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二章:天煞孤星
字數:6984 加入書籤
“衝哥、衝哥!出事了!”娜雅急急忙忙地衝進蒙古包,看到在火爐前正襟危坐的帖木兒急忙停住腳,轉頭對旁邊坐著的阿衝吐了吐舌頭。
“一個小姑娘整天咋咋呼呼的,看你將來怎麽嫁的出去!”帖木兒拉長老臉唬道。
娜雅一張俏臉漲得粉紅,雙手擺弄著前襟。
“出什麽事兒了?”
“岱欽回來了,說是找到紮布蘇和阿吉奈了。”娜雅輕聲說道。
“奧?這兩小子現在在哪裏?”
“他們還沒回來,岱欽說,要您親自去看看。我問他出什麽事了,他也不肯跟我說。看他臉色很難看的樣子,我猜沒什麽好事。”
帖木兒跟阿衝對視了一眼,紮布蘇和阿吉奈前兩天出去辦事,本來昨天就該回來了,但是一直沒有音訊。因為前幾天起了一場“白災”,帖木兒擔心兩人在風雪中出事,才派岱欽跟蘇日勒和克帶人出去尋找。
現在隻有岱欽一個人回來,看來情況不妙。
帖木兒和阿衝跟著娜雅走出蒙古包,看到岱欽已經準備好了三匹馬。白毛風刮過之後,草原被冰雪覆蓋,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汽車很難行駛,還如不騎馬快捷一些。
看到娜雅跟阿衝走在一起,兩人離得很近。岱欽鼻子裏冷哼一聲,用生硬的中文對阿衝說道:“你也去?會騎馬?”
阿衝沒有理會岱欽不屑的神情,微笑道:“會一點兒。”
“衝哥跟我騎一匹馬,我帶你!”娜雅靈巧地翻身上馬,不由分說地把阿衝也拽了上來。
岱欽一看自己弄巧成拙,忍不住怒容滿麵,雙腿一夾馬肚,當先躥了出去。帖木兒騎馬在後麵慢悠悠地跟上。
娜雅打了聲口哨,從蒙古包附近躥出一群牧羊犬,娜雅俯身跟最大的一頭白色的牧羊犬嘀咕了幾句,白犬輕吠了幾聲,帶著群狗呼嘯而去。
“我命令它們保護阿日斯蘭,我們不在的時候,任何人都不能靠近他。”娜雅回頭跟阿衝解釋道。
“它們聽得懂你的話?”
“嗯,這些牧羊犬都是我從小養大的,可有靈性了。”
“抓緊我,我們要出發啦!”娜雅輕輕一拉韁繩,馬蹄一揚,向前奔去。
四人三騎行進了將近一個小時之後,看到前麵一處坳口前影影綽綽的立著一群人馬。走進一看,正是蘇日勒和克等人。
三人走到跟前,蘇日勒和克過來幫他們牽住馬韁,阿衝看他臉色陰沉,心知情況可能很糟糕。
蘇日勒和克一言不發,領著他們走到坳口裏麵,隻見雪地裏躺著兩具已經凍僵的屍體,身上大部分被雪花覆蓋,看模樣正是失蹤的紮布蘇和阿吉奈。
“我們在離這裏幾百米的地方發現了他們的坐騎,一路搜過來就看到他們的屍體。”蘇日勒和克嗓音低沉地說道。
“怎麽死的?”帖木兒沉聲問道。
蘇日勒和克搖了搖頭,“還不清楚,發現的時候他們已經被凍僵了,身上沒有看到明顯的外傷。我剛才檢查過他們的坐騎,行李都沒有打開,食物和水也都在。”
“會不會是在暴風雪中坐騎受驚跑散了,所以他們才會被困在這裏?”阿衝疑問道。
“這種情況發生的幾率很小,我們的馬匹對主人非常忠誠,一般不會主動離開——除非,有人把它們趕走。”帖木兒沉吟道。
“我總覺得他們死的很奇怪,會不會是被人害死的?”蘇日勒和克疑問道,“紮布蘇和阿吉奈是上次圍剿廓爾喀傭兵的成員,會不會這些人還沒有被清理幹淨,剩下的人給同夥報仇來了?”
聽蘇日勒和克這麽一說,帖木兒身子一震,似乎想起什麽事兒,急促地對娜雅說道:“你立刻跟阿衝騎馬趕回去,快!”
現在蒙古包裏隻剩阿日斯蘭,雖說有狗群在旁邊守護,但是總歸讓人無法放心。
娜雅點點頭,立刻翻身上馬,正要拉阿衝上坐騎,帖木兒喊道:“阿衝騎岱欽的馬!他的馬跑得快!”
“可是……”岱欽剛想說什麽,卻被蘇日勒和克一把將韁繩奪了過去。
蘇日勒和克俯身雙手扶住阿衝的腰,一用力把他送上馬鞍,阿衝接過韁繩,把兩隻腳塞在馬鐙裏,蘇日勒和克大手在馬屁上一拍,駿馬嗖地躥了出去。
岱欽這匹馬果然是神駿異常,撒開四蹄,在雪原上奔騰如飛,阿衝伏在馬背上,耳旁隻聽得呼呼的風聲吹過。
過了一會兒娜雅策馬從背後追了上來,側臉微笑著給阿衝豎起大拇指,似乎是誇讚他的騎術不錯。
比起阿衝,娜雅更像是一個專業騎手。隻見她雙腿微屈,膝蓋緊貼馬身。臀部翹起,上身貼在馬背上,長發在腦後飄揚,看起來英姿颯爽。
兩人一路策馬狂奔,去的時候用了將近一個小時,回程隻用了半個鍾頭就趕到了。
一到營地,隻見一個蒙古包後麵聚集了一群人,阿衝跟娜雅對視了一眼,兩人趕到人群跟前翻身下馬,娜雅分開眾人走了進去,隻見地上躺著兩個年輕人,身體僵硬四肢扭曲,身上已經落了薄薄的一層雪花。
阿衝走上前去探了探兩人的鼻息,對娜雅搖了搖頭。
阿衝認得這兩個年輕人,他們是跟岱欽出去圍剿廓爾喀傭兵的成員之一。
兩個年輕人都是身強體壯,身上也看不到傷口,到底是什麽原因使得他們暴斃於此呢?
阿衝俯身仔細地觀察這兩具屍體,眉頭越皺越緊。這兩人倒地的姿勢非常怪異,似乎死前軀體劇烈地痙攣過,手腳都呈奇怪的角度扭曲,更詭異的是,兩人臉上還帶著一種古怪的笑容。
阿衝跟娜雅他們出發的時候,還沒發現這兩具死屍,說明他們的死亡時間應該在兩個小時以內,但是屍體的臉上、手上竟然已經冒出大塊的屍斑。
這麽短的時間內,又是在這麽寒冷的氣溫下,屍體出現這樣的屍斑實在太不同尋常了,這是起碼死了一天的人才會有的特征。難道說他們昨晚已經死了?
娜雅瞪著兩隻美麗的大眼睛看著地上的兩具屍體,臉色蒼白,胸部劇烈的起伏,看樣子像是受到驚嚇一般。
這半日之內,她見了太多的死亡了。
倒在地上的這兩個年輕人是兄弟倆,從小跟她一起長大,就在昨晚,他們還跟她一起有說有笑,現在卻突然變成兩具冷冰冰的屍體!
阿衝檢查屍體的時候,圍觀的諸人在那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娜雅俯身在阿衝耳邊輕語道:“他們說這是瘟疫,衝哥你要不要……離他們遠點?”
阿衝搖了搖頭:“這不是瘟疫,很像是中毒的跡象,但是我看不到傷口,要把他們抬到帳篷裏仔細檢查。”
阿衝回身想找個幫手,隻見眾人躲得遠遠的,沒人敢上前。
“我來!”娜雅俯身想幫阿衝抬屍體,這時旁邊站出一個胡子花白的老人厲聲製止了他們。
老人說的是蒙古話,阿衝聽不懂,看他站在那裏語氣嚴厲地說著什麽,娜雅回了幾句,兩人越說越是激動,像是在爭吵的樣子。
這時老人背後站出幾個氣勢洶洶的年輕人,擺開架勢像是要幹仗的意思。
“你們在說什麽?”阿衝問道。
“他、他們說不讓我們動屍體。他們、他們還說白災和瘟疫都是你帶來的,他們要趕你走。我說你不是,你救了阿日斯蘭和其他人,你是來幫我們的!”
娜雅紅著眼圈氣呼呼地說道,淚水在眼眶裏不斷打轉,看起來十分委屈。
那老人又厲聲說了幾句話,幾個年輕人躍躍欲試地要來抓阿衝,娜雅踏前一步,張開胳膊挺胸擋在阿衝身前,大聲地跟老人辯解著。
雙方正劍拔弩張的時候,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
帖木兒跟蘇日勒和克他們回來了。
看到這邊圍了一群人,帖木兒等人縱馬趕了過來。娜雅跑上前去握著帖木兒的手訴說委屈。
看娜雅受了欺負,蘇日勒和克跟岱欽等人齊齊站了過來,對著白胡子老頭和他身後的幾個年輕人怒目相向。
帖木兒聽娜雅訴說完經過,一言不發地掃視著白胡子老頭和他身後的眾人。
那個白胡子老頭神色有些尷尬,低聲辯解了幾句,言語中已經沒了剛才咄咄逼人的姿態,看樣子對帖木兒也是頗為忌憚。
帖木兒麵無表情地跟白胡子老頭說了幾句話,那老人愣了一下,躊躇了一會兒,一跺腳,帶領手下的族人散開了。
“阿日斯蘭呢?”帖木兒轉頭問道。
“哎呀,我、我忘了!”娜雅驚呼一聲,抬腳就往蒙古包奔去。
眾人一起回到帖木兒的帳篷裏,看阿日斯蘭仍舊躺在床上熟睡,看樣子臉色紅潤。娜雅伏在床邊,聽他發出輕微的鼾聲,這才鬆了一口氣。
“前輩,對不起,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是我連累了你們。”阿衝看著神色疲憊的帖木兒,再想到外麵的四具屍體和那些咄咄逼人的蒙古人,不禁心有愧疚。
“那些人都沒文化,你不用理他們。什麽白災、瘟疫,都是狗屁!草原上刮白毛風,這跟你有什麽關係!?”帖木兒憤憤地說道。
“阿衝,你是我們的客人,沒有我們的同意,誰也不能趕你走!”蘇日勒和克也拍著胸脯說道。
“謝謝你們的好意。這些人雖然不是我殺得,但也是因我而死。”阿衝輕輕地說道,瘦削冷峻的臉上,有一種跟年齡不符的滄桑和憂傷。
自己這一生命運多舛,凡是跟自己親近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還未出生的時候,父母、兄弟就都死了。童年的時候叔叔也離奇去世。似乎身邊的人總會厄運纏身,梓楊、帖木兒、阿日斯蘭……他們都是因為自己而遭殃,不知道這詛咒什麽時候才會終結。
或許命中注定,自己就是天煞孤星。
看阿衝神色無比失落,帖木兒等人也麵麵相覷。
眾人心知,四個人的離奇死亡,極有可能跟那些廓爾喀傭兵有關,參與此事的眾人心裏都有這個懷疑,但是沒人開口說出來罷了。
現在阿衝親口說出來,更加深了眾人心中的憂慮。
兩天之內連續出了四條人命,如此詭異的死亡,不禁讓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熱血漢子也人人自危起來。
“阿爸,衝哥說這兩個人是中毒死的,要檢查他們身上的傷口。”娜雅突然開口打破了帳篷內的沉寂。
“前輩,能不能給我單獨找一個地方?我查看下他們的死因。”阿衝說道。
從目前來看,這四個人的死狀都非常奇特,身上都沒有外傷,臉上都帶著一種詭異的笑容,而且不同程度地出現了嚴重的屍斑。阿衝初步判斷,這些人是中毒而死,但問題是怎麽中的毒?從哪裏下的手?必須要查明白。
如果不找到凶手的話,這種事件很可能會接二連三的發生。
阿衝心裏打定主意:就算要離開這裏,也得先把凶手解決掉再說!不能讓蒼狼一族再為自己付出無謂的代價了。
帖木兒點了點頭,沉吟了一下說道:“岱欽,你的帳篷先讓出來吧,把四個人的屍體都搬進去——你先暫時住在我這裏。”
“好嘞!”岱欽痛快地答應道。本來他就是一個人居住,現在有機會跟娜雅睡在一個蒙古包裏,他高興還來不及呢。別說搬四個死人進去,就算把他的蒙古包拆了、燒了,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那衝哥呢?”娜雅不滿地說道。現在岱欽跟阿衝水火不容的關係,基本上已經族人皆知了。讓這兩人住在一起,就跟把海水跟火焰放在一起一樣,不知道阿爸心裏怎麽想的。
“今天晚上我住在岱欽的帳篷裏。”阿衝沉聲說道,神色嚴肅地掃視著眾人:
“我不喊你們的話,誰也不要靠近那裏!千萬要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