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剿與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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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索命陰差曹無救?”

    光聽這匪號,便知這曹空不是什麽好鳥,韓端皺了皺眉,沉聲說道:“曹空這一路,不招撫,不納降,盡數剿滅!”

    蕭摩訶等人點了點頭,吳直又道:“洞庭湖內的大股水寇,基本都駐在這幾座大島之上,其餘的都是小股流賊,時聚時散,也沒有個固定的落腳地方,隻劫掠之時才聚在一起。”

    “除陰宏、朱歆和曹空這三股賊寇外,其餘皆先行招撫之策,凡願棄惡從善者,不分平民賤戶,官府皆既往不咎,並給分配田地,編戶齊民,此事由巴州刺史王目負責施行。”

    說到這兒,韓端看向吳直:“你帶來投順之降卒中,若有青壯義勇之人願為朝廷效力的,可暫且留在你手下聽令,等剿平洞庭水寇之後,再論功行賞。”

    “你眼下要做的,一是配合王刺史招撫水賊流寇,二是配合諸位將軍偵察賊情,封鎖湖岸,這兩件事做得好了,朕少不了你的賞賜。”

    吳直忙躬身謝恩,然後又將湖周水旱路口、渡頭大致說了一遍,待到眾將離去之時,已經過了下午申時。

    “坐了一個下午,腦子都悶得有些不清醒了,清遠,你陪朕出去走走。”

    蔡抒古拿來大氅為韓端披上,王目也披上氅衣,兩人走出門來,順著回廊往前庭而去,寒風嗚咽,卻是令人精神一振。

    風並不大,但卻夾雜著細細的雪粒,韓端攤出手來,不大一會,寬大的手掌上便積了薄薄一層。

    “還有多久過年?”韓端拍去掌中積雪,向身後的王目問道。

    王目沉吟片刻,回道:“今日是冬月十九,離過年剛好還有四十日。”

    “必須得抓緊時間了,要不然過了年就是春訊,湘水、沅水都不能行船,大軍若因此而被阻於巴陵,又不知要糜耗多少錢糧。”

    王目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所以,大軍必須在年前這一個月內將賊寇全部平定,然後立即兵分兩路,南下臨湘、沅陵!”

    兩人走出回廊,在風雪中走得片刻,便到得前庭內的一個小花園裏,待走到背風處,韓端便停了下來,轉頭看著王目:“清遠,你肩上的擔子最重。”

    “過年後便是春耕,但在春耕之前,你還得編戶齊民,安撫百姓,土斷分田並引導耕作,一旦誤了農時,明年就要鬧饑荒。”

    “此外,你還得分出人手來招撫流民賊寇,務必使安定下來,不再四處流竄,為禍地方。”

    “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但事情卻是不少,且每樁每件都耽誤不得。”

    韓端頓了頓,又道:“朕知道你如今缺少能用之人,所以,七品以下的官員你可以先行選拔任命,待穩定下來之後再報中書即可。”

    按大明律規定,五品以上官員必須由皇帝下詔任命,而五品以下隻要入品的官員,也必須有中書允準,吏部行文,但巴州這邊時間實在是太急,等不得王目上奏朝廷再下發任命文書,隻能特事特辦,先任命再報備。

    “臣定當盡心竭力,不負陛下所托!”

    王目莊重地躬身行禮,他跟隨韓端已經有數年之久,很清楚皇帝的性格,不喜巧言令色,在他麵前耍嘴皮子的人都不受待見,但隻要踏實肯幹,做出成績,他都會看在眼裏,而且從來不會虧待有功之臣。

    對王目來說,他對韓端是充滿感激的。

    當年他隻不過是一個落魄寒人,就連到縣裏做個刀筆吏的資格都沒有,更別說擔任有品的官員。

    是韓端將他從一眾應募的文士中提攜出來進入秘書監,而如今更是青雲直上成了一州刺史,執政一方。

    巴州刺史雖然隻是從五品下的官員,在諸州刺史之中品級並不算高,但這並不妨礙王目的欣喜。

    大明立國以前,以他的出身門品,是永遠也不可能登上如此高位的。

    經曆了最初的狂喜之後,王目心中迅速平靜下來,認真思考接下來要如何行事,對於近年來一直跟在韓端身邊的他來說,其實並不會感到無從著手。

    迅速選拔官吏充實衙署,安撫民眾,推行新政,這一係列的舉措,如今都已有了一套固定的程序,隻要按部就班地去施行,一般就不會出什麽大錯。

    但這始終是他第一次主政一方,他的每一個決定和命令,都關係著巴州近十萬百姓的生計,也關係著他自己的前途和命運。

    突然之間,他覺得身上的壓力大了許多。

    在其位謀其政,任其職盡其責,事到如今,他隻能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來做事,如此方不負皇帝對他的信任。

    這個剛剛建立的國家和前朝一樣正麵臨著內憂外患,必須盡快安定內部,上下一心,才能與虎視眈眈的周國抗衡。

    韓端抬起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出言勉勵了幾句,方才各自回房休憩。

    次日一早,諸將和參軍們便將洞庭剿匪計劃拿了出來,經韓端審閱並略作修改之後,一道道的命令便傳達了下去,風雪稍息,甲胄鮮明的將士便從軍營中列隊而出,分赴洞庭各處。

    清晨,赤山島北側平寨子中心的院落裏,十數名仆役掃淨了積雪,天光還未完全明朗,便陸續有人向院中走來,互相大聲地打著招呼。

    這座院落是陰宏在赤山島上的居處,頗為寬闊,數十人聚集在院中仍不覺得擁擠,這些人大多穿著劫掠來的錦帛華服,有少數幾人還身著甲胄,顯然並不是普通水賊。

    仆役端來交杌(音 ,類似於馬紮),眾賊首三三兩兩地坐了,剛說得一會兒話,便見幾人從房中走了出來。

    當先一人身長七尺,麵皮白淨,細眉長目,下頜飄拂著三縷長髯,正是陳朝巴州司馬,如今淪為洞庭匪首的陰宏陰永如。

    緊跟著他身後的兩名中年男子,其中一人是十日之前才投奔到赤山島來的朱歆,而另一人則是周國江陵總管陸騰派來的使者陸喬。

    陸騰本是代郡鮮卑人,本姓步陸孤,他派來的這名使者大臉細眼,頭發和胡須都有些發黃,一看便知也是鮮卑黃須兒。

    院中眾匪首見陰宏幾人出現,皆起身拱手作揖,陰宏也拱手頓了幾頓,又招呼眾匪重新落座之後,方才沉聲說道:

    “天寒地凍,倉促將諸君召集起來,也是情非得已。”

    陰宏雖是前朝巴州領軍司馬,但其身上卻沒有一絲武人的粗豪,反而顯得有些柔弱,聲音聽起來也有幾分尖利,但從院中眾匪全都安安靜靜的模樣,卻仍然能夠看得出此人在這些水賊之中威信頗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