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下水道戰役(七)

字數:6009   加入書籤

A+A-




    ,最快更新灰暗之年 !

    奧德裏奇.特裏斯來到吧台前,問了價錢明細後,要了一份蔬菜沙拉和一疊烤香腸段,還有一大杯冒著泡沫的麥酒。

    由於酒館的桌子都擠滿了不願起身讓位的客人,他故作無奈地在吧台前慢慢享用,掛在腰帶上的短劍,提醒周圍有眼力的人,最好不要多管閑事。

    並不新鮮的水芹早已失去誘人的清香,肥厚的莖肉沒有鬆脆的口感,有些令人遺憾的綿圌軟。不過狼桃的酸澀味道依舊很提神,尤其是提前采摘,猶有幾分翠綠的果皮,讓奧德裏奇較為滿意。黑貓酒館自製的海鮮香腸,裏麵的肉味很充足,不過也許沒有清理幹淨的緣故,唇齒之間總能碰見細小的魚刺或者鱗鰭之類的玩意。

    喝了一口麥酒,他咂了咂舌頭,味道一如既往不出意料之內,按照酒館通行的慣例,裏麵不可避免地添加了少許水,大概有多少,估計是五五開。

    ‘難怪泡沫會如此的少,不過這杯麥酒算是業界良心,比起其他人往水裏摻酒好多了,我的運氣不錯。’

    用完不算豐盛的午餐,奧德裏奇小口小口啜飲摻水的麥酒,趁機打量周圍的環境。他看到偏僻的角落裏,有三張桌子拚成的長台。五個水手模樣的客人在打牌,不過好事的圍觀者卻有二三十個之多。

    這麽多雙眼睛盯著,什麽作弊的手藝都使不出來,若是有也會很快被人發現,畢竟聰明人到處都是。

    硬紙片裁剪的紙牌,背麵總是很光滑,職業賭徒若是想在上麵烙暗記,很快就會被眼尖的人發現檢舉。他的下場是籌碼全部被剝奪,一頓落井下石的拳打腳踢,這就是窮人的正義,盡管有些可笑,卻保證絕大多數人的公平。

    因此賭徒們較量的是唬騙的手段,這可是一門學問,按照奧德裏奇的眼光,這些人都是心理學入門的職業者。

    不夠資格的菜鳥上桌,往往拿著一手好牌也會輸掉全副身家,而那些職業賭徒,即使抓著很爛的牌也能反殺。

    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交過學費的人都不肯上桌廝殺,他們寧願和熟悉的朋友,信得過的夥伴,私底下賭某人的輸贏,由此形成自圌由下圌注的外盤。

    奧德裏奇耐心地觀察了幾輪後,發現桌麵上籌碼或者錢幣地流動若有規律可循,他心裏一動,喝完木杯裏的麥酒,起身慢慢走過去,擠到裏麵的長台前,在唯一的空位落座。

    附近的圍觀者看見是一張生麵孔,都以為又有菜鳥上桌了,麵色怪異地身邊的人交頭接耳。有些人露出幸災樂禍的快意,想看見沒有硝煙的戰場,又一個新兵倒下,被食腐的禿鷲嚼吃幹淨;有些人則有些不忍,想勸說奧德裏奇趁早離開,別陷進去落的囊空如洗的結局,不過沒等他們行動,就有人強行阻止。

    很久沒有看見一邊倒的‘屠圌殺’,再沒有人過來把自己的錢袋獻上祭壇,提不起勁的職業賭徒很快就會厭倦與同行的較量,換一個地方覓食。

    提前結束牌局,一個心存善意的職業者側過頭,提醒不懂規矩的奧德裏奇,你有足夠多的籌碼嗎。誰知他立即從懷裏掏出一個拳頭大,鼓囊囊的錢袋,順帶露出傭兵工會的牌子,盡管是青銅質地,還有些簇新,卻讓所有人都放心。

    圍觀者由此達成共識:不知道在哪裏發了一筆大財的菜鳥傭兵,趕著湊過來送死,待會肯定輸地清潔溜溜,狼狽不堪地逃走。

    奧德裏奇打開封住袋口的係繩,裏麵盡是白閃閃,亮晶晶的銀德勒,周圍隨即響起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顯然有不少從未見過如此多錢的人被嚇住。

    財富女神在上,半口袋銀幣,大概有一百多枚吧,一個冒險的傭兵哪來這麽多銀德勒,不會是來路不正當。

    有個輸慘了的水手,眼睛被銀幣的光芒充滿,腦子裏一根叫理智的絲弦被貪欲的火焰燒燼,忍不住向躺在桌子上的錢袋伸手。

    不過有人比他的速度還快,反應過來的奧德裏奇後發先至,右手勢如閃電地一握,立即讓利欲熏心的貪婪之徒不得不放下錢袋,隨即臉上露出錐心刺骨的痛楚之色。

    奧德裏奇另一隻手突兀地出現,在幾乎沒有空隙的位置,順利接住下墜的錢袋,然後慢慢地鬆開如鐵鉗般的右手。

    被劇痛刺圌激恢複意識的窮水手,這時才奪回身體的自圌由,他發現剛才被傭兵抓圌住的地方,很快變成青灰色,竟然短時間內受了不輕的淤傷。

    這個菜鳥太可怕了,絕對不是普通的青銅傭兵,或許是隱藏實力的高階冒險者,否則敢在魚龍混雜的酒館暴露出自己的全副身家,要麽是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傻圌瓜,要麽就是信心十足,擁有極強武力的職業者。

    在座的職業賭徒盡管不動聲色,看見奧德裏奇淡然的模樣,心裏都有些沒底。疏於鍛煉的他們,擁有的武力充其量和二級戰士相差無幾,不過眼力還是有一點。

    由剛才顯露的身手,暗中評估奧德裏奇的實力,大概是四級或者五級左右的近戰職業者,不敢確定他是否還有其它隱藏實力,因此都把他視為危險人物。

    這樣的人贏了還好,如果輸慘了,恐怕會掀桌子反悔。在座沒有人是他的對手,假如這場廝殺過後毫無戰利品可以獲取,那麽不如幹脆不參與。

    不過看在那些銀德勒的份上,沒有人願意起身離開,他們想賭一賭這位傭兵的人品,畢竟剛才一位貿然伸手試圖搶奪的人,沒有被他懲罰。

    按照約定俗成的潛規則,傭兵絕對可以幹掉他,至少可以砍掉他的手,沒有人會與財物被冒犯的事主為難。可是傭兵並沒有那麽做,或許他並不是肆意妄為的人,或許他忌憚著碼頭區的規矩。

    職業賭徒從不仰賴運氣的眷顧,他們相信自己的眼光,因此這些人沒有誰願意離開,無視那一袋令人眼紅心跳的銀德勒。

    紙牌反複地洗過,其中一位老資格的賭徒準備分牌,奧德裏奇舉手示意暫停,“稍等。”

    等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望了過來,他才放緩語氣地解釋:“不是我信不過你,而是在座諸位都應該是運動員,裁判由不相幹的人擔任才能體現最大的公正。”

    沒有人反對,畢竟奧德裏奇的話毫無破綻,再則一個剛剛上桌的新人,總會有一定的特圌權。

    老資格的賭徒放下紙牌,左手拇指食指,輕輕摩挲轉動著右手尾指的綠鬆石戒指,沉默著沒有說話,其它職業者人看在眼裏,同樣一句話也沒有說。

    他是黑貓酒館賭桌常勝的騎士,職業賭徒裏的佼佼者,為了顯示自己對公正的牌局毫無意見,如此輕易地被奧德裏奇繳械。

    “換一個人分牌……”不甘場麵被菜鳥控製,老賭徒微微站起欠身,眼睛掃視左右,看中抱著受傷的手腕心有餘悸,卻對青銅傭兵異常憎恨的窮水手。

    伸手指點,“你!對了,就是你!別左右看,快過來分牌。”

    打算退到第二排,卻被周圍的好事者組成人牆阻擋,水手無可奈何地來到指定的位置,“我不會分牌。”

    沒有意見的奧德裏奇哈哈一笑,“就是因為你不會,所以我們都可以放心。”

    隨後,他從錢袋裏取出一枚銀德勒,“這是分牌人的報酬,無論我是輸是贏,你都可以拿走。記住我的話!”

    看見閃亮的銀幣,左手腕變得青黑色的淤傷,都沒有那麽痛了。被貧窮折磨地快要發瘋的失業水手,頓時精神煥發:“我……我叫庫克,曾經是白鳥號商船的甲板水手……”

    周圍一陣哄笑,沒有誰對分牌人的過去感興趣,他臉色騰起大片暈紅,不過還是開始履行自己的職責,盡管手腳實在是有些笨拙。重新洗紙牌時,力道沒有控製好,啪地一聲,硬紙片漫天花雨落在桌麵到處都是。

    “不要急,慢慢來。”奧德裏奇及時安慰,他是在場所有人裏麵,唯一善待分牌者的人,這讓剛才記恨他的窮水手,內心的不快煙消雲散。

    六個人先分到一輪暗牌,接著是一張明牌,職業賭徒們小心翼翼地抽起,藏在手心裏唯恐被身後的人看見。他們賭外盤下圌注,往往不是靠運氣。

    唯一一個無動於衷的人是奧德裏奇,他連明牌都不看,直接把錢袋壓在上麵,“不看底牌,籌碼一百二十六枚銀德勒……嗯,現在是一百二十五枚。”

    該死的,第一盤就決定輸贏。到底是行家,還是什麽都不懂的菜鳥。

    職業者們麵麵相覷,圍觀的好事者意外地發現還有這種攪局的手段,彼此低聲地竊竊私語。

    新手的運氣!

    四個職業賭徒當場放棄,唯一沒有表態的老家夥,摩挲著戒指,想從對手的臉上看出什麽,可是奧德裏奇清澈透底的眼神,還有一絲促狹的笑意,令他有些捉摸不定。

    他違反了職業者的戒律,首次感情用事:“第一盤沒有理由被你嚇住,我跟注。”

    掏光老賭徒的口袋,甚至押上珍愛的綠鬆石戒指,勉強和奧德裏奇的賭注接近。分牌人庫克飛快地給雙方分了三輪,都是花色不同的散張,現在隻能看底牌了。

    奧德裏奇挪開錢袋,掏出係在腰帶上的短刀,連手都不碰那張牌,輕輕地用刀尖挑起翻出正麵。

    黑桃a,加上明麵的方塊a,對麵的老資格賭徒甚至不用翻牌,就已經決定最終的勝負。

    他軟軟地癱坐在靠背椅子上,就像抽走脊骨的鮭魚,精神頹廢極了,臉色衰敗地瞬間老了十幾歲。

    盤外賭壓在奧德裏奇身上的人不少,都是看在新手的運氣份上,想不到竟然能收獲如到如此大的勝利,除了輸光身家的失敗者,大部分人都在歡呼,拍桌子摔板凳慶祝。

    特裏斯騎士取回錢袋,又把對家的賭注另行收起,剛剛準備起身離開,結果其他四個職業者開口反對,“贏了就想走。”不想看見奧德裏奇如此輕易地帶著戰利品離開。

    “繼續是嗎?完全可以。”

    他把贏的錢和自己的錢袋都壓上去,“誰跟注?”說完雙手抱臂,看著左右兩眼發紅的賭徒,等著他們的決定。

    二百五十枚銀德勒,足夠在城裏買一套精致的帶陽台和花園的公寓,身上沒有多少餘錢的賭徒退縮了,他們都明白碰上真正的高手了,或許是一個白圌癡。

    四個職業者雙手舉起,離開桌麵,寓意著牌局正式結束,周圍看熱鬧的好事者不但沒有散去,還紛紛擠過來,人數越來越多。

    奧德裏奇在牌局開始前就設想過會有如此一幕發生,立即趁著這個機會,將自己建立的冒險工會以及招募計劃挑重要的簡單說一說,果然吸引了很多失業已久的水手的注意。

    “仔細聽著,夥計們,我將雇傭二十人清理下水道,阻塞陰溝的淤泥,各種廚餘垃圌圾,汙穢的排圌泄物,都是我們的工作內容。我知道那裏有很大的風險,地精、狗頭人、地底侏儒,它們嗜血、凶殘,不過同樣也蘊含圌著發財的機會,殺死這些非人類,奪走它們的財富,誰殺死歸誰,我一個銅子都不要。還有,每天日薪結算,一個銀幣一天,放心,我有足夠的保證金。”

    他拍了拍身上揣著的錢袋,清脆的聲音令在場所有人都發出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