹脆割了一片荷葉蓋在額頭上擋住夏日驕陽,又扯了兩片蓮花花瓣蓋在眼睛上,閉目聽水聲。
    小船隨波蕩漾,花叢中隻剩下蛙叫蟲鳴。
    又過了一會,一群鳥兒掠過。
    申小菱睜開眼,將花瓣一拋。薛石隱準備好了。
    公主在此處設宴,她與薛石隱不信會有如此巧合之事。白日翻進張家別墅確實不易,若以查案之名進去,讓隨身之人出來,而他留在張家別墅之中,就容易許多。
    薛石隱找好藏身之處,會讓老七放出幾隻鳥兒作為信號。
    申小菱正要站起身,卻被玉娘一把拉住。玉娘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指了指荷花深處,示意有人來了。
    申小菱用小刀悄聲割下幾片荷葉,蓋在船上,她與玉娘藏匿在荷葉之下。
    五尺之外小船並未發現她們,靜靜地往亭台之處劃去。
    劃船之人顯然受過訓練,為了不被發現,船槳出水時都將槳葉立起來,慢慢拖離湖麵,故而聲響極小。
    那人身形嬌小,應該是名女子,穿戴著宮女的服飾,麵目被荷葉遮擋著,看不清楚。申小菱隻看清了握槳之手,膚色並不白皙,手背上淺淺的有些紋路,像是畫了些什麽,卻沒洗幹淨。
    莫非是宮廷裏的畫師?抑或是喬裝做宮人的刺客?
    若是畫師,沒必要掩人耳目,若是刺客,又是要刺殺誰呢?
    待那人走遠了,她二人才揭開蔽身的蓮葉,將船劃至設宴之處。
    宴席設在湖中央的一處水榭。各家的丫頭仆婦都成群地候在水榭外的小房子裏。
    申小菱站在水榭外,遞了帖子。宮人進去稟報了,又出來領著主仆二人進去。
    剛一進去,隻聽見二公主說道:“諸位,今日我還請了一位特別的客人。”
    眾人皆配合地問道:“不知是何方貴客?”
    “前幾日,我陪駙馬在‘蹈虛之處’喝茶,可巧,遇到一位女客甚通茶道,我心生佩服,便請她來此處一同賞茶。”
    二公主放下茶杯,毫無那日驕縱之色,春風化雨地笑著,看向剛跨過門檻的申小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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