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趁國之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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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康,宮城華林苑,景陽樓內。

    五兵尚書孔奐正在向新上台的皇帝陳頊稟報軍情。

    “自月前我軍小勝一場之後,周軍已退至魯山城(今漢陽),然而據細作稟報,權景宣在襄州屯積糧草,打造戰船,不似有退兵之意。”

    “若周軍再從襄州增兵,沌口怕是抵擋不住,沌口一旦失守”

    話說到此處,孔奐便停頓下來。

    坐在上首的陳頊有些焦慮地皺起了眉頭。

    南朝以水軍見長,其原因不是士卒善戰,而是南人在打造大型戰艦上麵有優勢。

    但梁末候景之亂失去了巴蜀及荊襄之後,北朝也有了打造大型艦船的能力,水軍差距漸漸被拉平,大江也不再是周軍難以逾越的天險。

    若沌口一旦失守,周國大軍渡江,以他們的戰力,陳軍又能抵抗多久?

    蹙眉思索了好一會,陳頊才道:“周軍既集大軍於沌口,公安一線應當無礙,可將淳於將軍調回沌口主持防務。”

    “公安一線周兵雖少,然不可不防,若將淳於將軍調回沌口,又派何人前往公安?”

    南朝的五兵尚書其實並沒有多少實權,外軍有各州刺史和都督節製,中軍有領軍將軍統領,若要調動領軍將軍這個級別的重臣,卻又得經過皇帝同意。

    所以,就連派兵駐守公安這樣的事情,孔奐也得先向陳頊請示。

    “讓黃仲昭去。”

    黃仲昭即征西大將軍黃法氍,他原為南徐州(今江蘇鎮江)刺史,去年才調任郢州刺史,都督郢州(今武漢)、巴州(今湖南嶽陽)、武州(今湖南常德)三州諸軍事。

    以他的能力和資格去駐守公安,確實是比較合適。

    但孔奐卻覺得此舉不妥。

    “郢州乃京師之屏障,非得黃大將軍這樣的重臣坐鎮不可,況且周軍於魯山城屯駐重兵,此時不宜調動郢州人馬。”

    “那”陳頊蹙眉思索片刻,突然想起一個人選來,“讓徐敬成去!”

    徐敬成是司空徐度之子,去年曾率水軍隨從吳明徹征討華皎,今年因父親去世丁憂去職在家守孝,孔奐以此為由,又搖頭將其否決。

    但陳頊卻不以為然。

    “正值國家危難之際,哪來守孝一說?伯武,你立即起草詔令奪情,讓其襲爵湘東郡公,任持節、荊州刺史、都督荊州諸軍事,接詔之日,立即前往河東赴任。”

    他之所以如此武斷地選定徐敬成,也不是沒有原因。

    徐敬成的父親徐度早年為湘州刺史時,曾組建了一支數千人的精銳兵馬,這支兵馬拿著朝廷的錢糧,實際上卻是徐氏私兵,一直由徐敬成統率。

    如今徐敬成丁憂在家,這支兵馬便駐紮在白下城軍營,卻不受朝廷管轄,左衛將軍也就此事上過奏章,陳頊念及其父有大功於國,又辭世未久,遂將此事壓了下來,隱而不發。

    此時將其派去公安,卻正好一舉兩得。

    毛喜寫完詔書,給陳頊過目用印之後下發中書,孔奐見事情已畢,便俯身告退,

    “孔卿留步!”陳頊卻叫住他道:“近日有禦史彈劾電威將軍韓端於廣陵秦郡招兵買馬,似有謀反之意,朕聞孔卿與山陰韓端是姻親,可知他此舉意欲何為?”

    “韓端之妻確是山陰孔氏。但臣家小全在都中,與山陰孔氏早已斷了往來,此事臣確實不知。”

    孔奐一麵躬身辯解,心裏卻暗罵韓端不知天高地厚,小小一個七品將軍,竟然也學別人造反,殊不知這是“夷三族”的大罪。

    他與山陰孔氏確實早無往來,若是因此事受到牽連,豈不是冤枉至極?

    “孔卿與山陰孔氏早無往來,但血脈之情,可不是說斷就斷的。”

    陳頊沉吟片刻,突然開口說道:“朕嚐聞山陰韓氏不讀詩書,不知禮義,故而韓氏才會以武宗之家招兵買馬,欲圖割據。”

    “韓端有此悖逆之心,皆是無人教化之故,如今國家危難,正值用人之際,孔卿可否走一趟山陰,勸說其父命韓端重回都中?”

    一聽此言,孔奐心中便叫苦不迭。

    他與山陰孔氏基本已經形同陌路,與韓父更是素不相識,如此貿然找上門去,焉能有什麽好結果?

    但若是不去,後果恐怕也是難以承受。

    這個新上任的皇帝可不是什麽仁慈之輩,朝中凡是不聽話的,都被他收拾得差不多了。

    正當孔奐為難之際,卻見有宮人匆匆從外麵進來稟報,稱始興王有急信從會稽送來。

    毛喜上前幾步,從宮人手中接過信件回到案前,檢視火漆無誤之後,用竹刀裁開封口,然後才遞給了陳頊。

    片刻之後,陳頊便已將信件看完,他臉色陰沉地站起身來,負手在案幾後踱了幾步,回頭看見孔奐還縮頭縮腳地站在那兒,便揮揮手讓他先下去。

    孔奐一走,屋中便隻剩下三個人,除了陳頊和毛喜之外,另外一個正是新任尚書左仆射徐陵。

    徐陵是文帝舊臣,文帝在時,他與陳頊頗有“勢不兩立”之態勢,曾在朝堂上彈劾陳頊及其手下一幹權臣,慷慨激昂、正氣凜然,就連陳文帝也為之動容。

    誰知文帝剛死,他便立即倒向了陳頊並很快成了陳頊的心腹,參與罷黜廢帝陳伯宗,扶立新帝上位,比毛喜還要積極。

    陳頊登基之後,便讓他擔任尚書左仆射(相當於首相),詔令下達之後,他還假惺惺地多次辭讓,最後才“推辭不過”愧而受之。

    說白了,這就是一個既當婊子又想立牌坊的偽君子。

    此刻,他見陳頊臉色不對,便躬著身子小聲地問道:“至尊可是為始興王之事煩惱?”

    始興王陳叔陵小小年紀,但他的惡名卻已經傳遍都中,陳頊也是早有耳聞,但他卻從未對其加以責罰。

    毛喜跟隨陳頊多年,自然知道陳頊不可能因為陳叔陵那些破事生氣,略一思索,便猜到了其中緣由。

    “是山陰韓氏?”

    “子嵩(陳叔陵的字)不堪大用,讓韓氏一家跑了!”陳頊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如此一來,那韓端再無顧忌,假以時日,必成禍患啊!”

    徐陵俯身作揖問道:“廣陵鞭長莫及,但秦郡卻近在眼前,至尊何不遣一支兵馬過江將其收入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