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北海孤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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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鵝號的船員分成兩班已經輪換一次,擔憂、驚疑滿腹心事,疲憊不堪的身體在躺下後很快就在海水拍打船舷的浪湧聲中悄然入眠,夜色變得越發暗沉,有如漆黑的鐵幕遮蔽無月之夜的天穹。
眯眼小憩的奧德裏奇坐在甲板背風的艙室,身邊是誓死追隨的騎士,以菲爾斯.巴根為首,形成企鵝號戰力最強的團體,同樣也是凝聚力最高的四人小隊——足以展開菱形戰陣,當年西土拓荒時期眾多陣形中經受時代的考驗,曆久而彌新的基本戰鬥單元。
一股強烈的牽扯力道想把他拉近虛幻與真實之間的秘境,可是擔心不知道什麽時候爆發的戰鬥,為了企鵝號的安危著想,特裏斯艱難地保持清醒。
不過在他無法察覺的地方,收入紅襪子裏的雷神之錘卻通過隱秘的渠道,悄然來到假日島。歐丁神係雷霆之王的神權武器,威名赫赫的巨人之敵如今卻成為無主之物,立即引來馴鹿之王與南瓜王的爭搶,淵源聯係更深的前者很快占據上風。
當塵埃落定後,短柄的雷錘懸掛在青柏樹的枝頭,位置僅次於頂端的金星,隨後這座假日島急劇擴張,每一個呼吸都在增長,直至將幹涸的湖泊填滿為止。
隱隱約約的祝福聲此起彼伏,常青的柏樹上,憑空凝成濃雲,六角霜花的雪絮紛紛揚揚落下,觸碰枝葉的時候,發出悅耳的風鈴聲。
如果奧德裏奇此時進入湖中秘境,他必定蒙受馴鹿之王以雷神之錘施予的祝福,或許可以直接晉升為大騎士,可惜冥冥中難以言語的無形之手,幹擾他跨越命運軌跡的腳步。
企鵝號沒能甩脫身後的追擊者,有鷹首人身的亡靈仆役指引,右眼渺目的祭祀長老赫瑞德瑪爾總能糾正方向,且不斷加速拉近彼此的距離。
缺少肉食不擅長夜戰的雙方克製地保持沉默,等到黎明將盡,遙遠的天際地平線露出朝陽的微曦,瞪著雙眼熬過漫漫長夜的風暴騎士一聲怒吼把船上的哈羅德戰士統統喚醒。
眼睛紅地滴出血的弗利特扯下累贅的熊皮披風,摘下妨礙雙手活動的肩甲,高高舉起手裏的戰斧,呼喚體內的風暴之力,在鋥亮的斧刃上綻放連串雷牙。
身為排位第三的風暴騎士,弗利特的神血濃度和實力比格拉納爾差遠了,次席風暴騎士能憑空凝聚出威力驚人的球形閃電,他隻能為武器附加殺傷力頗可觀的電火花。
弗利特肯定還有自己的底牌,可惜不到關鍵時刻,他絕對不會顯露出來,尤其是長老祭祀團的核心成員就在身邊的時候,末席風暴騎士更加不想賣弄。
半睡半醒中的奧德裏奇被內心對危險的敏銳觸覺驚動,突然睜開眼睛,借著敞亮的天光,透過企鵝號的船尾舢板,看見波濤之間起伏不定的追擊者,有如紐扣大小的西土改裝戰船——兩者的距離已經近到可以發射弩炮石彈。
“嘩啦”,特裏斯猛然站起身,晃了晃有些暈乎乎的腦袋,環視左右,驚訝地發現大部分船員都在打瞌睡,明顯是分成兩班輪換也沒有足夠時間休息。
盡管有些不忍心,不過接下來的戰鬥可不許懈怠,奧德裏奇踏著沉重的步伐,來到舵手的位置,老船長巴克納.獨眼躺在甲板上閉目休息,掌舵的人是跟隨他多年的老夥計,丟了左腿換上木質假肢的水手長,眼睛布滿血絲,看見第四騎士走近,不慌不忙地額首致以敬意。
“要是右手換上鐵鉤,活脫脫就是經典海盜船長。”奧德裏奇收回遐想,最近他總是不由自主地從記憶提取前世的知識、見聞,有些分不清兩者的區別。
特裏斯越過輪舵,來到瑪汀.奧普瑞安歇的船長艙,也不開口叫醒騎士長,而是直接抓住銅鍾的擺子,來回輕輕搖蕩,發出“當……當……當”的聲音。
清脆的鍾鳴聲驚醒船上所有人,不止是疏於職守的當值船員,就連甲板下二層艙室休息的冒險者也睜開眼睛猛然醒來,翻身從吊網墜地的人顧不得身上的疼痛,拔腿就往樓梯跑,三步並作兩步走,迅速來到甲板集合,並各就各位。
瑪汀.奧普瑞用力推開船長艙的房門,原本怒氣衝衝的臉色,看見是奧德裏奇敲響集合備戰的銅鍾,沒有立即轉換臉色,不過陰雲密布變成多雲轉晴還是讓有心人彼此露出會心一笑。
個人實力、資格威望望都落於人後的下場,讓來自城衛軍的瑪汀.奧普瑞痛苦不已,好在同屬於騎士家庭出身,知道規則並尊重它的奧德裏奇沒有爭權,反而在一定程度維持上下級之間的體麵。
平時可以有不同的聲音,不過臨戰特裏斯選擇後退一步,充當背景襯托瑪汀.奧普瑞的地位,然後把自己當作普通的隨船戰士,等待英明果斷的決定或者愚蠢無知的決策。
騎士長從腰囊裏取出一支單筒望遠鏡,拉開後瞄著後方的追擊者,“我們西土同盟的改裝戰船,被戰火波及很多地方都有殘破沒有修補,估計是北海海狼絞殺時戰歿被俘的前鋒。”
收起黑市收購到手,價值不菲的煉金術製品,瑪汀.奧普瑞將它遞給老船長,巴克納.獨眼接過掂了掂份量,隨即拉開仔細觀察敵情。
視距比普通貨色好多了,而且視野越發清晰,都能看清楚追擊的戰船甲板上走動的人,沒有發現特殊的地方,企鵝號的老船長將單筒望遠鏡收起,準備還給原主瑪汀.奧普瑞,結果騎士長伸手往奧德裏奇身上一指,立即明白過來的巴克納.獨眼立即將它交給第四騎士。
閉上左眼,把筒口對著右眼,奧德裏奇偵查敵情的發現比兩人細致許多,立即補充:“弩炮!哈羅德人正在甲板上調試,不過數量不多,似乎是殘缺物拚湊修補而成。看來北海三國的工程技術高的異乎尋常,整體水準不比我們低,他們收容矮人的傳說沒準是真的。”
奧德裏奇接著手持單筒望遠鏡四個方位橫掃,沒有發現埋伏的敵人,“我們的運氣不錯,隻有一艘戰船追擊者!想要吃掉武裝到牙齒的企鵝,這頭北海孤狼仍有信心,沒準風暴騎士或者高階的狂戰士待在船上。”
他放下價值不菲的煉金術製品,仔細收起還給騎士長,“追擊者不會按照海上的傳統,先用弩炮石彈打個招呼吧。”
瑪汀.奧普瑞也想把敵人消滅在弩炮射程範圍之內,聽過奧德裏奇的意見,首肯地點了點頭,隨後立即命令船員操作弩炮對追擊的戰船來一輪速射試探。
北海航線一波掃蕩過去,即使什麽都不懂的新手,操持幾百輪弩炮也能把這個大家夥摸透脾氣,更何況還有城衛軍中的大戟士不時指點糾正。
水手們先測出風向、航速,調試弩炮的齒輪機紐到合適的位置,南瓜大小的石彈放進編織網袋,放開機簧旋紐,彈射臂立即將數量所餘不多的石彈往天空斜拋而去。
劃過宛如天成的弧線,石彈噗通一聲落進海裏,除了激起高高的水柱,把甲板上的船員澆個透心涼,別的殺傷力似乎沒有。
晶瑩的水柱接二連三在船舷附近升起的盛況,再次喚起哈羅德人不堪回首的記憶,不過大多數人都在慶幸運氣不錯,似乎多年前消逝的歐丁諸神還在眷顧著祂們的子孫後裔。
可是把一切寄托在運氣,而不按照戰典作蛇形規避的北海孤狼很快吃到苦頭,兩枚翻滾中的石彈與船尾先後擦肩而過,一大篷木板碎片炸開。
被俘的水手早有預見地趴在甲板上,而管束他的哈羅德戰士受到餘威波及渾身是傷,當場倒地不起,奄奄一息地閉目等死。
吃過皮鞭苦頭的水手趁機撲到他身上,摘下係在腰帶的手戟,撬開手腳的鐐銬,順手用這把利器往監工的脖子一抹,摘走自己的戰功,縱身躍下海裏等待時機。
被打而不還手不是冰雪中走出的哈羅德人的傳統,他們熱衷以牙還牙,繼續追擊拉近雙方距離的同時,操持繳獲的弩炮,給予敵人相同的痛苦滋味,才是北海群狼的回敬。
可惜,沒有熟練的老手,石彈的準確度差地太遠了,可恥地偏離目標幾十米的位置,而不是像對方那樣越打越準。
“不能這樣繼續下去了。”長老祭祀重重頓了頓木杖,破破爛爛的戰船,所有舷板縫隙都冒出絲絲縷縷的灰煙,它們凝如實質,不容易被海風吹散,很快將船身包裹住。
這一招讓企鵝號的弩炮手瞪直雙眼,瑪汀.奧普瑞立即開口叫停,戰鬥方麵老船長沒有插嘴的餘地,至於奧德裏奇也對追擊者的手段一籌莫展,於是沒有反對地默認。
赫瑞德瑪爾的施法者伎倆不止於此,陰冷的霧氣掠過海麵,將船首撞碎的海水轉化成潮氣薄霧,掩飾的法術範圍隨即變大許多,前鋒甚至已經抵達企鵝號。
“準備接舷戰吧!”瑪汀.奧普瑞擎出自己的製式劍,早晚都有一戰,越早解決越好,被敵人一路追著回家,變數太多了。
視野無法透過霧氣的阻隔,不過長老祭祀有額外的眼睛作為指引,藏在企鵝號陰影裏的亡靈仆役,引導這頭北海孤狼狂奔疾馳。
“嘭”的一聲,兩艘西土城邦同盟的戰船相撞,雙方隨船戰士盡管心裏有所預期,不過大部分人還是站不住腳,在甲板上滾成一團,令殘酷無情的廝殺從一開始就變得十分可笑。
陰冷的霧氣悄然散去,同時發現近在咫尺的對方,並排的兩艘戰船,數十根飛爪、鉤索互相拋投,隨船戰士怒吼一聲衝向不死不休的仇敵。
被風暴騎士盯上,視若獵物的奧德裏奇立即回擊,挑釁意味十足地向對手鉤了鉤手,比劃了一個北海三國最常用的割喉手勢。
暴怒的弗利特踢開擺蕩到他麵前的冒險者,甚至來不及殺他,抓著繩索向企鵝號甲板上的特裏斯撲去。
居高臨下的優勢,奧德裏奇皺著眉頭,“退!”撤步走讓出空位,當風暴騎士鬆手時,他卻往前急衝,轉身雙手握持重劍,半圓步加速橫斬。
“當!”無可奈何之下,兩腳還未站穩的弗利特隻能橫斧阻擋,“噔噔噔”連退三步,在甲板上留下明顯的痕跡。
“滋啦!”重型戰斧的利刃上瞬間綻放鋸齒似的電火花,驕傲的風暴騎士徹底進入狂怒狀態,紅色的頭發如火焰升騰,一如他此刻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