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各有各的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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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爺,借一步話。”雷遠湊到張儒身邊,輕輕拉了拉他的手臂。

    張儒了頭,對王周和範統道:“盯著。”

    二人聽罷順勢往桌上一趴,眼睛透過手臂的縫隙觀察周圍,通過不停的調整之後,兩人各自選擇了一個姿勢。這個姿勢沒別的好處,隻是恰到好處的能夠看清楚整個大堂十幾張桌子上每一個人的動靜。

    等兩人停止動作之後,張儒這才站起來跟雷遠相互攙扶著朝外麵走去。

    走上二樓後,雷遠在前麵引路,走到最角落打開一個房間,將張儒讓了進去,然後雷遠將房門緊緊關上。

    張儒一進門就一屁股坐下,似笑非笑的看著雷遠:“雷知府趁著眾人大醉之際將本侯叫出來,到底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要?”

    雷遠深深看了張儒一眼之後,半邊屁股挨著凳子心坐下,歎了口氣道:“下官要向侯爺匯報之事,的確是見不得光的。不過這見不得光不是下官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黑心事,而是下官不想讓其他人知道。”

    張儒淡淡道:“你雷遠也是一府父母官,難不成在這福州的地界上,還有人能奈何你。”

    雷遠搖頭苦笑,一邊拿起桌上的茶壺給張儒倒了杯涼茶一邊道:“不是下官妄自菲薄,在這福州府,下官雖然名義上是父母官,實際上卻連個衙門跑腿的吏都不如。侯爺既然來了福州,想必對福州的情況也有一定了解,這福州真正了算的,是那些海商。

    別是下官這個的知府,就是福建布政使,隻怕也不敢跟這些海商正麵抗衡。他們有錢,買通的人實在太多,隻要他們背後的人在朝堂上稍微幾句話,下官頭上的烏紗帽保不保得住不,恐怕還會連累家人。”

    張儒奇道:“哦.這大明的天下難道成了誰一手遮天的地方了不成!你是朝廷命官,竟然會怕了幾個有些阿堵之物的海商。這話你跟我也就算了,要是傳出去,隻怕不用那些海商動手,你這腦袋上的烏紗帽就保不住了。”

    ⊕↖⊕↖⊕↖⊕↖,  雷遠喝了口茶,幽幽長歎:“下官何曾不知自己是朝廷命官,可這福州瀕臨大海,真正的海商聚集地廈門港又完全被海商掌控。京城對福建的掌控本來就沒有其他地方強,加上這些海商手下的人都是在海上討生活的,性情彪悍,下官區區一個文官,根本無法與之抗衡。

    朝廷的某些官員黑了心,隻想著拿錢,卻沒有想過朝廷法度。

    下官為官七年,三年廈門知縣,四年福州知府,對這沿海一帶的民情算是十分了解了。那些大海商目中無人,甚至目中無朝廷。殺人越貨之事沒少幹,可偏偏沒人能管。

    下官成為真正的福州知府之前在朝廷裏的名分便是福州知府,可是下官那時候的權力隻有一個廈門港。那都是那些大海商商議好的,如果我要拿回屬於自己的權力,就必須要聽他們的話。

    當然,實不相瞞,這些年下官也沒少從他們手裏拿好處,這是下官一直有愧的。

    平日裏斷案能夠公平的盡量公平,七年相處,那些海商也至於太不給下官麵子。

    可下官自始至終都是一個讀書人,是朝廷命官,讓這些刁民淩駕於大明律法之上,下官百死難贖其罪。

    侯爺駕臨,下官鬥膽上報,隻求侯爺還福州一個清淨,還福州百姓一個公道。”

    張儒的為人,雷遠是打聽過的,他在京城還是有那麽幾個同窗好友的。正因為打聽過張儒的為人,他才會冒險拉著張儒跟他詳談。

    至少在他那位同窗好友口中,張儒此人是個行事橫行無忌又嫉惡如仇的人,來往信件表明,那位同窗好友對張儒推崇備至。

    雷遠當官跟甘青不同,後者隻是單純的為了金錢,所以就算是一個同知也甘願成為海商的走狗。他不同,他是一個有些野心有些抱負的讀書人,他不僅僅要錢,他還要命。

    盡管現在福州很多百姓私下裏議論的時候對他的評價比對甘青的評價要高不少,可依然有不少人在私下裏訴著各自的不公。海商們橫行無忌,殺人放火根本沒人能管。給麵子的時候能推出一兩個替死鬼讓劊子手在菜市口砍了祭奠枉死的亡魂,不給麵子的時候就十分幹脆的把黑鍋推到那些島嶼上盤踞的海盜身上。

    別人不清楚雷遠卻十分清楚,那些海盜十有**都是海商豢養的,目的不過是培植自己的勢力跟官兵抗衡。

    事實上福州這邊的衛所很多官兵都被海商給收買了,甚至去年還出現過官兵親自護送海商的大船出海。

    完之後,雷遠一直在心打量張儒的臉色,見對方麵無表情,他不免有些惴惴不安起來。

    張儒突然笑了:“雷大人就這麽確定本侯會管這種閑事?不本侯在這江南富庶之地人生地不熟的,就是本侯是江南本地的人,本侯手中一無兵權二無財力,雷大人憑什麽認為本侯能夠跟那些膽大包天的海商抗衡?”

    雷遠咬了咬牙道:“因為你是張閻王!”

    張儒一愣,隨即哈哈大笑:“想不到當年汪黑子給我起的諢名,竟然連這東南沿海都傳到了。你就這麽相信我?難道就不怕本侯也被那些海商用黃白之物給收買了?”

    雷遠胸有成竹道:“因為侯爺要開海禁,而這福州,下官已經經營七年,被海商壓著無法抬頭,隻要侯爺對海商動手,下官便是侯爺長劍的鋒芒。”

    張儒目光灼灼,這次,算是他撿到一個寶了。

    他原本就沒怎麽將雷遠放在眼裏,畢竟這隻是一個偏遠府城的知府而已。而且還有海商壓著,這樣的官員四年在一個地方不挪屁股,不值得太太過關注。

    可是跟雷遠一番談話之後他卻發現,這個雷遠的眼光很準,而且做事十分大膽冒險。將來一旦海禁全開,遇到的困難肯定不在少數,而雷遠這種年紀大卻有年輕人開拓進取的銳氣的老官員,無疑是他放在福州的一柄重劍。

    “好,本侯答應你。”張儒嚴肅道。

    雷遠緊繃的神經徹底放鬆下來,得到這個承諾,比昨夜在妾身上翻雲覆雨一番還要暢快。

    大堂內,一水的官員醉倒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身邊的歌姬早已離去,甘青眼睛滴溜溜一轉,裝作翻身用眼睛偷偷打量了一圈,見所有人都睡了,而張儒和雷遠不知去處,他猛然站起來。

    上下左右看了看之後,發現二樓角落的房間內人影綽綽,他馬上躡手躡腳朝樓上走去。

    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舉動被主位旁邊的兩人盡收眼底。

    王周朝範統眨了眨眼睛,示意他出聲示警,而範統則微不可見的搖了搖頭。

    等到甘青已經走到了那間房的門口的時候,範統才口中嘟囔了一句什麽一把將桌上的酒壺掃到地上。

    劈裏啪啦的聲音立馬引起了樓上房間內張儒和雷遠的警覺,同時嚇了一跳的還有躡手躡腳到了門口卻什麽都沒聽到的甘青。

    甘青心翼翼的轉頭朝下麵看去,好一會才鬆了口氣將耳朵貼在門口。

    裏麵傳來張儒十分清晰的聲音:“雷大人,你這是幹什麽!本侯來是調查海禁一事的,可不是來問你要銀子的。”

    雷遠那讓甘青感到厭惡的聲音也傳進了甘青的耳朵:“侯爺息怒,侯爺息怒,這都是郭漢生郭員外的一心意。侯爺遠道而來,咱們自然要盡地主之誼,不然傳揚出去,誰都會咱福州的官員不懂得做人了。意思,侯爺不要嫌少,隻要侯爺網開一麵,將來咱們打交道的時間還多。”

    緊接著又聽張儒有些不悅的聲音傳了出來:“你什麽意思?本侯是大明的國侯,皇恩浩蕩,我等做臣子的自然是要殫精竭慮。這黃白之物本侯在京城難道見得少,需要你們來孝敬。”

    雷遠聞言聲音變冷:“侯爺可別那麽不識好歹,這福州可不是京城,福州的官員也不是京城的官員。下官雖然隻是一介書生,卻也不是誰都可以拿捏得了的。郭員外了,隻要侯爺收了銀子,在這福州的地界上,就沒人敢動侯爺。要是侯爺不肯收,下官可不敢保證侯爺的周全。”

    張儒冷哼道:“好哇,沒想到本侯堂堂大明國侯,還要受你這個知府的要挾。你可以轉告你的主子,讓他盡管放馬過來,看是你主子厲害,還是我這個定邊侯厲害。老子在大同邊鎮殺了幾萬韃子眉頭都沒皺過一下,還怕了你們這些跳梁醜不成。”

    雷遠猛然站起,朝外麵走了兩步,然後又定住身子:“侯爺好自為之。”

    門外的甘青嚇了一跳,忙趁著這功夫踮起腳尖朝樓下快速跑去,等他下樓之後差不多到了桌子上,上麵才傳出嘎吱一聲開門聲。

    甘青趕緊伏低腦袋,裝作已經醉得不省人事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