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劉氏母女被趕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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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曉,一夜未眠的顧崢早早入宮,將劉氏母女離府的事交由賀氏主理。
賀氏替顧崢披上外衣,輕攏著腰間的扣,“她到底跟了你二十年,瀟盼也的確是咱們顧家的長女,當真要趕她們出府?”
顧崢握住賀氏的手,微眯著眼,眼神滿含虧欠,“為夫知道,你足忍了二十年卻一言不發,為得是家宅永寧,顧及顧家的體麵。劉氏罪行罄竹難書,還有許多事我都看在眼裏,她不說便以為我不知道?往事莫要再替,讓她們離府,顧家才能得真正安寧。”
賀氏沒有再勸,取過頂戴幫顧崢端正佩好,又問,“離府總得有錢銀傍身,予她們多少但聽老爺吩咐。”
“從前一月府上支給她們多少錢銀一切如舊。拿著那些銀子,雖不能讓她們繼續維持往日奢侈生活,論豐衣足食定然夠了。”
賀氏頷首,相送顧崢出門。
婢女打熱水來伺候賀氏洗漱,賀氏往沐盆中添了兩滴玫瑰花汁子,語氣淡淡吩咐道:“聽見老爺說得話了嗎?去賬房支了銀子給劉氏母女。”
婢女諾下,正要去辦,又聽賀氏道:“我記得記得今兒是老太君理賬的日子?”
“回大夫人,這個月老太君新購了流雲錦,又送了東珠給城南郭夫人,在初雲巷新設了兩個粥鋪光施恩德,花銷比往月多些。比著以往的例子,應是崔嬤嬤拿了賬本,去給老太君親自過目。”
賀氏取過浸水的帕子擦拭著鵝蛋麵龐,麵色平平道:“這兩日秋寒,賬房外頭種的那些花兒開敗了許多,你擇了枯葉敗柳換新上去。在門口忙著活計,見著崔嬤嬤來,再同她一並進去問管家要劉氏母女的錢,明白嗎?”
婢女隱晦一笑,諾聲躬身退下。
芙蓉堂撤走了所有下人,顯得冷清。
劉氏嘴裏咬著新上藥的紗布,坐在榻上頭倚著床頭怔怔發呆,顧瀟盼則哭喪著臉收拾著她們母女倆的細軟。
不多時,伺候賀氏的婢女推門入內,將銀票放在桌案上,低聲道:“這是大夫人讓我拿來給您的。六百兩是您從前在府上的花銷,往後每月這筆銀子府上都會支出來給您。”
顧瀟盼手上動作停滯了須臾,看也沒看銀票一眼,繼續收拾起家當。
倒是劉氏扯掉口中紗布,快步走到桌案前拿起銀票端詳起來,“是老爺給我的,是不是?”
她的語氣中帶了幾分欣喜與渴望,目光很快迫切盯著婢女,想要從她口中聽見自己想聽見的答案。
婢女卻隻是搖頭,“奴婢不知,一切都是大夫人吩咐。”說罷欠身告退。
劉氏癱坐在椅子上,目光渙散喃喃自語,“老爺果真這般無情?他當真要將咱們母女趕出去?一月六百兩銀子,他這是要打發誰!?”
本是傷情的話,語氣也十分失落,但因她門牙被佘太君打掉說話漏風,聽起來口音尤為滑稽。
她將銀票揉成一團丟在地上,喋喋不休訴說著自己的辛酸,“我十六歲的年紀跟了他,為他誕育一兒一女,二十多年伺候在府上無功也有勞,他便這樣把我當成個地上的泥巴,說甩則甩了?”
顧瀟盼將銀票撿起來,重新鋪展開來用墨硯壓著,“不然怎樣?娘還要去同他們鬧?顧晚青要是把事情捅到宮裏去,皇上知道是咱們母女倆砸碎了平王的賀禮,這條命還要是不要?”
劉氏打量著顧瀟盼,心底疑竇橫生。
自己的女兒自己最了解,她遇事從不是個沉穩的性子,今日被掃地出門是大事,怎地她卻能做到如此雲淡風輕?
顧瀟盼冷笑道:“隻要弟弟一日還在顧家,咱們就能有重新回來的一日。大娘她心軟,等風頭過去了我去求她,她自會容咱們再入顧家的門。瞧著吧,今日我所受的屈辱,來日我定要讓顧晚青十倍還給我!”
“你說得輕巧!”劉氏用指尖觸了下發痛的牙根,愈發擔憂道:“六百兩銀子?如何在昭都立足?隨便一間體麵點的房子,租金都不止這個數。且昭都誰人不識你我?就這麽被掃地出門,不說旁人,那些平日裏陪我打葉子牌的大臣夫人們,還不知道背地裏要怎麽笑話我!”
“笑話你什麽?”顧瀟盼抖了抖桌子上整齊擺放的五個包裹,“這裏頭的首飾,衣裳,哪個不是價值連城?隨便賣上一個,百千兩銀子便到手。這些年錢銀存不下,可東西卻是保值的。娘放心,我長大了,不會讓你受苦。”
自己的真麵目被戳穿,劉氏腦袋到現在都是懵的,遠沒有顧瀟盼算計的明白。
她起身,撫摸著那些包裹,愁容旋即散去一半,“到底是你想的周到,你說得對,識時務者為俊傑,此刻老爺在氣頭上,咱們出去避避風頭是為上策。”
她起了勁,吆喝著顧瀟盼看看還有什麽值錢的東西能帶走。
便在此時,崔嬤嬤冷著臉推開了芙蓉堂的門。
她一句話也不說,隻衝身後家丁使了個眼色,家丁就把劉氏母女麵前的大小包裹全部奪走提了出去。
顧瀟盼欲攔,崔嬤嬤這才橫在她麵前開了口,“大小姐要作甚?”
“我問你要作甚才對!那包裹裏麵都是我和娘的東西,你憑什麽拿走?”
“憑什麽?”崔嬤嬤嗤笑道:“裏頭的東西都是用顧家的錢買下來的,太君的意思,你們一件都不許拿走!”
劉氏焦急道:“金銀細軟不拿走就罷了,裏頭裝著的許多都是衣物,眼見入冬,老太君一件衣服不許我們拿,是要將我們凍死在街上嗎!?”
“太君仁慈,自不會委屈你們。”崔嬤嬤擊掌兩聲,有婢女捧著粗布麻衣入內遞到劉氏和顧瀟盼手中。
顧瀟盼自幼錦衣玉食,哪裏碰過這些下等衣料?一挨著手,就滿臉嫌棄地拋在了地上,“這是人穿的嗎?”
“怎麽不是?”崔嬤嬤反問,“穿在人身上就是人穿的衣服,穿在彘(豬)身上就是彘身上的皮。大小姐說這不是人穿的衣裳,是在罵自己?”
“你”
“還有。”崔嬤嬤目光淩厲掃過桌案硯台下頭壓著的銀票,動作利索將它抽出來放入袖管裏,“凜冬將至,昭都乞丐也需庇護之所。太君的意思,是拿每月本該給你們母女二人的這六百兩出來接濟窮苦百姓,為他們搭建屋棚以禦寒。”
“他們禦寒了,讓我們母女倆喝西北風嗎?”劉氏撲上前去想從崔嬤嬤袖管裏搶走銀票,崔嬤嬤蠻力推開她,肅聲道:“太君早已替你們思慮周全。城東郊野處,租賃房價一月不過十兩,加上你們日常吃食,每月花銷不過五兩。”
崔嬤嬤掏出一錠銀子在劉氏麵前晃了晃,“這一錠銀子足二十兩,是多給你們了。”
話落,將銀子丟在地上,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