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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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下,劉祜還是不敢違拗鄧綏的決定,立刻照她說的修書送往北匈奴,可是結果也正如他所擔心的那樣,於除鞬果然獅子大開口。

    當劉祜在朝堂上,麵對著文武百官,念出於除鞬的回函後,堂下一片嘩然。

    於除鞬不止索要白銀十萬兩,還要大漢開放並州、涼州兩地作為兩地共同的商埠,允許匈奴人在兩地自由出入,兩地稅賦漢匈各取一半。

    要知道並州和涼州兩地是大漢與戎狄之間最重要的屏障,俗稱“表裏河山”,所有人都明白一個事實,若答應了北匈奴的條件,損失的不隻是銀子和稅賦那麽簡單,這意味著從此以後,大漢的門戶要向北匈奴打開,如同引狼入室,而北匈奴跨過了最大的屏障,自此東進再無天險,從此整個中原都暴露在胡虜的虎窺狼視之下。

    高翎第一個站出來言辭激烈的反對,緊跟著其他文武大臣也紛紛旗幟鮮明的反對接受這等屈辱的條件。

    劉祜麵露為難之色道“可若不接受,怕是拂逆了太後的心意······”

    高翎毫無顧忌的嚷道“太後這是糊塗了!身為漢臣,我等豈可眼睜睜看著大漢千裏江山拱手讓人?陛下既然為難,那就讓我等老臣們拚死一諫!諸位,可願意隨我同往永安宮?”

    被挑起的憤怒立刻變成群情洶洶,劉祜婉言阻攔了一兩句,根本沒有任何作用,朝臣們跟著高翎氣勢洶洶的直奔永安宮。

    蔡倫安排在卻非殿內侍監見勢不妙,暗暗遣手下人火速前往永安宮通傳。小內侍剛把卻非殿上的情形稟告完,宮外便嘈雜四起。

    宮門侍衛匆匆前來稟報,文武百官此刻已經全部聚集在了永安宮外,烏壓壓跪了一地,直呼要求見太後。

    “知道了,”鄧綏神色陰沉的吩咐道“關上宮門,不準任何人進來。”

    侍衛退下後,鄧綏又將身邊伺候的侍女們都遣了下去,隻留了蔡倫在身邊。她沉沉的歎了一口氣,滿麵憂容此刻也無需再掩飾,悵惘的對蔡倫道“你說孤應該怎麽做?救,還是不救?”

    自從鄧綏成為太後以來,很久很久,蔡倫不曾見過鄧綏這般柔弱無助的樣子,此時此刻,她從一個高高位居萬人之上鐵腕治國的太後,變回了初見時的那個心懷柔情的女子。見她這般痛苦,蔡倫的心也緊緊揪在了一起。雖然他自始至終從未問過什麽,可經曆過當年那場宮變風波的他,隱約能夠猜到鄧綏與耿夑之間的情誼。所以他自然能夠明白鄧綏此刻的心情,但如今,她已不能無所顧忌。

    沉默了許久後,蔡倫方才答道“太後,我在想,如果有朝一日,耿將軍知道您用這樣的代價救了他,他會作何感想呢?”

    蔡倫淡淡說出的這句話,卻如一把冰刃般插進了鄧綏的心頭,卻也讓因痛苦和焦灼幾乎喪失理智的她瞬間清醒了過來。

    如果耿夑知道自己以這樣的代價救他,他絕不可能苟活於世。他此生唯一夙願便是保家衛國,與匈奴鏖戰半生,駐守涼州十年飲冰仍難涼熱血,堅守大漢國土寸步不讓,他怎麽可能接受以千裏國土換自己一命的恥辱?這是對他最大的侮辱。

    鄧綏帶著幾分感激對蔡倫道“謝謝你的提醒。”

    “太後言重了,”蔡倫連忙恭謹道,接著又有些憂慮“可外麵那些人······”

    “這些年,孤最大的長進便是學會了對付他們。”鄧綏冷笑一聲,顯然那些激憤的朝臣對她而言似乎不足為慮,可她忽然臉色又一沉,蹙起蛾眉道“不過,你有沒有覺得,這整件事,一步一步,環環相扣,有點像是設計好了的······”

    蔡倫心中猛的一凜,這一點他倒是從未想過,如果說真的有人在背後設計這一切,那有如此能量的人是誰便不言而喻了。可轉念一想,又覺得太匪夷所思,也許是鄧綏想的太多了,蔡倫隻好開解道“太後近日憂慮過甚,想的太多了······”

    “也許是孤想的太多了,”鄧綏的神情有些黯淡“罷了,眼下最要緊的是想一個萬全的法子救出耿燮。”

    雖然盡力克製住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可這麽多年來風霜刀劍練就出對政治極度的敏銳,讓鄧綏無法對自己的懷疑視而不見。結合這些天錯綜複雜的各路信息,鄧綏在心中默默的複盤。於除鞬之狡詐詭譎自不必多言,可他並非魯莽蠻勇之輩,鄧騭與耿夑合力本已解玉門關之圍,按匈奴人以往的打法,既已無利可圖便會立即撤回關外,絕無持久相耗的耐心;況且再耗下去,一旦等到漢軍主力來援,匈奴和羌賊必然死無葬身之地,如此冒險的做法絕非於除鞬的行事風格,除非,他知道漢軍主力不會來援······

    猛然想起當年於除鞬曾與清河王暗自勾連卷入奪位之爭一事,再回想起那日在朝堂上,張謙循循善誘說服自己派涼州軍解圍,再到今日百官逼宮,鄧綏後背一陣發寒,她不敢再繼續想下去。

    但事已至此,除了直麵危機別無他法。鄧騭如今還昏迷不醒,偌大的洛陽城,鄧綏竟然發現除了蔡倫之外自己已無完全可信之人。但就算有千難萬險,她也一定要救出耿夑,這是她此刻唯一的執念。

    思忖良久,一個計劃慢慢在鄧綏心裏浮現出來。於是她命令打開宮門,讓百官們進來。

    待百官站定後,鄧綏從容的掃了高翎和眾人一眼,問道“你們這又是要做什麽?還嫌事情不夠亂嗎?”

    高翎遂上前道“太後,那胡虜太過囂張,竟然提出要以並涼二州作為交換俘虜的籌碼,太後莫不會真要答應他們吧?”

    鄧綏冷冷斥道“誰告訴你孤要答應了?!”

    眾人麵麵相覷,無一人敢應答,高翎也一時語塞。

    “陛下呢?”鄧綏麵帶不悅的問道。

    卻非殿內侍小心翼翼的答道“啟稟太後,陛下在殿上本欲阻攔,奈何大臣們太過激動,攔不住,陛下一時情急犯了頭疼,此刻正在廣德殿裏休息······”

    鄧綏心裏隱隱有些不悅,遂向百官斷然道“諸位愛卿聽好了,孤今日就當著各位的麵把話說清楚。孤絕對不會,也絕對不允許任何人,用我大漢的國土作為交換,就算今天被俘的是孤本人,孤也絕對不同意這麽做。內侍監,把這話也告訴陛下!都聽明白了就全部退下!”

    百官聞言後紛紛高呼太後聖明,高翎又討了個沒趣,心中甚是鬱悶,也隻能隨眾人訕訕而回。

    “太後,您真的有辦法救人嗎?”待到百官都退出去後,蔡倫憂慮問道。

    “有,”鄧綏平靜的回答道“不過有些冒險,我也沒有把握,隻能賭一回。”

    鄧騭又昏迷了兩日方才醒來。正如寇文玥所料,鄧騭醒來第一件事便命任尚立即整治大軍,他要親自帶兵出戰北匈奴。

    看著連站都站不穩卻嚷嚷著要即刻出發的鄧騭,寇文玥又急又氣道“鄧騭,你現在已經不是大將軍了,太後命你安心在此休養,身體痊愈之前不許再言戰事!”

    “你說什麽?我不是大將軍了?”鄧騭圓瞪著眼睛看著自己的妻子“我不是大將軍,難道你是?!”

    寇文玥白了他一眼,不想搭理他,衝著外麵喚道“鳳兒,快進來,給你爹宣讀太後的懿旨!”

    鄧鳳麵帶尷尬的蹭了進來,有些膽怯的對鄧騭道“爹,姑母下旨收了您的大將軍印和調兵虎符,讓您安心在家養傷······”

    鄧騭暴脾氣一下子又上來了,指著寇文玥怒道“你去找她的,是不是?”

    寇文玥怕他急火攻心再犯病症,趕緊上前來一邊用力撫著他的胸口給他順氣,一邊好言相勸道“你別動不動就急,醫官說過你這病要放寬心才能好的快。太後說了,她一定會想法子救回耿將軍的。”

    鄧騭喘著粗氣道“現在朝中哪有什麽可用之人?她一個婦人能有什麽法子?不行,我自個兒進宮找她去!”

    “你給我坐下!”寇文玥也來了脾氣,一把按住了又想要起身的鄧騭,看著他衝自己吹胡子瞪眼,便斥道“你這個太後妹妹,比你法子多太多了,別看是個婦人,可能頂的上千軍萬馬!你就老老實實在家養病,哪兒也不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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