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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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
曙光熹微,來人快馬加鞭、神色慌張,與這一隊凱旋歸去的碰個正著。
“什麽事?”這不是北離的兵,長劍上卻刻有瑞熙王的軍印。蕭桓騎馬行在最前,與身後眾人一樣疑惑。對翻身下馬、單膝跪地的士兵揚手,示意他起身。
那人抬頭向後看看,並未朗聲上報,而是起身上前,將一卷小小的信箋呈上來。信箋卷成卷,用一根細軟的羽毛綁住。蕭桓正要用手打開,卻被陸歇的親兵急忙製止。
“煥王!瑞熙王妃說,定要用‘沾有煥王血液的重玠’挑開羽毛,且‘兩樣缺一不可’!”
缺一不可?蕭桓止住去觸摸羽毛的手。
那是一片最普通不過的飛禽翎羽,柔軟甚至稀疏,被簡單的搓成羽繩。可若秦蒼真叫人如此帶話,那其上必然帶有自毀甚至更有殺傷性的東西。
秦蒼的本事和她詭異的身份,在地下城塚時自己目睹過一二,此刻當需照做。隻是,送信的明明是陸歇的手下,她卻依然要用兩種隻有自己身上的東西進行“加密”運送過來,她是信不過陸歇,還是說其中內容和背後事態已經相當嚴重?
蕭桓不再二話,抽出重玠,手指在其上一劃,再將羽線置在重玠染血的地方,一挑。瞬間,羽毛無火自燃,化作一團灰燼。顧不上驚詫,蕭桓展開信紙,反複看了兩遍,才將其緊緊攥在手中。
後麵人不知發生了什麽事,隻靜靜等待。半晌,蕭桓才驅馬轉身“鬆挫,帶一隊人跟我先行!其餘人,今天日落前,奉器待命!”說完,幾乎不待眾人答複,揚鞭策馬,一騎絕塵。
要知道,一般來說從此處到奉器即使快馬疾行也要一整天,況且,他們還帶著戰俘和繳獲的兵器。而此刻,天已經亮了!密信中到底提到了什麽才讓煥王下了軍令?他沒有解釋,自然也沒人問。所以蔣通隨著眾人緊趕慢趕,終於在握韁的手和夾鞍的雙腿都磨破時到達了京都後,腳一著地就好奇,到底有何異動?
奉器依舊是那個冷冰冰的奉器。除了巍峨華美的琉璃殿,其餘街道、民宅都蕭條、木訥,連夕陽餘暉也捂不熱。緊鄰皇宮四周的地方也不例外,安安靜靜。何曾與離開時有所不同?
蔣通納悶,便要離開。
這時一個十多歲的少年恰巧經過,看見蔣通時對方明顯錯愕了一下;接著,他跑向了不遠處幾位稍年長於他的男人;之後,所有人都回過頭,將目光聚焦在蔣通身上。
蔣通不是沒受過這般“禮遇”的小時候一群人在戲耍他、推搡、打他之前,都曾是這般密謀的神色。而書生現在已經與蕭桓的隊伍道了別,落日衝刷掉了他立功的事跡,隻在他身後拖出一道長長的血痕。此刻形單影隻,若真遇到什麽意外,竟是毫無能力抵禦。蔣通想著,就垂下頭,疾步向前,想回學社在奉器的駐地。可剛抬腳,他便聽見身後響起了同樣急促的腳步聲!
奉器的天已經再次寒冷下來,風一吹,一切都噤了聲,仿佛要忍住顫抖才能躲避凋零的宿命。天地顯得異常寬闊,根本無處躲藏。正當書生瑟縮,突然感到肩膀挨了一下,猛得回頭,竟見有十來個人將他團團包圍!大駭!驚聲說“我是昆侖學社的蔣通!是當今煥王的朋友!你們幹什麽的!”
拍他的,正是剛才跑走的少年!小男孩比蔣通要矮上大截,對於書生如此防備似乎有些不解。不過這絲毫沒有影響少年眼中釋放善意,他點點頭“我知道,我一猜你就是蔣四達!你剛剛立下戰功,是民間的英雄!”
“你……你……”蔣通感覺自己的大腦已經飛速遠轉,卻依舊遠遠不明白這群跟在自己身後的人究竟是何意。戰功?我們想的可是一回事?
旁人見他詫異,就跟著補充“我們都知道了!昆侖社學生蔣四達足智多謀,隨煥王剿匪時臨危不懼,生擒了匪頭子、立了功!這一見,果然長得也是一表人才!”
“這可是我們民間的英雄!寒門的英雄!”
“對!寒門英雄!”
縱是蔣通這麽貪好誇讚的人,此刻也隱隱感覺不太對勁。年輕的書生一邊享受著眾星捧月的簇擁,一邊思索。一來,這是昨夜剛發生的事情,自己和經曆昨晚血戰的大部隊尚且剛回京,是否稟明了北離王都還不好說,這消息怎麽就已經在坊間擴散了呢?二來,這些人看樣子不過是普通的苦力,絕不是平日能翻上兩頁書卷的角色。可他們敘述時,口中文縐縐,仿佛是有什麽人在借魂講話。
“你……你們怎麽知道?”
“別說我們,現在全城的人都知道了!這娃娃真謙虛,你往街上走走,看看還有哪個不知你蔣四達的大名!真是給我們寒門長臉啊!德才兼備、才貌雙全!英雄出少年!”
眾人邊說邊樂嗬,可蔣通卻越發覺得怪異全城都知道?那麽誰最先“知道”?
“大……大叔。”白淨淨的書生拱手一拜“這事情,您是聽誰講的?”
“聽誰講?”上了年歲的男人眼帶迷茫,不自覺將髒兮兮的手往衣服兩側蹭,仔細想了想“好像是……今日幫工時老四跟我說的。”
大家一聽,又看看蔣通,就都自然地轉向後麵一個個子稍矮的男人。男人生得賊眉鼠眼,聲音也尖。明白了眾人意思,清清嗓子“咳咳,我是聽小伍說的。”
接著眾人又把目光遞向一個年輕男人……
就這樣,幾番拋接之後,大家鎖定了攔下蔣通的那個少年。少年勉強接下書生殷切又誠懇的目光,臉一下子紅了“我……我是聽街上人說的。今晨吃過早飯,大家都在傳這消息!”
今晨?早飯?
一時間,蕭桓接到密報時緊張的神情和匆忙的決定浮現在蔣通腦海。當時已是晨光乍現,與自己“挾持”曹銳出洞口投降隻差不過半個時辰!如果這少年說的是實話,這就意味著“山匪”投降不到一個時辰內,奉器這裏就得到了消息。不僅如此,還有人有意將消息大肆散播給了坊間的男女老少!
尚且不說為什麽,這一切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什麽人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就獲知一切,還通傳了街頭巷尾?這是非人力所及的速度啊!而又或許,是有人早就料定今日之事會發生,自己也會從螻蟻變作英雄?不對——整件事中林林總總的迂回,就算是他蔣通本人也始料未及,何況旁人?!
想到此,蔣通感到隱隱不安。不行!我得趕緊找到老師,與他商議此處怪異。於是書生麵帶微笑,一一謝過眾人,待擠出喝彩,才收斂神色,加快腳步往昆侖社駐地附近老師的居所方向走。
然而,他卻再一次被人拉住了。
這次是那個胡茬淩亂、兩手髒兮兮的大叔“小蔣英雄,你要去……去哪裏?”
大叔顯然失去了剛才的興奮勁兒,顯得局促。甚至,蔣通想,不知是不是他多心,大叔眉眼間帶著一絲躲閃。
“大叔,我要回昆侖社找我老師。”
眾人一聽,竟然相約了一般,在霎時間就收起了所有笑容!甚至不再說話。蔣通一看更詫異這又是怎麽了?自己嚇著他們了?還是他們沒聽過“昆侖社”?不可能,剛才他們還口口聲聲稱自己是“昆侖社學生蔣四達”。
於是,書生微微笑笑,想要緩解突如其來的嚴寒,試探地問“有什麽不妥嗎?”
這時,所有人的目光更是不再看向他們的“英雄”,紛紛避開漂亮男子急切的詢問。最後,還是那個叫住自己的少年,吞吞吐吐回答了這個問題。
這孩子的語速並不快,可蔣通聽後反應了許久、許久,才似懂非懂地呼了口氣。
少年說“今天早上,昆侖社的老師臘塔耶被人刺殺了……但是殺手被捉住了!好像是個貴族小姐,已經被關進牢房了!”
此刻,讓書生生出恍惚的隻是師父的死訊,他還不知道,人們口中的“貴族小姐”正是任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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