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回 玄武出水霜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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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冰冷刮骨的北風如兵馬過境,將杯中靜水一般的湖麵搖的細紋如皺。層層水波你推我搡爭相湧入臨岸的狗葦叢中避難,催地那高過人頭的葦叢向南掀起一湧草浪,互相碰撞產生的唰唰聲貫入眾人耳中伴著那些兵士踏著舢板越船而過發出的陣陣嘲哳,封在各人顱頂一如萬鈞雷霆。
霖箬隻盯著那些風中搖晃的狗葦,影影綽綽中,似乎露出些槍頭戈尖,如暗布的刀山箭林,暗暗心裏合計一下數量,應該有隨船青帝軍的一倍。
昭星痕合了合衣領,握著印盒的手也交疊著揣入了袖管內,緩步走向了船艙外,每一步都碾得木板發出一響,清晰可聞。
“這涼風凍得人直哆嗦,怎麽讓幾位兵爺站在外麵說話呢?阿管,我平時怎麽教你們的?官爺如父母,兵爺是老祖,不記得了?”他一邊走一邊仔細從袖袋裏摸出了出了兩張百枚金槐子麵值的花券,看了看,又雙手捧到了那個頭頭的下巴前,換作低聲說,“兵爺,這天氣在外公幹也是辛苦,特別是遇到我們這種正經商戶,白忙活一趟勞累不說,弟兄們凍壞了不值得不是?”
那小頭目輕哼一聲,並沒有收下的意思,馬上便揮手讓人收起了那張蓋章的手令,語氣緩和了不少:“你在教我?你說這樣的天氣該怎麽辦吧?”
聽到這樣的話,昭星痕眼睛滴溜一轉,立刻賠笑著將那兩張花券又捧得高了些:“哪有這種吃了熊膽才有的意思。哈哈哈哈……瞧我這笨嘴,該請各位爺早點收工去喝杯暖酒打個邊爐。表個孝心,也不費兵爺們走一趟不是?”
兵頭仍是不冷不熱的看著,也沒有要接的意思。
“這昭三,說是狐狸,話說得挺好,這事兒辦的極差,這麽明著給,呆會弟兄們肯定要去吃酒的,事後還要分錢。這頭目撈不到幾個字兒他怎麽會接?”瞬瑩小聲嘀咕著。
看著窗艙外的情勢,霖箬笑了笑掩著嘴小聲道:“芳主不明白,這昭公子用意多著呢。”
“爺,可是這孝心太小?”說著昭三便又把那兩枚花券抬得高了些,幾乎要湊到鼻尖上了,那兵頭才垂眼一看,這一眼讓人隻覺他一楞,話到嘴邊又硬吞了下去。
看他這樣的反應昭星痕立馬笑著將花券塞到了他手中,左手拿出了三頭狐狸印璽,右手捏住了他的手,又小心的用袖管蓋了起來,低聲道:“您看我們真是正經的官船,奉國主之命辦點上頭的差事。剛才那些是酒錢,另外的孝心嘛……您看這樣夠不夠?”
二人的手在衣袖裏握著,一個雙眼諂笑,一個心猿意馬地對視。呆呆地站在船頭上,許久無話。
“他們這是在幹嘛?”瞬瑩回過頭問霖箬,隻見他也搖了搖頭。
“你沒聽昭三說另外的孝心嗎?”霖憶解釋著有些得意,“我見過,這是外頭跑行商的一種暗語,你看他倆現在風平浪靜的,其實袖子裏麵不知道多鬧騰。這叫袖中議價,用手表示數字,這樣其他人就不知道他得了多少銀子了。看來昭三是想買個方便。”
“既然如此不如方才一起就藏在袖子裏給他呀?也不用再多花這二百金槐子。”瞬瑩覺得昭星痕是真的不像傳聞中賈國行商的算計精明。
“芳主或是覺得他錢多,其實這才是他高明的地方,”霖箬到,“一來明著消了底下人的怨氣,二來替這兵頭博了個真心待下的名兒,三就是想讓兵頭看清楚那花券上的兌換印鑒,四來……現下應該也沒有四了。”
她和栗歆筠扭了扭頭似乎更迷糊了。
“花券麵額大,發行的不多,匯兌都是用的各國的儲備金。見了光的兩百花券隻是吃酒也吃不完,必然要分發下去,就需兌換成幣。而錢莊是見印匯兌後,呈報各國財政核對數目。一般花券上都是蓋本國的印,但昭家還替神都買辦,自然也有印著神都財政槐花印的花券。這個印一出,不用明著說拿誰去壓誰,不下他的麵子,防著他惱羞成怒。身份卻也一目了然,自然他心裏就要忌憚一些。”霖箬看著昭三笑著道。
“謔!沒想到是個狐狸精!”她一邊歎一邊看著外麵。
“可這麽一想也是好事,”霖箬心裏一鬆,給自己添了一盞茶,“我想三公子看到他們肯收錢心裏也是鬆快了些。本來他還有探探他們成色的意思。我倆剛才看他們令行軍紀頗有章法,還擔心是不是脫了皮的正規軍。即便是不敢拿錢的正規軍,見了這樣的印也都放過去了。”
兵頭忽地一笑,昭星痕又把左手伸進袖子裏,袖管窸窸窣窣的抖動了一陣,兩人和和氣氣的分開了手,他還是聚著大衣袖擋著眾人的視線,好讓兵頭把另外的四張花券收到了懷裏。
他拿著剩餘兩張笑盈盈的說:“看你們也像正當商家,要是都像你們一樣,我們也就省心了。不過嘛……手令還是要行的。”
“那是當然,我們正經做買賣不怕查,隻是這船裏女眷幼童多,細軟也多,還請軍爺招呼著下屬,有些上麵賜下的東西……怕主子怪罪。”
“那我自是知道輕重,”他說著用力踏了踏甲板,發出一陣咚咚的響聲,“上麵看也自是分分明明的,不過下麵是些什麽啊?”
“廚房,這奉命到濟國去采辦丹藥,隨艇上也就是些水食,暫時還沒有貨物呢。您知道這最近水不是不能用嘛,一大家子人吃喝洗浴的。”
“恩,你們自是要留心點,這病雖說初判是水傳人但是也要留心點不要誤了上方的任務,雖說不入口不致病,但也不要把病帶出去。”
聽他說“上方”,霖箬不自覺的眉頭皺了一下,剛到嘴邊的茶杯又放了下來。
“那肯定是聽軍爺的吩咐。”倒是昭星痕話語更是一刻也不放鬆,眼見目的即將達到,諂媚也到了極致。
“副艇嘛……還是要搜的……”兵頭說著略沉吟了一下,對手下令道,“這是神都采辦官船,你們分開搜查副艇。”
昭三心裏鬆了口氣,連忙吩咐周燁揮旗讓停在後方的兩艘船靠前,方便這些兵士檢查。
“真希望他們查完快點滾。”瞬瑩低聲說到。
兩艘倉船接連與兵船相觸發出砰砰兩聲輕響,船上的民兵便魚貫著跳了上去,如同台風過境一般裏外裏查了個遍,自是沒有任何異常。隻是霖箬見兩邊的船上烏泱泱的人影進進出出,出來的民兵你抓一隻雞,我提一隻鴨,還有三人架著小豬,有的居然提著灌滿的袋子,連水都沒有放過,竟沒有空手的。鬧哄哄一時竟像過了一場蝗災。
小花隻一味地往瞬瑩懷裏鑽,守心攥緊了衣角,恨意滿滿:“這哪裏是什麽民兵,每每到了一個地方就跟山匪一樣!”
“他們經常這樣?”瞬瑩有些驚訝。
“每次進村檢查,本來口糧就不多,首醫女還要拿出最好的給他們才能免得他們亂抓人,病患倒是隻能吃麵喝粥。”
聽到這裏她用力地抿了抿嘴巴。
“稟裏長!並無異常!”一個民兵提著一隻雞操著極洪亮的聲音報告著。
“你們這是幹嘛呀?還不放回去,這船上的東西是你們拿得的嗎?”那裏長裝模作樣喝到。
“哎,兵爺,不妨事,”昭三心裏已是恨急,但還是滿麵帶笑,隻想好在自己采辦的多,即便不夠再來往幾次也就是多交幾次賣路錢,“這樣的光景弟兄們都吃得苦,全當是犒勞大家吧。”
“嗨!你這個人,也是太規矩了。我說你們,必須留夠半個月的口糧,人家這出公差呢!”裏長雖然這麽招呼著,可那些人也就是不再拿了而已。
船艙裏的人無不冷冷地看著那些“滿載而歸”的兵士踏上了兵船,那兵頭招了招手,便又把舢板搭在了樓船上,眾人心裏隻想著這些土匪也該走了,可他卻半點挪步的意思也沒有。
聽他揮了揮手道:“六隊的出來一個!”
左邊的兵船上便有一人撥開隊伍,小跑過了舢板站在船頭上,一襲黑衣顯得格外紮眼。
以至於霖箬手中裏一緊,茶水漾到了衣服上也不顧擦,驚覺地站了起來。
“怎麽了?”看他難得失態,霖憶心中有些不安。
倒是栗歆筠先發現了端倪:“黑袍子!”
“啊?”霖憶不敢相信但事實擺在眼前,三個字剛剛出口,他便嘴巴微張,驚得一下明白了其中的道道。
“開始以為最壞也不過是濟國的地方軍,現在看來倒不是了,至少也是縣製以上的濟國軍脫了皮,在這裏幹著見不得人的事。可是……難道是師太疏忽了,竟沒有察覺高製國軍和府衙藥霸三方勾結?”霖箬心中涼了半截,盤算起接下來的計劃。
昭星痕自然明白隻要那人一伸手,這船上的造戶符將無所遁形——不管是救命的還盞草,還是那兩個招搖的異瞳子。
立馬強打笑容上前周旋起來:“喲爺這是幹什麽呀?”
“說了不搜,知道這些家夥沒見過世麵,手腳肯定是忍不住的。但是該走的過場還是要走一下。隻消他驗過有沒有造戶符,再把其中的物品取出部分核查一下便是。”兵頭對他有些客氣的說,
“我說爺,我們行商嘛,這造戶符肯定是有的。這神都要的是大宗的藥丸,這造戶符裏全是……哎,見不得人啊。”昭三說著有些著急地故意看了看那些兵士從船上搜刮走的東西。
兵頭仿佛也懂了:“你放心,這上方的真金白銀的動不動的我心裏有數,我在這裏諒他們也不敢造次。”
“可您…若是真的要拿出來檢,我隻能讓您一路辛苦跟著我們了。要是下麵有人錯了主意,喬裝來搶,我們這一船的商人子弟怎麽抵擋得住。”
“誒,他們不敢。”他說著劍指一揮,那黑袍子便走到了船頭正中,雙手一合,一個熟悉的環形法陣開始聚和在掌中。
昭三見狀忽然一把拉住那黑袍子的手耍起了無賴,剛剛祭出的法陣又乍然消失:“我不管,這丟了庫銀是死。這抗檢也要落監……大不了落監,我還要讓三公子去神都告青鷂師太一狀!”
“你這……何必呢!”
沒想到他來這麽一出,那兵長收了錢財也不好立馬翻臉,隻好自己也上手去拉。
阿管也是個伶俐的,立馬撲在他身上緊緊抱住就開始撒潑,做作的哭腔喊著:“哎喲,不讓人活啦。我上有父母,下有三歲小兒,橫豎是個死!寧願下監也不讓查!”
兵頭不耐煩的一腳踢開了他,他又馬上哭著開始滿地打滾。昭三見狀撲騰一下坐在地上,死死地拽住了那黑袍子的手,雙腳不停上下踢動,像極了一個氣瘋的老太太。
這主仆二人這麽滑稽一鬧,場麵頓時亂了起來。船上的兵士看著不能任由他們鬧騰,也沒有得令動手,便隻能將手中的兵器齊齊指向船頭。
槍林架身,主仆心裏一驚,也隻能硬著頭皮搗亂。
阿管甚至站了起來,拉開胸前的衣服,站在那些槍頭絕對刺不到位置哭喊著:“你來呀,最好殺了我,大家幹淨!”
那些士兵各個看著麵容惱怒至極,隻差沒有動手。
倒是周燁趁機命令船上的十來個弓箭手齊齊換上紅色硫硝箭,紛紛上了弦地指著對麵的船。頓時船心裏四人滑稽胡鬧成一團,周圍卻又劍拔弩張風聲鶴唳,容不得任何擦槍走火。
可霖箬卻明白昭三費盡心力爭取到的不過是時間。
“查是一定會查的,誰有沒有什麽法子讓這些符裏變出些尋常的東西來?”霖箬低聲問到。
一眾術學好手紛紛搖了搖頭,栗歆筠回到:“‘憑空造物不可得,此為第二律’。應該問問芳主有沒有什麽障眼法?”
瞬瑩眉頭一抬:“這個倒可以試試,隻要不是海客渡那樣的規模,曉蝶術的發動本來也可以不引人注意。”
她探頭看了看窗外,主事的還在鬧著,當兵的互相盯防,應該注意不到她。
兩手結了個蘭訣,玫紅的靈光從她的手中散開,點點鱗粉懸在空中,又紛紛羽化,小心翼翼的扇動著翅膀。
瞬瑩轉手又施了個曲光術,靈蝶周圍的光線出了一些細微的扭曲,那十來隻靈蝶翩躚遁入交錯迷幻的光影中,不著一絲痕跡。
隨著她閉眼施法,霖箬更加注意起外麵的情勢,想要找一個機會去提醒昭三自己已經做好應對,可接下來的一幕讓他心口一悸。
原是周燁命彎弓對峙,可沒想到穿著布衣棉服雜七雜八的隊伍卻紛紛丟下了手中的兵器,使出了一個讓他始料不及的應對之法——眾人的前胸都有一個什麽物什一瞬間齊齊閃起了藍色的靈光,船周圍的水麵也開始漸漸翻騰,波浪扭結。四周的水麵上出現了數十個牛眼大小的旋渦,雖不至於影響船舶,景象卻奇特詭譎。
旋渦旋轉的越來越快,當中紛紛噴出水柱。細小的水柱騰空而起,仿佛忠犬識主一般朝著固定的某個兵士而去。
待那些水柱近身後,便如一塊透明凝膠的布匹沿著那些兵士的身軀迅速鋪展隨後結晶成型,顏色也由透明轉為深深深淺淺的藍,一應從頭到腳從淺藍漸變為深黑。
而後那些水柱又匯入“民兵”的右手掌中,不消片刻時分便結作一根根半人來高的深黑冰槍,兩頭異常尖銳,通體散發著陣陣寒氣。
殘餘的水柱聚和在左手的手腕形成了一個圓盤,逐漸化為一麵麵深黑色的盾牌。四周環繞著黑色的燕紋。正中是一個張口待食贔屭獸頭,八麵威風。
眾兵甲變停當,一同舉盾,金戈碰撞之聲,斷人魂魄。昭三主仆二人頓時沒了鬧騰的勇氣。他們又齊聲一喝,猶如潮崩,貫天聲勢之下,在兩艘兵船的四周的水麵頓時出現了兩道凹陷的水痕,那些水痕急速流動,快速的脫離水麵,自下而上拉起了一道水幕,圍繞在兵船四周,看起來就像是萬年玄鬼盾甲,凍氣衝天,刀槍不入。
霖箬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這群“散兵遊勇”頃刻間的變化,心中頓感大事不妙,怎料到他們會有如此戰力!
“擒波符,玄龜盾甲——怎麽會?”栗歆筠隨軍幾百年,像是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聽到他道出了對方法器和陣術的名稱,霖憶恍然大悟,若是有隻軍隊要換皮來鑒湖執行某些任務,當然沒有誰比這隻國家水軍更合適:“黑帝軍!”
“我懂了……”霖箬眼睛定定的看著前方驟然出現的中軍王師,“原以為青鷂師太疏忽瀆職,想不到是勾連著那位……”
“四周還有伏兵,不知道子玠和道遠能不能看住,”栗歆筠說著挽起了袖口,沒想到多年沒有正麵動手的他,這次出來居然片刻也沒閑著,心中盤算了一下戰力差異,船上多人雖皆是自己門派術法的好手,可對抗起軍隊來,算算也隻是五五開,誰也撿不到便宜。
“最好不要正麵動手,他們手中的天節霜虛槍和北極寒危盾不輸一般低階的術法。不知道瞬瑩的幻術能不能起作用。”栗歆筠合計之後,覺得結果並不樂觀。
“你們這是做什麽?我下令武裝了嗎?”那裏長大聲一喝,四周便又安靜下來。
安靜到眾人耳淨如洗,隻聞得陣陣北風吹過,剩餘的便是一點空寂。
在這一點空寂中,霖箬隻覺一陣寒風夾雜著淡淡哀婉的笛聲撓耳而入。
曲境,淒涼哀婉,又悵然若失。如泣如訴,直入心底,抓住了你心頭的血,一滴滴的又凍結成最細微的冰錐,用力紮進柔軟的深處,無孔不入,無法拔出。
和著四圍的蒹葭哀草,泠湖霜風,悠遠回轉,歎惋悲愴。如驃國極北,浮冰過處的寒嘯海,凍的人頭腦空白,四肢微涼。
笛聲過處,五船之人盡皆側耳尋覓,一時間罷兵歸馬陷入曲意的悵惘追思中。
初時笛聲隱隱約約的藏匿於北風過處,仿若九霄天外,不聞頭尾,隻得零散高音片段;後若離雁哀歌,聲聲泣血。
那吹笛人立於一葉孤舟當心,一身青衫,披著一件海天碧的鬥篷,兩片冰狐毛裘繞於領口,麵容瘦削。
身後並無劃船之人,可小舟卻緩緩推波而近,臨到處,笛聲之下應和著舟頭推水之聲,相伴入耳,更顯孤絕。
一人一舟,形影相吊;一人一笛,對影若單;一人一曲,伶仃獨響。
舟行至樓船旁,笛聲驟然畢絕。他緩緩睜眼,目光柔和卻冷若寒霜,鶴眼文秀,兩片鴛鴦眉下,滿麵淡然,抬手向船上的兵頭行了一個禮,文質彬彬,一派書生模樣。
“將軍勿要責怪,恐隻有自己弟兄才會擔心兄長的安全罷了。”那書生開口緩緩說到,禮貌的語句下,聲音溫柔清亮,仿若昆山碎玉,潤澤柔滑,卻觸耳生涼。
眼見他控念行舟已不是常人,也被那高絕有禮的氣質所染,那兵頭也是禮貌回到:“隻是責怪他們有些小題大作,若是打擾閣下的清淨也實非本意。”
“小題大作?”說著那書生輕笑了數聲,“或許吧。世人一葉障目而不見奣南雖是常事,但人在江湖還是小心些好。這碧波藏蛟,孰知臥龍何處呢?若是有高人遁身,豈不丟了性命?將軍還是小心些好。”
說完那書生便又行了一禮,吹著那寒涼淒婉的笛曲,催動著小舟,蕩開碧波,緩緩而去。路過樓船時他往艙內盯了一眼,那笛聲就踏浪遁隱於零落北風中。
隻待那笛音完全銷於耳際,霖箬隻聽到身旁撲通一聲,瞬瑩生生倒地上。
她雙目緊閉,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次第滾落下來。飛到窗外藏在曲光術中的靈蝶也隨著她的倒下驟然炸成偏偏玫色靈塵,吹散在風中。
霖憶急忙將她抱到一邊的軟墊上,想將她平整的躺放,好舒緩些。
可誰知盤坐的腿有如長在了一起,結印的手也像打了鉚扣,似有千斤的怪力糾纏,怎麽也分不開。緊閉的雙目在眼皮下瘋狂的顫動,全身也止不住的痙攣,似是陷於一場難以名狀的噩魘。
“栗先生,您快來看看。這是怎麽了?”霖憶緊緊的扶著她的身子,好讓她的身體的顫動輕微一些。
栗歆筠立刻將手搭上了她的太陽穴,緩緩道:“破幻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