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血腥刺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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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水而建的梅耶斯紡織廠是一座占地十五頃,合約雇工人數將近一千五百的龐然大物,連綿起伏的磚瓦廠房光是透光的天窗就有八十個,每個月結算的工錢盡管幾經克扣盤剝,仍舊是一筆令普通人吃驚的大數目,數額之大足以令一位好吃懶做的單身漢長期租住公寓,舒舒服服地過完一輩子。
可是在吝嗇的道恩.海耶斯看來,他付出的報酬遠遠高於雇工們的所得,他們無時不刻都想偷懶,因此必須安排足夠多的手持皮鞭的監工督促雇工們不可懈怠,隻要發現有人偷懶或者在廠房裏打瞌睡,滿臉獰笑的監工會劈頭蓋臉地揮舞皮鞭抽打,將他們身上的懶勁全部驅散一空。
因此待在梅耶斯紡織廠裏的合約雇工,尤其是因為欠債定下死約的工人,往往一口水也不喝,為的是不用去廁所,吃飯用餐也是用奔跑的速度,或者邊走邊吃,片刻也不敢離開自己固定的位置。
至於傍晚放工時分,為了防止昂貴的紗線被攜帶離廠,每個雇工無論男女都會接受監工全方位的檢查,私藏絲線是可以和盜竊劃上等號的罪行,等待他們的將是不經巡回法庭審判的私刑。
輕一點的是‘水房’,浸泡在燙腳的熱水裏,那是印染絲線的廢水,沒死的人會全身染上墨水藍,他們被梅耶斯先生稱做‘藍精靈’。
沒有特殊的藥劑根本洗不掉那身藍色,因此無法忍受旁人異樣眼神的‘盜賊’往往都會結束自己的生命,化作亡靈在梅耶斯的房間裏向他咆哮。
重一點的刑罰是犬噬,據說是南方莊園主的特色,被梅耶斯先生活學活用。由於場麵過於血腥,除了個別監工以外,沒有人敢主持這種私刑。就連他本人看過一次後,也不得不舉起手遮掩自己的眼睛,假惺惺地流下一滴同情的鱷魚眼淚,事後照樣在這類處決中簽下自己的名字。
某種程度而言,鐵石心腸的工坊主道恩.梅耶斯先生比被他鄙視的莊園主還要心狠手辣,而且做的更加過分,隻是掩飾地很好,加上有商人聯合會在背後撐腰,因此沒有人奈何得了他。
可是,現在的梅耶斯先生失去高級成員的席位,由於歐格登.諾頓先生的刺殺事件,他被曾經言談甚歡的夥伴和朋友孤立,競爭對手紛紛落井下石,銀行對他的貸圌款申請遲遲不決,導致流動資金日益幹涸,原本運轉良好的財務狀況急劇惡化,不得不壓價售賣幾處產業,緩解資金的匱乏。
似乎聞到垂垂老朽行將倒斃的雄獅骨子裏的死氣,禿鷲似的銀行家們目光炯炯地盯著道恩.梅耶斯,希望在他‘死後’從依舊豐厚的遺產裏撕扯出甘美的鮮肉。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更何況連任三次高級成員席位的梅耶斯先生,坐擁數十棟公寓,由於地利位置不錯,靠近富商紮堆的摩根區,每年光是收取租金就不是一筆小錢,還有他名下每天源源不斷創造財富的紡織廠,足夠填飽食腐的禿鷲的胃袋,即使殘羹冷炙也可以令尾隨而來的地產商人那群鬣狗、豺狼滿意而歸。
梅耶斯先生即將破產的風聲還沒有傳到原料供應商,否則那些背景雄厚的新貴肯定會第一個撲上來,撕碎雄獅的喉嚨,將所有甜美的血液汲取一空。
齊整的資金鏈斷了一環,結果就是全麵崩潰,過度投資耗盡流動資金,全靠銀行貸圌款維持廠子的運轉,道恩.梅耶斯終於嚐到自己釀造的苦酒的滋味。
不過隻要熬過現在這陣風頭,他相信自己能夠再次崛起,甚至奪回狡詐的卑鄙小人歐格登.諾頓搶走的席位。盡管這個位置曾經也是他從別人手裏搶來,當初他幹的事隻會比諾頓爵士更過分。
通往商人聯合會核心圈子的道路,哪一條不是鋪滿失敗者的血肉,用他們浸透淚水的骨頭築造高級成員的席位,從此呼風喚雨地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
沒錯,當他還是身居高位的時候,梅耶斯先生連伊斯特伍德伯爵也不當一回事,對他的商業代圌理人采買高級麵料的織布總是愛理不理,給這位尊貴的伯爵大人難堪甚至落他的麵子為自豪。因此當發生卑劣的刺殺事件後,雪鬆銀行第一個拒絕他的貸圌款申請,並引起多米諾骨牌效應。
道恩.梅耶斯通過學者朋友知道這件事的緣由後,沒有自責反省自己,卻怨恨伊斯特伍德伯爵家族名下的銀行不僅見死不救,還第一個站出來推牆。如今這堵牆搖搖晃晃,根基處開始不穩當,如果抵擋不住這股邪風,梅耶斯很可能就會被埋葬,就如他曾經幹翻過的競爭對手那樣。
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道恩.梅耶斯的朋友和夥伴,絕對不會伸出援手,甚至會利用曾經的友好關係,率先衝上來瓜分他的產業。
這就是表麵一團和氣,私下爭鬥地你死我活,商人聯合會的真麵目,同樣也是這些自私自利的商人的本質。
如今梅耶斯先生躺在床上安睡,希望明天能更好,房間外麵的資深傭兵螳螂兄弟百無聊賴地躺坐在牆角和門口,彼此都在視野之中,身下墊著厚厚的絨布,兩眼半闔半閉,休養精神在那裏假寐。
熬過漫漫長夜,他們的精神片刻都不得放鬆,資深傭兵的直覺,令他們嗅聞到危險的氣味正在逼近。不過這正好遂了螳螂兄弟的心意,隻有鮮血和死亡,才能打退覬覦雇主性命的刺客,要知道他們可是傭兵工會的王牌。
利用影刃輕鬆解決了三頭不亂吠的惡狗,瑪斯克悄聲無息地進了梅耶斯紡織廠,一路潛行越過露天食堂,漸漸接近最裏麵的磚瓦堆砌,仿佛崗樓的建築物,那是道恩.梅耶斯辦公以及休憩的所在。
螳螂兄弟是貪生怕死的梅耶斯先生雇請的傭兵,不過他手下的監工為數不少,遠近錯落地分布在‘崗樓’附近。有幾個值夜的人點燃篝火取暖,喝著燙熱的烈酒,就著烤地焦香四溢的麵包片和肉腸,渡過他們第二美好的時光。
最好的永遠是揮舞皮鞭教訓偷懶的雇工,看著他們怨恨的刻毒眼神卻毫無反抗之力,卑微地忍受屈辱和痛苦的折磨對身心的摧殘,那能令他們體會到全身過電似的發麻的優越感,已經成為某種癮頭深入到血脈甚至骨髓深處。
看著隱隱形成防線的人手布局,即使是行走在黑暗中的資深盜賊,如今帶著複仇意誌轉職為刺客的瑪斯克,也不得不說聲好。
‘有點紮手,能把門外漢的工廠監工擺布成環環相扣的防線,難道是出自專精防衛和保護的傭兵之手?要不是斷絕了組織的聯係,沒有情報來源,我肯定能清楚知道崗樓內部的底細,如今隻能靠自己。’
在陰影中潛行到廠房的牆角,瑪斯克完好的左手按在上麵用力一捏,掌心立即多出幾塊碎石。
壓在食指上,拇指用力一彈,碎石高高躍起,許久才落到離篝火處不遠的地上。
“啪嗒”一聲,清脆的聲音在寂靜的夜晚顯得有些刺耳。不過早已醉醺醺的監工們根本沒有當回事,隻有一個喝多了的壯漢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搖搖晃晃地起身,眾人以為他想去查看,誰知壯漢隻是想找個地方方便。
‘機會!’
瑪斯克眼看此人向自己邁步走過來,左手抓著磚石的縫隙,幾次交替就攀爬到一人高的地方,閉上眼睛等他經過。
壯漢還想著溫熱的烈酒的滋味,也沒有走遠,側身捱著牆角就開始放水,愜意地吐出一口酒臭的長氣。
冷風吹來,他渾身打了個哆嗦,就在這時,兩腿騎著牆角的瑪斯克,頭下腳上倒掛,左手捂住壯漢的嘴巴,右手影刃飛快滑過他的喉嚨,順手一刀捅在此人胸膛正中偏左的地方。
“嘶……”劇烈噴出的血氣在耳邊回響,清脆的聲音宛如第一縷晨風拂過林間樹梢的嫩葉。壯漢所有聲音都堵在嘴巴裏,身體仿佛風中枯葉劇烈顫抖著,因為心髒受創卻有些蜷縮。
“吉布怎麽去了這麽久還沒有回來,不會是趁著酒意來一發吧。克爾,你過去看看,他是不是睡著了。”監工的領頭,頭發灰白的中年人用油膩的右手在濃密的絡腮胡抹了一把,被他叫到名字的年輕人嘀咕著不肯去,直到臉色放下來,才怏怏不樂地掙紮起身。
離開暖和的篝火堆,來到昏暗的廠房附近,克爾抬頭看見依著牆角,佝僂身體的吉布,淅淅瀝瀝的傳來熟悉的聲音,他有些好笑,“這麽久都沒有撒完?”
又往前走了兩步,原本想嚇唬吉布一下,不過牆角吹過的夜風打著旋送來濃烈的血腥氣,克爾頓時意識到危險,想要轉身逃走脫離險境,結果陰暗角落躥躍出來的瑪斯克哪肯放過這頭送上門的獵物,右手的影刃幽光閃過,發動得意的背刺。
“呲!”一截影刃從克爾的胸口躥出,瑪斯克竟然毫不拖泥帶水,隻用一招就奪走此人的性命。
身體僵硬繃緊的監工被收刀的力道牽動往後倒,不想提前被人發現的瑪斯克隻能抗住這具屍體準備慢慢放下。
突然靈光閃現,他想起父親的暗影傀儡術。就用腳掌墊著死者的腳跟,雙手纏上對方的臂膀,操控著這具屍體晃晃蕩蕩地往篝火方位走去。
“怎麽現在才回來?吉布呢?”看見去而複返的克爾,獨自一人回來,酒意上湧腦子暈暈乎乎的監工頭領大意地忽視年輕人不對勁的走路姿勢。
‘機會!’瑪斯克將屍體用力往前推,正好壓倒篝火,原本沒有人添加柴禾而暗淡的火光,搖曳的機會都沒有,瞬間就熄滅了,隻有一蓬火星往兩邊騰起,沒有顯露出刺客的身影,反而令附近的監工們手忙腳亂地拍打身上處處燃起的火苗。
獵人若是走運,連獵物的智商都會下降。
瑪斯克齊腕斷的右手再次延伸出鋒利的影刃,對毫無戒備的監工們下手,背刺、背刺、背刺,左手如若無骨的毒蛇,發動暗影襲殺,透體而過的影能將沒有抵抗之力的普通人的內髒撕成碎片。
電光火石之間,七個正值壯年的監工被瑪斯克送去與吉布、克爾做伴,沉浸在烈酒、夜餐中的他們都沒有反應過來,匆匆地結束短暫的生命。
“殺氣!”螳螂兄弟同時睜開眼睛,一個雙手持著鋸齒刀守在門口,一個穿門而出,雙手抓著磚石縫隙,幾次騰挪身位,來到道恩.梅耶斯房間的窗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