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工匠價同青衣(求收藏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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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孔常興衝衝地回到了孔宅,一俟見了韓端,便連連慶幸:“運氣,實在是運氣使然。”
眼見孔常神色振奮,韓端便知事情多半是成了,他哈哈一笑,請孔常到上首坐下:“此番辛苦姊夫了。”
孔常端起幾上的茶盞一飲而盡,顫動著一臉濃須喜笑顏開地道:“自家兄弟,不必如此見外。”
“果然與我白日時猜測一般無二,孔家不但關張了銅冶,鐵冶的規模也縮小了許多,如今尚有熟練工匠三十餘人閑置無用,韓家若能盡數買下,價錢隻與普通青衣(婢女)等同,若隻需少數,卻是要重新議價。”
這個價錢低得有些出乎意料,韓端原本以為,孔家就算要轉讓那些工匠,也應該會喊出一個高價來,誰知卻隻是與普通青衣相同。
當下一名青衣的市價,比蒼頭高了將近一半,大約是七到八萬錢,而有手藝的冶煉鑄造工匠,基本都掌握在世家豪強手裏,就是有錢也不容易買到。
因此,韓端隻稍稍算了下所需錢帛,便果斷地決定下來:“這些人我全都要了!”
有了這批熟練工匠,蘭渚山鐵冶的規模便能迅速擴大,等到銅冶開張之時,就可以從那邊分人過來,立時便能見到成效。
“不過,孔家還有個條件,錢帛要按時價全部換成米糧支付。”
“全部換成糧食?”
韓端對孔家的這個條件感到有點奇怪,兩百多萬錢,換成糧食就是四五千石,孔家還有自己的田莊,他們屯這麽多糧到底是為了什麽?
山陰是魚米之鄉,曆來就不缺少糧食,若非天災,根本就不需要大量屯糧。
難道是孔家想要參與糧食買賣?但就算是做買賣,也用不著這般屯糧,糧食屯得多了,同樣有很大的風險。
韓端不禁思索起來,但想了半天,卻仍然毫無頭緒,唯一能想得起來的大事,就是明年廣州刺史歐陽紇會造反,朝廷將派沈恪率軍平叛,但這事情和孔家根本扯不上幹係。
這個時候,就連沈恪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廣州平叛呢。
算了,不想他了,不過是四五千石糧食,韓家一年能收糧近十萬石,少了這一點也沒什麽影響。
“姊夫,孔家有沒有說什麽時候可以交易?”
“隻要糧食運到孔家,就能把人帶走,官府那邊的書契也可以隨時去更換。”
如今正是最忙的時候,韓家可抽不出人來運糧,韓端微微挺了挺腰,蹙眉問道:“糧食能不能讓他們自己派人來運,家裏實在是抽不出人來了。”
能夠和孔家說成這一樁買賣,孔常也覺得是運氣使然,所以孔家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他覺得韓端應當不會拒絕,便替他作主答允了下來,但此刻韓端竟然說家裏抽不出人手。
若非想到韓端答應他的事情,他都不想再和韓端說話了。
“用船運能用得了多少人手?”孔常的興奮之情大為減弱,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見:“事情我已經幫你辦成了,至於要怎麽做,你自己去想辦法。”
“不過我得提醒你一句,要是耽誤了時日,孔家又反悔的話,你可不能怪到我頭上,答應我的事情也得辦。”
“姊夫,你這胸懷可不夠寬廣啊,我不過是想讓你問一下,又沒說不做這筆交易了。”韓端臉上笑吟吟地說著話,心裏卻已經開始盤算要到哪兒去找船來運糧了。
一次買到幾十名熟練工匠的機會並不多,況且價錢還不貴,要是因為這點小事導致交易不成,到時恐怕就要後悔莫及。
韓家自己有三條船,是平時用來為兩個店鋪運送貨物的,但一條隻能裝三百來石,而且當下也正忙著從各處田莊往石塘轉運糧食,人和船都忙不過來。
若是在平日,要借二十條船都不難,但目前正是收獲季節,各家都要用船來運糧,不說別人肯不肯借,就是自己也不好開這個口。
思索了一會,韓端便想到了解決之法,決定去雇用鏡湖上的漁船和客船,那些船隻雖然小,裝載量不足,但勝在數量夠多,隻要肯出錢,要多少都能雇到。
不過如此一來,就要多出上萬錢的費用,韓端一邊計算,一邊對孔家貪圖小利的行為感到不齒,隨後便讓韓競立即趕回若耶溪畔的田莊,告知韓鈺留下五千石糧來不要送回石塘。
他則和孔常一起,乘坐牛車去了關津外的渡頭。
韓端原本嫌牛車緩慢,想步行前往,但孔常卻說走路有失風度,非得要坐牛車,引得一路上韓端都在抱怨。
“姊夫,這牛車用於載物倒還不錯,但用來乘坐,實在是慢得讓人心焦。以我看來,還是用馬匹代步較為合適。”
南朝重牛輕馬,隻要是略有資財的普通百姓,家中都有一駕牛車。
究其原因,主要是南方不產馬,馬匹都是來自北方,價錢昂貴。
山陰城內就有專門售賣牲畜的市場,其中就有馬匹售賣,一匹駕車用的駑馬就要兩三萬錢,若是可用於騎乘作戰的好馬,往往十萬錢都打不住。
相比之下,牛賤而馬貴,而且牛比馬更容易侍候,此外,就是魏晉時流傳下來的風氣,崇尚清雅,緩慢且穩當的牛車正合乎人們的這種思想。
即使是有錢的豪強人家,為了附庸風雅,也會選擇乘坐牛車而不是馬車,直接用馬匹代步的更是鳳毛麟角。
因此,韓端此話一出,便惹得孔常一陣嗤笑:“你家尚武,乘馬代步倒是合乎身份,不過我乃文雅之人,隻適合乘坐牛車。”
時下尚文輕武,孔常此話,頗有些戲謔之意,韓端也就毫不客氣地反諷:“士族高門,褒衣博帶,敷粉塗麵,醉臥牛車方顯風雅,姊夫麵黑似墨,濃髯滿頰,就算醉臥牛車,也顯不出半分文雅來。”
孔常形貌酷似武夫,但他平常以“風雅文士”自居,向來忌諱別人提及他的容貌,此刻韓端毫不留情地嘲諷他的麵目,頓時令他為之氣結。
偏偏韓端又是他的妻弟,發作不得,一口悶氣隻能憋在胸腹。
但韓端卻毫不在意他的感受:“姊夫文不成,武不就,天賦又不足,日後和人閑話時,千萬別提及我的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