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昔日舊愛再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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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當年那少年的笑,一直都印在顧舒然的腦海中。

    再抬眸看著麵前的穆佩勳,才發覺他的笑容竟那般熟悉。

    “你是”顧舒然遲疑道:“是你嗎?”

    她沒有喚出良生這個名字,穆佩勳也隻是點頭,“好久不見。”

    顧舒然頭腦陣陣發蒙,麵對這突如其來的一切,她的反應有些遲緩。

    她也確實遲緩。

    秦越山是皇家山野,除了皇帝親許恩賜,朝臣可帶親眷入內外,旁的時候,這地界也是皇子們狩獵的去處之一。

    她在秦越山為那名叫良生的少年所救,聽他說自己是山野獵戶之子,對他的身份便從未存疑。

    皇家重地,又哪裏來的什麽山野獵戶能擅居呢?

    而顧舒然心底存著的那個人,也一直都是他。

    自打那日,良生救了她的性命後,少女的情竇初開有時連自己也未曾察覺。

    無數個夜裏,午夜夢回時,她都能夢見良生。

    隻是漸漸地隨著時間久遠,她已經在夢中淡忘了他的模樣,可那抹笑,卻一直記得。

    顧舒然這才突然反應過來,為何自己這幾日會一直夢到穆佩勳。

    原是如此。

    有了這段彼此共同的回憶,兩人的距離也拉近不少。

    顧舒然也不再拘謹,反倒招呼穆佩勳落座,與他閑談曾經。

    她的心底是忐忑的,她琢磨不透穆佩勳此前與自己說得那番話究竟是出自真心,還是重遇舊友的一句玩笑。

    心中記掛著事兒,談話時便常常走神。

    “在想什麽?”穆佩勳問。

    “在想一些,或許不該我想得事兒吧。”

    “你有沒有什麽想問我的?”

    顧舒然淺淺搖頭,向穆佩勳示意。

    “可我有。”

    顧舒然借著昏暗的燭火望著穆佩勳俊朗的眉眼,“什麽?”

    “如今我二十有五,自十二歲那年與你初見,我已惦記了你整整十三載。”穆佩勳帶著幾分痞氣笑了笑,“換句話說,我這半輩子都在默默喜歡著你。這算是一見鍾情嗎?”

    他頓一頓,隱去臉上笑意,“一見便鍾情十三載?”

    顧舒然的心再也無法淡定。

    她有欣喜,也承認這大抵是她此生最歡愉的時刻。

    可更多的,是她骨子裏帶來的那份自卑與自辱。

    喜歡?她憑什麽配得上穆佩勳的喜歡?

    她低下頭,看著自己不能活動的右手,看著自己隆起的小腹,心中五味雜陳。

    她不是個健全的人,不是個幹淨的人。

    是她自己一步一步將自己活成了如今這人鬼不似的模樣,她又配得上何人的愛?

    見顧舒然不語,穆佩勳忙問她,“可是聽多了關於我的傳聞?”

    他的語氣變得有些慌張,解釋起來,“你不是不知道宮中從前是什麽情況。大哥,二哥皆死於非命,究竟是為何而死?他們對穆修齊的皇位產生了威脅,所以他們沒了命。雖然我從未想過要染指皇位,但我若不庸碌,父皇難免會對我側目。我不想當皇帝,也不想成為穆婉逸與穆修齊這對姐弟的眼中釘,所以我才會用那層荒誕無稽的外表去掩飾。”

    穆佩勳驀地抓起了顧舒然的手,用堅定無比的語氣說道:“自見到你,這世間再也沒有女子足以令我動心。”

    顧舒然掙紮著,想要將自己的手從穆佩勳的緊握中抽離出來。

    但沒有用。

    他力道極重,攥住的像是自己不願意舍棄的寶貝。

    後來顧舒然皺起眉頭,輕‘唔’了一聲,這才引得穆佩勳一驚,連忙鬆開了她,“怎麽了?我弄疼你了?”

    “沒有。”顧舒然搖頭,“我從沒有覺得你配不上我,原是我不配。”

    顧舒然不用多說什麽,穆佩勳也能猜出她的顧慮。

    可他全然不建議,反倒安慰顧舒然,“你的右手沒了知覺,可這並不影響我對你的喜歡。相反,隻會讓我更加疼惜你。你腹中懷有穆修齊的子嗣,可我知道這一切都是你為他所迫,你本不願如此。你放心,你的過去我不會介意。這孩子你順利平安誕育,若是男子,留在宮中有他的榮華富貴。若是女子,我便帶著你們母女出宮。從今往後,她便是我穆佩勳的女兒。”

    一段親密關係中,承諾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而像穆佩勳這樣肯全盤接納一個女人的所有不完美的男子,實屬罕見。

    罕見到從來沒有得過什麽好東西的顧舒然,隻會覺得自己不配。

    她沒有給穆佩勳一個確定的答案,這一整夜都沒有。

    後來,天快亮了。

    擔心自己被人發現會牽連顧舒然,穆佩勳隻得滿腔不舍與顧舒然作別。

    “明日我還來尋你。”

    “不必了。”顧舒然冷著聲音拒絕了他。

    可穆佩勳的聲音,卻一直都是暖的,“必與不必,看我心意,你說了不算。”

    他笑,伸手在顧舒然的臉頰上輕輕撫摸了一記,而後趕著步子離開了七星齋。

    他走後良久,顧舒然的心緒都不能平複。

    她在怪自己。

    怪自己為何當初那麽急於決定自己要過怎樣的人生?

    她從沒想過自己會再遇見良生,從沒想過她也會遇見雙向的愛。

    穆佩勳愛她,所以願意接受她的全部不完美。

    而自己呢?

    自己若是愛穆佩勳,又怎能允許他的身邊跟著自己這樣一個拖油瓶?

    她有太多的顧慮。

    顧慮自己跟著穆佩勳走了,母家會受外人多少指點白眼;

    顧慮自己若一舉得男,那麽就徹底成為了穆婉逸的傀儡,此生也沒有離宮的可能;

    顧慮自己,也許已經失去了愛人的權利。

    她總是這樣,無論在什麽情況下,總是要去替旁人考慮,卻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過得開不開心。

    想到這兒,忽而有一個聲音在自己耳畔回蕩著。

    那是晚青的聲音,是晚青與她說,讓她大膽活出自己,活得漂亮的聲音。

    這一刻她仿佛想明白,仿佛也不怕了。

    她要的就是這樣的人生,是她從前不可癡想不可企及的人生。

    如今老天把這個機會擺在她麵前,她應當珍惜,而不是顧影自憐,瞻前顧後。

    她為旁人活了一輩子,為自己活一次,有錯嗎?

    望著將白的東方,顧舒然無聲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