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麵除了一個過道外，是一南一北兩張大炕，每一張大炕上都坐滿了人。大炕的一頭，整整齊齊得擺放著疊成豆腐塊狀的藍色被褥，大炕的表層則鋪著藍色的被單。

    在南麵的過道盡頭，有一扇門開向走廊。門外還有一個防盜門，不過不是日常家居的那種，是獄室常見的那種由圓鐵棍製造的鏤空鐵門。

    北麵牆壁上，留有兩扇很大的窗戶，幾乎占據了整麵牆。

    這兩扇窗戶，使得屋裏的采光非常好。窗戶下麵，則有一排暖氣片。

    暖氣片是一直開著的，使得屋子裏的溫度不致於太低。在天花板上，有一盞明亮的燈泡。

    這盞燈泡在夜裏打開，徹夜不滅，以便值班民警時刻監視屋裏犯人的舉動。在房子東麵牆上天花板和牆壁的交接處，安裝了一個攝像頭。攝像頭一直是開著的，屋子裏的情況就通過它傳到監控室，顯示在監控室中的一個屏幕上。在南麵牆壁和東麵牆壁的交接處，地上放了一個蓋著蓋子的塑料桶。因為房內沒有衛生間，所以禁閉時候如果誰尿急，可以到那裏去方便。

    阿牛進去的時候，穿著藍色囚衣的犯人們正齊整得坐在炕沿上聊天。警察把阿牛們兩個放下後，轉身離開。他們就也一起坐到炕沿上，加入犯人們聊天的隊伍中。

    阿牛之前看警匪片，記得新犯人入獄，一般要受到老犯人的刁難。想要和睦得融入進去，是要費一番周折的。心裏因此有一點忐忑不安。沒有想到，事實完全不是這樣。大家看起來都很隨和，阿牛的加入沒有激起哪怕一絲波瀾。阿牛給大家打了一個招呼後，大家也都回複，然後繼續進行之前的聊天。

    聊天的主要內容，跟家鄉農民的聊天一樣，無非女人之類。對於女人的愛好，全世界男人都一樣。這些話題，總是在不經意間出現在生活裏。比如阿牛曾在南遊的途中，看到馬路邊人家房頂上掛著大幅美女照片；在學校的打印店，看到牆上掛著美女的頭像；在監獄犯人的聊天中，聽到美女故事；在北京的咖啡館，看到美女照片；在青島的湘菜館，又看到美女半身照；還在旅行的途中，看到路邊樹立的大幅石刻標語“男女親愛永相好”。

    更多的美女，則浮現在腦海裏，印刷在書本中。

    孔子所謂“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君子所不能免”，說的也就是這樣一個道理。

    大家聊著聊著，就有警察過來敲門，喊道：“出來吧，吃飯了。”犯人們排成長隊，依次到食堂門口拿起自己的餐具，領完飯後，坐下大吃起來。

    食堂是一間格局與阿牛囚室正好相反的大房子，此時夕陽的晚光從南麵的窗戶照進來，屋子裏顯得溫暖又陽光。裏麵除了一排排潔淨的桌椅外，在西麵的牆壁上還有一個看起來很新的電視屏幕，隻是此時沒有打開。大家都在埋頭吃飯，阿牛也沒有細加觀看，抄起筷子，大快朵頤起來。

    主食是雪白的大饅頭，菜則是煮的大白菜，當然菜湯也在裏麵。雖說沒有大魚大肉，但是吃起來清爽幹淨，也還是不錯的食物。阿牛狼吞虎咽之後，又去再盛了一些，吃完到門口的大鐵桶裏盛了一些熱乎乎的白開水喝，感到心滿意足。因為此時大多數人早已吃完飯回宿舍了，落在後頭的幾個犯人被要求擦拭桌椅。當然沒有人督查，這點小活不在話下。然後阿牛們又按要求打掃了衛生間，之後阿牛方便了一下，回到囚室裏麵去了。

    裏麵的眾人，還是在大聊特聊，內容也完全沒有變化。這樣聊著聊著，到了晚上九點左右，有警察過來提醒他們洗漱。他們就各自拿著各自的洗漱用品，到衛生間去。洗漱完畢，阿牛發現還是如吃飯一樣被落在了後頭，於是又和幾個犯人一起打掃了衛生間的衛生。這才回到宿舍，鋪好床後倒頭便睡，一覺到了天亮。

    天亮後洗漱，之後吃早飯。早飯過後，一個大胖子副所長就會訓話，他講完，別的警察有時也會插幾句來，情形相當於高中早操訓話，然後大家回囚室聊天。聊到中午吃午飯。午飯之後，午睡兩個小時，然後起床洗漱，接著再回囚室聊天。聊到晚上，再吃晚飯。吃完晚飯，接著聊天，一直聊到警察來喊洗漱，犯人洗洗睡覺。

    大部分的聊天阿牛都是參加的。印象最深的一次，一個獄友講到小概率事件，阿牛發表自己的看法，說道：“可是，即使概率是百分之零點一的事情，發生在你身上了，對於你來說，概率也是百分之百啊！”大家紛紛表示讚同，有獄友大聲讚揚：“不愧是讀過書的，說起話來就是在理啊！”

    有的獄友不喜歡睡覺，常常在睡覺時間幹別的。有聊天的，有抽煙的，也有吃東西的。有一次一位獄友吃燒雞，還喊阿牛起來分了阿牛一塊。阿牛習慣性得表示謙讓，他就和另一個獄友笑了起來。阿牛便明白，在這裏，並不需要講什麽客氣的。實實在在的，就是不把別人當外人，是最受歡迎的了。

    阿牛是個睡神，一到睡覺時間總是聽話得埋頭大睡。那個分阿牛燒雞的獄友有一天看了阿牛一眼，瞪著眼睛仰著頭看著天花板，道：“這麽喜歡睡覺。”阿牛一直覺得睡覺是天經地義不能不做的事情，第一次聽人這樣說。在阿牛看來，睡覺分明是一件可做可不做的事情。這種觀點對阿牛來說，著實新鮮，不由得引發了阿牛的思考：如果連睡覺都可做可不做，那還有什麽事天經地義不能不做的呢？

    這十幾天，每天的節奏完全一樣，都是這樣千篇一律的重複。不過並不是所有的時間都在聊天，幾乎每天都有警察進來提走幾個犯人，到樓下幫忙幹活。比如阿牛基本上每天都會被提出來幹活，因為喜歡讀書，所以大部分的工作是抄抄寫寫，也有一次到樓下幫助搬東西。因此，如果讀者諸君曾去警局辦事，看到犯人和警察在一起工作，不必感到疑惑。就阿牛被拘留的經驗來看，警局裏麵，每一個場所，基本上都是這樣的情形。所謂“警匪一家”，在這裏倒可以得到一個明白的體現。

    警察和犯人是沒有隔閡的。大家常常聚在一起，促膝長談，在日常生活中互相謙讓，彼此照顧。有一位常年呆在獄中的室友，自稱有好幾個女朋友是警界中人。阿牛相信他的話。正所謂天下一家，囚犯和警察戀愛，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了。

    每天吃完飯，阿牛都被要求打掃食堂和衛生間，於是這就成了阿牛的工作。阿牛從小都要幹這些零活，所以完全不以為苦。並且和呆在宿舍裏聞煙味相比，阿牛更願意呆在食堂和衛生間。這裏窗戶總是大開著，窗外視野開闊，綠草菲菲，偶爾有鳥雀掠過，送來嘰喳的鳴叫，聽來悅耳動人。警察對阿牛的工作基本上沒有要求，幹起來感覺很自由。這裏有上百犯人，共用一間小小的衛生間，大家不得不盡快解決問題，而阿牛則可以假公濟私，隨意如廁，算是工作的福利。況且犯人們被關在一起，打架鬧事不可避免，在這裏一個人待著，省去挨打受罵的麻煩，也可謂自得其樂。所以，阿牛總是任勞任怨，積極配合，手上很快竟鍛煉出肌肉來。

    阿牛讀書二十年，練得一手好字。所以就是一邊看風景一邊用筆，依然能抄出上好的文件來。這些工作成績，警察們有目共睹，所以對阿牛也不加刁難，甚至還特別照顧。比如見阿牛胃口很好，每次都把好飯菜留給阿牛，讓阿牛吃個飽。

    所以，雖說身為階下之囚，然而生活平靜和諧，其樂融融。正所謂“飽暖思淫逸”，衣食住行不成問題，阿牛就開始萌發出戀愛之心了。

    每天早上例行訓話，此時警局的警察大部分都會出現。這裏麵有兩位常來的女警。一位二十歲左右，身高有一米六四，體形瘦弱，相貌普通，戴一副無框眼鏡，顯得文質彬彬。另有一位三十歲左右，身高有一米七零，身材很好，皮膚白皙，頭發留得短短得，一身警服潔淨筆挺，顯得漂亮又精神。

    阿牛在第一次訓話的時候，就發現了第一位女警，隨即開始對她放電。她看起來也還是單身，行為立刻不自然起來，目光不時得飄向阿牛，臉蛋逐漸發紅。正在這個時候，第二位女警出現在阿牛的視野裏，她的美麗立即吸引了他，阿牛就轉移目標，入神得盯著她看。此時第一位女警立刻生氣了，怒氣衝衝得在第二位女警身後不停得走動。

    第二位女警是這裏的副所長，所以大胖子副所長講完話，她就又說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