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討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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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蒼笑容可掬,動作溫和。走到“大哥”和任晗中間,一手輕輕覆蓋在那男人鉗住任晗的粗壯手上,細膩和溫潤立馬傳入手背,男人竟打了個不小的寒顫。眾人也不知侍女何意,卻又見她並不著急答話。

    男人見眼前人隻低眉淺笑,無有敵意,加之又是絕色,便鬆了手,嘿嘿幹笑兩聲“原來是我們這粗人不解風情了。”

    秦蒼並不多看他,卻自然地在他身側坐下,拿起酒壺與杯盞,仰著頭“小女子敬這位英雄一杯。”說著低垂眉目,抬手將一隻酒杯遞給他。

    眼前女子周身和煦,讓人如沐暖陽;神情澄澈,像山間甘泉;動作利落,似雨後吹過節節嫩筍的風。男人看得有些癡,接過杯盞,跟著一並坐下。兩人離得很近,男人能聞到一股旖旎的花香氣從女子身上傳來,極為享受。正要仰頭一飲而盡,突然,秦蒼勾過他的手臂,交杯酒一般,將自己杯中漿液一傾,倒入男人嘴裏。手上的戒指映著火光跳躍,著實好看。

    男人眼波有些搖晃“姑娘予我的是交杯酒?”

    “即是交杯酒,你怎麽不喝?”小弟們質問秦蒼。

    “不必,不必勉強。姑娘賜的是瓊漿鮮釀,在下感激。”男人看著秦蒼,露出滿足又和氣的神色,極力維護。

    秦蒼朝男人感激一笑,起身“小女子也為眾英雄斟酒。”接著,不慌不忙朝眾人一拜,手法幹淨利落,三兩下換掉了所有杯中酒。

    不多時,馥鬱的氣韻已經籠住了整張長桌,桌上7、8個人神情也與“大哥”別無二致滿足、快樂,甚至露出寺中彌勒才有的平和。最後,一桌人點頭目送秦蒼拉著已經看呆了的任晗緩緩離開。

    “這……他們怎麽都一副菩薩表情?”任晗邊走邊回頭,看那一桌人依舊保持著“開悟”般悠然的神情,不禁笑出聲。

    秦蒼不答,牽住任晗來到酒肆最南側一角“任晗,你到底打算怎麽‘偷’?這裏這麽多人,幾乎全是將士,惹上他們對我們不利;況且,沒有一斤半兩,哪敢在邊關開酒肆?這裏老板怕也不是好惹的。”

    任晗見秦蒼麵色凜若冰霜,再無之前半分魅意,也收斂了嬉笑,緊張起來“我……那個人他……秦蒼,就是他!”

    秦蒼順著任晗突然迸出恨意的目光看過去,在右前側二層的露台上,一眼看見了那人。並非因為人少露台很大,3、4條長桌、魚龍混雜,隻是在一眾酒肉混雜汗臭的官兵間,老板簡直“一枝獨秀”。

    那人二十七、八的年紀,身姿修長、一柄紙扇,頭戴玉冠、唇紅齒白。此刻正與一紅衣侍女調笑什麽,女子笑顏如花,像戲文中“後院相會”的嬌羞小娘子;男子以扇掩麵,風度翩翩。與周身吵鬧、雜亂的環境格格不入。秦蒼看傻了眼,這是酒肆老板?寒冬臘月的扇什麽扇子?

    說來後悔,就這麽一個恍惚啊,沒抓住任晗。身邊人“嗖”得從袖中抽出如意寶劍,飛身而上,口中大罵“你這個騙子!還我東西!”

    正如秦蒼猜測是非之地開店,老虎嘴裏掙錢。老板怎麽可能真是個謙謙書生?任晗還未到身側,老遠處店家就已嗅到不對,扇子一揮,不等自己出手,酒肆東南、西南、東北、西北四角高處竟飛出四人,瞬間將任晗逼下底層,纏鬥起來。

    這是一間能同時容下近百人的酒肆,上層的露台半包東北方,此刻店家正立在其上,搖扇觀鬥。

    派出這四人皆是高手,就算武功中上之人以一敵四也不會討著好,更何況任晗的體力實在不敢恭維,沒打幾下自己便先沒了力氣,任再好的武器,竟沒有發揮之地。

    秦蒼心底一萬個無奈啊自己剛才用“拂塵”化解了一桌子憤怒,眼下有沒有人能告訴自己,我息事寧人的意義在哪?

    可還能怎麽辦?來都來了,歎一口氣,上。

    上一刻,眼見四人不費吹灰之力就要擒住侍女,下一刻,卻見一抹緋飛身而上加入混戰。

    先毒再近身。“拂塵”對訓練有素的殺手並不管用;秦蒼不想傷人,也不想被傷魚骨直直朝四人四肢穴位擊出,新月護在任晗和自己身側,迎麵對敵。

    莫說四個高手本人,就連手持紙扇悠然而立的店家和罵罵咧咧尚未遠去的酒客可能都未曾料想到局勢的瞬息萬變。後來的侍女顯然是前人“幫凶”,身段柔軟並不像練家子,可每每護衛致命一擊剛要觸到她,就仿佛被看不見的野蜂叮咬了一般,手腳瞬間彈回。

    護衛一開始也不信邪,連“敵人”都子虛烏有,繼續纏鬥!不過漸漸的,酸麻的感覺就越發真切起來,從指腹傳給了小臂,接著大臂,肩頸、軀幹。這下,連差點就要考慮跪下叫“英雄饒命”的任晗都發現了敵人動作明顯慢下來,比自己還力不從心,甚至有的直接癱在地上抽搐起來。

    相鬥間,不免傷及旁側,秦蒼倒是沒什麽大動作,可店家護衛各個忠勇,麻木受傷的手臂屢屢揮劍,力道不穩,長桌和燭台都成了刀下魂。眾人還哪敢在這吃酒,不過一會兒,就見這酒肆,除了“大哥”那桌還在優雅的品酒、吃肉,兄弟們相親相敬,當真拈花一笑,任憑紅塵爭鬥與我無關,其他人早就跑沒影了。

    秦蒼見樓下差不多收尾,借力一躍,來到樓上柱欄,一翻身,得與店家平視。

    眼下店內隻剩得幾人,柴火劈啪聽得極清。年輕的店家並不躲藏,毫無懼意,依舊輕搖折扇,眉眼帶笑儼然一副謙謙公子模樣“姑娘找在下何事?”聲音倒是極悅耳。

    “公子與我朋友可曾見過?公子是不是拿了人家東西忘了還?”秦蒼比對方更有禮有氣度,仿佛樓下躺著的四名好手和一眾躲藏起來的仆從與自己並無瓜葛。唱戲是需要挑人的,秦蒼想,你不急我也不急。

    “在下實在不記得,哎呀,難道是情債?”

    “呸!”樓下響起任晗的聲音。此時,大小姐正一腳踩在一個暈死的護衛肩上,仰頭恨恨指著老板“你騙人!你第一次見我的簪子就兩眼放光,我還當你喜歡的是我呢!不承認我們就去搜你屋子,反正今天不找到,我任晗誓不罷休!”

    兩人都朝樓下看,繼而又將目光重新放回對方身上。

    “姑娘,你們這樣打砸在下酒肆,就不怕在下去報官。”

    秦蒼故意歎口氣“我們自然是希望能和老板好好談談,若是能用錢解決何必勞煩官家。但事已至此,依法報官我們也全力支持。”

    店家摸不著對方底細。眼前人不像是不明事理的,卻又不像隻是威脅自己。自己在牙峪經營多年,官員上下挨個打點得清清楚楚,這麽些年倒也沒吃著什麽官司。可是誰人還沒點秘密?眼下自己的勢位不難猜,倒是對方有多大來頭才敢如此行事,自己卻不知曉;冒然行事,不見得對自己多年心血有利。

    你不知我,我也不知你;都是心理戰,最忌胡亂猜忌。秦蒼也就是料定了這點才敢一詐,心道最好能協商私了了,銀貨兩訖。可樓下大小姐顯然並無此意,實在看不過樓上兩人磨磨唧唧,飛身而上,手中如意直指店主人。

    要完。

    那人反應極迅速,左手內力一驅,桌上酒盞紛紛朝任晗迎去,任晗來不及收劍,被一把攥住胳膊順著力道一拉,重心偏移,再一側身,就覺背心悶悶一聲響,整個人被一掌劈飛出去。店主右手也沒歇著,之前兩人對付護衛,他便作壁上觀,發覺後來的女子才是扮豬吃虎的大角色,所以眼下對付秦蒼才是主要的。但同時,他也發覺這女子所擅長的並不是近身搏鬥。

    於是,運足內裏,折扇脫手而出,與自己分向兩側攻擊來人。扇刃如刀刃,眼見就要殺向秦蒼側腹。秦蒼抵擋不及,若是此時新月去阻止折扇,就無法接下店家近身一掌。

    可就是千鈞一發之際,突有一石子襲來,正打在那人手腕。店家手臂一顫,跟著身形錯位。秦蒼趁此機會收力一避,抵住折扇;再用力一擊,銀針直直插入對方大臂穴位。

    有人幫我?

    夜未央,四下哪有來人。

    下一刻,年輕的店家隻感覺頸部一涼,身後有溫和的聲音響起“公子,現在我們好好聊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