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太子殿下請閉眼(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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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湖黎看上去神采奕奕的,  但他畢竟也沒有真的睡很長時間,因此剛回到自己的寢宮拿起書還沒看幾行,他的困意就湧了上來。
    “殿下,  您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喜春在旁邊磨著墨,見到湖黎的眼皮都有些撐不住了,  立即弓著腰貼心問道,  他的聲音非常輕,  似乎是怕驚跑了太子殿下的睡意。
    “嗯,  本宮要進去躺一下,  你也歇了吧。”
    湖黎也沒有勉強自己,  他將手裏的書放了下來,忍著打哈欠的衝動吩咐道。
    “到午膳的時間再過來喊本宮起來。”
    “是,  殿下。”
    喜春對於湖黎的吩咐一一應下,  他將才研了一會兒的墨處理好,  又把桌麵收拾了一下,才退了出去。
    而湖黎在宮人全都退下去後才終於掩著嘴打了個哈欠,眼淚水都一並沁了出來。打完之後他又不可避免地想起了簾沉,要不是對方昨天晚上抓著他不讓他睡覺,  他也不會這麽困——
    “本宮……我、我要睡覺了。”
    “嗚嗚嗚,  我好累,我想睡覺。”
    “簾、簾沉……好哥哥……好簾沉……”
    昨晚不管他怎麽求著簾沉,對方都一副不聞不問的樣子,就知道抓著他,連動都不讓他動。
    還有,他都睡著了好幾次,硬生生又被弄醒了。
    太子殿下又有些後知後覺的氣惱,他正端著一張臉往自己的床榻上走去,  可腳底突然踩上了剛才被他弄髒的地方。
    宮人已經把地擦幹淨了,或許是才擦過不久,這一片都還有些濕。仿佛是他……不,應該是簾沉的東西,暈染了整片的地。
    湖黎腦子裏想的亂七八糟的東西立時就被滿腔的羞恥衝飛了,他馬上就又抬了抬腳,幾乎是小跑著去了床上。
    等把自己的外衣脫下,蓋上被子的時候,昨晚那朦朦朧朧的記憶又出現了。
    簾沉整個過程都沒有跟他說太多話,也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感情,在這為數不多裏麵,隻有一次是例外,那就是他喊痛的時候。
    湖黎睡慣了宮裏麵的床,外麵那些被褥的布料於他而言實在是太粗糙,太劣質了,不消一會兒,高頻率的撞擊就讓他的後背有些火辣辣的痛。
    還有他因為經受不住而瘋狂掙紮的手也好痛。
    他在喊完痛後,簾沉不僅問了他哪裏痛,又將兩人的位置交換了過來,似乎從那以後,他也就再沒有挨過被褥了。
    湖黎原本已經閉上了眼睛,想到這裏的時候,他的眼睛又忍不住睜了開來,嘴角帶著一股子甜味,茶色的眼瞳也亮亮的。
    陌生的情緒讓他翻了個身,先是麵朝著外邊,不知道又想起了什麽,再一次翻了個身,麵朝了裏邊,在這來回翻身之間,他的睡意也漸漸襲來,過了一會兒,寢殿內終於沒有再發出任何翻身的動靜了。
    喜春得了湖黎的指示,要在午膳的時候喊對方起來,可到了時辰他在外間喊了半天,裏麵也沒有傳來答應的聲音。
    無奈之下,他又走進了湖黎的寢殿內,再次喊了一遍。
    “殿下,殿下?時候不早了,您該起來了。”
    喜春朝床榻上張望了一下,有床簾擋著,隻能隱約看到裏麵躺著的人,他在那站了半晌,才聽見湖黎含含糊糊的聲音。
    “嗯?”
    “殿下,到吃午膳的時間了。”
    喜春重新講了一遍,又是過了一會兒才聽見湖黎的聲音。
    “午膳?不吃午膳了……”
    他大概還沒睡醒,話講了一半就歇了,然後把被子一拉,將頭蓋了起來。
    寢殿內非常安靜,喜春見湖黎不再說話了,稍微想了想,就斂聲退了出去。
    “喜公公,這是不起來了嗎?”
    另一位負責伺候太子殿下日常的公公看到喜春一個人走了出來,連忙上前問道。
    “殿下大約是在外麵累著了,午膳先撤了,叫後廚備一些點心,等會殿下醒了再送上來。”
    喜春有條不紊地吩咐道。
    宮殿內很快又恢複了安靜,每個人都各司其職,沒有人打擾到湖黎,也因此,他這一覺睡得格外香。
    不僅是香,還有些甜。
    湖黎又夢到簾沉了,他夢見兩個人坐在河畔一起看著日落,看著看著,簾沉就親了他。
    他親人的時候跟昨晚的樣子截然不同,眼神是柔和的,動作也帶著寵溺,好似要這樣把他融化掉。
    夢裏的湖黎已經覺得自己快化掉了,他倚在簾沉身上,全由對方抱著才能坐穩。
    就在他下意識地期待著簾沉的下一步動作時,他突然毫無征兆地醒了。
    湖黎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仿佛是在回味著夢裏發生的那一幕。過了一會兒他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麽,又繃了繃臉從床上坐了起來。
    “喜春,現在什麽時辰了?”
    他掀開了自己的床簾,外麵的天已經全部黑下來了,寢殿內也都點上了燈。等到湖黎揚聲後,喜春才跟其他宮人魚貫而入。
    “回殿下,已亥時了。”
    亥時,也就是說他睡了整整一天的時間。
    “殿下,您要起嗎?”
    喜春知道湖黎是要起來的,手上早已捧了對方要穿的衣服。
    “嗯,衣服放下吧。”
    “是。”
    不消一會兒,太子殿下就已經著裝完畢。現在這個時間點,已經不是用晚膳,而是宵夜了。
    等到他吃完飯就去了書房,湖黎每天都要去書房讀一段時間的書,但今天他總有些看不進去。
    “殿下,您今天是怎麽了?”
    喜春看著湖黎神不守舍的樣子問道。
    “沒怎麽,就是……”腦子裏總是會出現某個淫賊罷了。
    太子殿下也不知道是在跟誰置氣,話沒說完倒是哼了一聲。
    “奴才跟在殿下身邊這麽多年,還是頭一回看見您這樣呢。”
    喜春雖然不知道湖黎發生了什麽事,但他覺得殿下這樣比以前有生氣多了。
    “不過殿下昨日究竟去了哪裏,怎麽回來累得這麽厲害?”
    湖黎去青樓的事情在皇上知道後,就立刻封了口。因此這件事隻有寥寥無幾的人知道,喜春沒有被湖黎帶著一起出去,自然不清楚。
    他本意也不過是覺得太子殿下今天睡了太長時間,有些好奇而已,並非刻意刺探對方的行蹤。
    可湖黎翻書的動作卻因為他的話抖了抖,最後那頁紙都被撕損了。
    “奴才該死,請殿下贖罪。”
    喜春發現自己闖了禍,立即跪了下來朝對方請罪。
    太子殿下知道這件事跟喜春沒有什麽關係,純粹就是自己的原因,因此他也沒有對對方怎樣。
    “又不是你撕壞的,何罪之有,起來。”
    湖黎說完話後像是掩耳盜鈴般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可很快又收回了手。
    書是徹底看不下去了,但他剛剛才睡醒,又不可能會回去休息。
    “殿下有很長時間沒有作畫了,今日既不想看書,不如畫上一幅?”
    喜春見到湖黎的樣子,立即為對方排憂解難道。
    太子殿下喜歡賞畫,喜歡收集畫,卻並不愛作畫。他隻有在無聊的時候,或者興致來了的時候畫上一幅。
    索性今天也沒什麽事,他略微沉吟了一下,就答應了喜春的提議。
    一張嶄新的宣紙被鋪在了書桌上,湖黎站起了身,在腦海中構想著自己要畫的東西。
    明明最開始的時候,他是想畫賞春圖,可畫到後來,賞字就不見了。
    湖黎收完了最後一筆,才發現自己究竟畫了什麽——是簾沉。
    狀元郎身上絳紅色的衣袍半脫不脫,前襟卻已大開,露出精壯的胸膛。他似乎是在看著誰,臉上的表情並不豐富,然而自有一種柔情泛濫,嘴角也噙了一抹笑意。
    在他的手中,還有一條似腰帶的長款布條。
    轟。
    湖黎的臉整個紅了,連手都不知道安放到哪裏,他……他怎麽會不自覺地把簾沉給畫出來了,畫便畫了,還是這般情狀。
    太子殿下心虛不已,他第一時間看向了喜春,對方隻在初初之時看了一眼,等意識到有些不對的時候,就立刻不敢多看,隻專心研墨了。
    在發覺喜春並沒有看到自己畫的東西後,湖黎這才鬆了一口氣。
    他將畫筆隨意擲在一邊,伸了伸手,第一念頭是想把畫撕了,或者團成一團扔掉,可手放在畫的正上方,遲遲沒有落下去。
    湖黎的眼睛瞥了一眼畫裏的人,仿佛被燙到一般,又很快收回了視線。
    “你……你先下去吧,這裏不需要伺候了,本宮等會自會去休息。”
    湖黎拿過另外一張紙匆匆蓋住了剛剛才畫好的畫,然後淡著臉說道。
    “是,奴才告退。”
    喜春大約知道太子殿下為何要讓自己退下,他雖然沒有看到畫中人的長相,卻也知道那是一位男子,還是一位儀表不凡的男子,可這男子並不是太子殿下自身。
    再有,湖黎落筆繾綣,勾畫纏綿,明顯是與畫中人關係不一般。
    喜春忠的是湖黎,對方既不想讓他看到,他也不會多問,更不會對外多提。
    行了一禮後,他就從書房退了出去。
    湖黎的身影在原地站了半晌,等到書房的門被再次關起來後,他才把蓋著的紙掀開,然後重新坐了下來。
    看著自己畫的人,太子殿下對照著現實中的簾沉,又覺得有些不完美,比如簾沉的眉毛還應該再濃一點,五官也要更為精致一點,唇……唇也好像要更紅一點。
    湖黎拿起筆重新潤色了起來,不過當他沾了朱砂要點唇的時候,卻又莫名咽了咽口水,最後鬼使神差的,他竟然用自己的手勾了一些,然後親自抹到了畫中人的唇上。
    做完這一切後,他立即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看也沒看畫半眼,就思緒不寧地在書房裏來回走了兩圈。原本他是要把手告在後麵的,可想到昨晚的不得解脫,他又規規矩矩地把兩隻手垂在了身側。
    書房裏的燈點了將近大半宿才吹滅,湖黎回去的時候,懷裏還抱了一副畫。
    他似乎寶貝得緊,當有宮人想要接過來時,他直接拒絕了,就這樣一路帶回了自己的寢宮。
    在寢宮裏看了半晌,湖黎也沒有找到合適的地方放置自己的畫,好像不管放到哪裏都有被發現的風險。
    想來想去,他最後幹脆就把畫放到了自己的床榻上。
    太子的床榻,宮人是不能隨便收拾的,裏麵的東西也不可隨意亂動。
    等到睡覺之前,湖黎趁著床上掛著的夜明珠亮意還偷偷將畫展開看了一眼,看到後來腦子裏不知道想了些什麽,又手足無措地把畫重新卷了起來,然後才開始進入夢鄉。
    翌日清晨。
    同樣的時間,湖黎醒了過來,喜春按照對方往常起來的時間已經在帳外候著了。
    太子殿下睜開眼睛後也沒有多想,就立刻掀開被子坐了起來,在掀被子之前,他順手就將床上的那幅畫放到了枕頭旁,防止被壓壞了。
    “喜……”
    湖黎叫了一聲喜春的名字,剛想要站起來,就立即看到了自己身上的異樣,於是他才撩起了的一點床簾就又放了下去,同時還將掀開的被子重新蓋在了身上。
    “殿下?”
    喜春看著太子殿下這一係列的反應,語氣疑惑。
    “你們全都出去,喜春留下。”
    一大清早就遭受了這樣的視覺衝擊,湖黎放在被子上的手都忍不住攥緊了。
    而外麵的宮人聽到太子殿下這樣吩咐,將手上端著的東西放下後就都陸陸續續退下去了。
    “殿下,人都已經走了。”
    “你去給本宮找一身幹淨的衣服來。”
    湖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說出的這句話,偏偏喜春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他的意思。
    “殿下,等會您要上早朝,不能出宮去。”
    他還以為太子殿下是要另換一身衣服出宮遊玩。
    “本宮知道。”
    湖黎深吸了一口氣,他昨晚肯定是又夢到簾沉了,要不然怎麽會是這樣的反應。
    昨晚在書房的時候,太子殿下就仔細思考了一下簾沉究竟為什麽要對他下藥。
    對方家世貧寒,在朝中也不認識什麽人,究竟是誰給他的膽子,竟然敢……敢對他做出這樣的事情呢?
    太子殿下想到後來,隻得出了兩個結論,第一個是簾沉想要通過這樣的方式攀上自己,抱自己大腿。
    呸,湖黎在心裏啐了一口,就算你用這樣的方式,也別想平步青雲,他可是剛直不阿的,才不會被引誘到。
    第二個可能,也是讓太子殿下忍不住嘴角翹了好半天的猜測,那就是簾沉早就對他心懷不軌,說不定在殿試的時候對方就看上他了,然後一直偷摸尋著機會。
    呸呸,大流氓,湖黎又多啐了兩口。
    到最後,湖黎發現不管簾沉究竟是出於哪種目的,好像他都並不怎麽排斥對方。
    所以,他好好的一個太子殿下,竟然就這樣成斷袖了?
    思緒回籠,湖黎把被子都揪得更厲害了一點:“本宮說的是,裏麵的幹淨衣服。”
    這回春喜要是再不懂,羞惱萬分的太子殿下就要把身邊的大太監給換了。
    “奴才明白了,請殿下稍等。”
    伺候太子殿下的宮人們都是被訓練過的,自然能明白一些人事,喜春聽懂以後,就有些暗恨自己剛才的蠢笨。
    宮人們都是伴著湖黎一起長大的,尤其是喜春,他多多少少清楚一些對方的真實性格。
    能讓太子殿下說出剛才那句話,想必已經很為難他了。
    喜春不再多言什麽,隻趕忙又另找了一套幹淨的衣服遞給了湖黎。床榻裏麵窸窸窣窣了半晌,然後才看見太子殿下重新走了出來。
    他臉上沒有什麽特殊的表情,而耳根卻是紅的,不過喜春也沒有膽子看就是了。
    湖黎站在寢殿內一邊穿著外麵的衣服時,一邊恨恨不已地想到,今天、不,等下朝之後他就要去找簾沉的麻煩。
    對方之前讓他哭了那麽久,他一定也要讓簾沉哭那麽久,還是要把對方綁起來的那種哭。
    想到那個場景,太子殿下仿佛已經得逞似的,臉上早一步添了笑容。
    -
    即使皇上已經下了封口令,但堂堂太子殿下逛青樓的消息還是在早朝的時候被更多的官員說了出來。
    湖戚川聽到其他人的參奏,假惺惺地站出來表示這其中是否有什麽隱情,還請皇上明察。
    他願意也隻想惡心湖黎,可不想皇上竟然真的順著這話說了下去。
    “說得不錯,太子之所以會去,是因為聽聞那裏有一幅名畫。臨去之前,他還特意跟朕報備過此事。”
    什麽叫赤裸裸的偏袒,這便是了,誰會相信青樓裏有什麽名畫。有消息靈通的,還聽說太子昨日回來之後就立即被皇上召了過去,真要是早就知道此事,哪裏會有這一出。
    不過心底再怎麽質疑,這話畢竟是皇上親口說出來的,他們就算再想構陷太子,也沒有辦法。
    這其中要數二皇子最不甘心,也最憤慨。
    他不明白為什麽父皇會偏心偏成這樣,大家都是皇子,憑什麽湖黎就比別人高貴,就算在外麵犯了什麽錯,對方也會替他兜著。
    “父皇說的是,不過皇兄身份不俗,就算想要欣賞名畫,大可以讓人將畫拿回來,不必親自去那等醃臢之地。”
    湖戚川聽上去句句都是在為湖黎著想,可話裏分明到處都是釘子,是說對方身為太子,不顧及自己的身份,墮了皇家的名聲。
    “你所言也有道理,太子,下朝之後到書房一趟。”
    皇上深深看了一眼湖戚川,之後才笑了笑,用著嚴厲的口吻對湖黎說道。
    “是,兒臣遵命。”
    去書房當然也隻是做給那些臣子和湖戚川看的,皇上不僅沒有處罰湖黎,還讓人把新得的玩意兒拿出來給對方看了一遍。
    “看看,喜歡什麽就帶回去。”
    “父皇的東西都極好。”
    “怎麽,瞧著你是要把朕的東西都拿回去?渾小子。”
    皇上單名一個申,湖申見到湖黎那副小樣子,笑罵了一句。
    “兒臣才不會那麽貪心。”
    皇上雖然拿出了很多東西,但湖黎還是隻在中間選了一個,一枚打造得無比精細的白玉發簪。
    拿到手的時候,他想著要是簾沉戴上這枚簪子會是什麽樣的。
    “選了什麽東西,這麽高興。”
    皇上正批著奏折,剛一抬頭就看到湖黎眉眼彎彎的樣子,這可真是稀奇,他這兒子向來都繃著一張臉,就算心情很好,也很少會有如此情緒外露的樣子。
    因此湖申將奏折放在一邊,走了下來。
    “回父皇,是一枚發簪。”
    男人用來固定頭發的發簪。
    “這發簪是南國前不久送過來的,據說由數十名匠人共同勾畫,曆時三個月才完成。不錯,很有眼光。”
    不止是做工精細,就連這玉簪本身的材質也都十分珍貴。
    “不過朕以往又不是沒給過你這樣的東西,至於這麽沒出息嗎?”
    湖申有些無語地搖了搖頭,以往這樣的發簪也有,雖說不及湖黎手中現在拿著的這枚,但也不至於讓對方露出這麽一副神態吧。
    “兒臣……兒臣就喜歡這件,其餘的都不用了。”
    湖黎得了發簪也不交給宮人收拾好,反而是放進了自己的懷裏。
    看樣子是真的很喜歡,湖申還想再看看那發簪究竟有什麽過人之處,就見湖黎已經放置妥當了,生怕有人跟他搶似的。
    他沒再說什麽,而是又替對方撿了幾樣東西讓宮人送去了太子宮殿內。
    “在這隨便看看,中午陪父皇用完膳再回去。”
    既然是要做樣子給那些大臣們看,就不能馬上放湖黎回去。當然,湖黎其實也不準備回去的,因為他剛才聽說簾沉要進宮。
    “父皇,您為什麽要招簾……新科狀元進宮啊?”
    湖黎坐在皇帝邊上,麵前還擺了一個桌子,桌子上放滿了不同的吃食。湖申好像還當湖黎是九歲孩童般照看著對方,甚至專門給他挑了一本書解悶。
    “怎麽,怕父皇懲戒他?”
    一國之君,對於狀元就算有印象也是有限的,可他聽湖黎的語氣,分明是跟簾沉很熟的樣子。兩個人之前也沒有什麽交集,就是前日去過一趟青樓,想到這裏,湖申的眼睛眯了眯。
    要不是湖黎先前替對方求情的話,簾沉的狀元之位恐怕也不一定保得住,誰不知道皇上護湖黎就跟眼珠子一樣。
    結果他可倒好,竟然帶著對方去了青樓,簡直膽大包天。
    湖申是帝王思維,他在聽到消息後一下就想到這背後會不會是簾沉的陰謀,又或者,還有其他人指使著對方,他們是不是想要對湖黎不利?
    可對上自家兒子單純幹淨的眼神,他並沒有說出自己的猜測。
    “其實我們去青樓也不怪他。”
    湖黎把書攤在自己的腿上,看了一眼裏麵的文字,又看向了湖申,小聲地為簾沉辯解著。
    “不怪他難道怪你?要不是有他唆使,你連青樓在哪裏都不知道。”
    湖申護犢子的道。
    “但兒臣自己也沒有反對。”
    到了青樓後,他雖然想要離開,可在簾沉的三言兩句下他最後還是留下來了,說到底,他自己也有一定的責任。
    是啊,要是自己當時堅定不移的離開,或許簾沉的壞主意也不會得逞。
    這樣一想,他自己確實也有一點責任……吧。
    “行了,朕今天召他進宮隻是要為他安排官職。”
    本屆的狀元成績格外出挑,所以對於他的官職,也是經由眾人商議後才定下的。至於其餘高中的人,早就外放做官了。
    他們給簾沉商量出了兩種方案,一個是任六品翰林院編修,另一個是跟其他人一樣外放,不過品階要稍微高一點。
    “太子,你覺得他應該擔任什麽職位?”
    湖申經常會問湖黎一些朝堂上的問題,目的就是鍛煉對方的能力。
    “兒臣以為……”
    第一反應當然是想讓簾沉擔任翰林院編修,畢竟這樣的話,對方就會常常呆在皇宮,他……不對,應該是簾沉就能有機會多看看自己了。
    可湖黎又想了想,萬一對方不願意在宮裏修書,而父皇又真的參考了自己的話,豈不是白白耽誤了簾沉的前程嗎。
    於是往常十分果敢的人在這件事上倒猶豫了起來,湖黎磨磨蹭蹭了半天,也沒有說出答案來。
    “兒臣以為,此事還需看狀元自己的心意。”
    “你們關係很好?”
    湖申現在真有些好奇了,簾沉究竟跟湖黎說了什麽,才叫他兒子肯這麽為對方著想。
    “也、也還好吧,父皇,兒臣要看書了。”
    湖黎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將書往桌上一擺,做出一副目不轉睛的樣子。
    就這樣沒過多久,門口處太監的尖細嗓音揚了起來,是簾沉到了。
    湖黎沒有心思再看書了,盡管他之前也沒有多少心思,但好歹還是能看進去一點的。
    隻見他依舊還是那副正襟危坐的樣子,然而眼睛卻偷偷往門口處看了又看,等見到熟悉的身影出現時,他自己先紅了紅臉,又迅速將視線收了回來。
    可這視線簡直無處可放,一下子跳到了書本上,一下子跳到了糕點上,最後跳到了地麵上。
    書房內的地麵十分光滑,可以照出人影來,他這樣一低頭,就望見了簾沉。
    “參加皇上,參加太子殿下。”
    簾沉跪了跪身,很快就被叫起來了。
    自來臣子的官職都是由皇上說了算,可湖申在讓簾沉起來後,竟然真的采用了湖黎的提議,將兩個方案擺在了對方麵前,讓新科狀元自己選擇。
    “你想一下,再好好回答朕。”
    當皇上跟簾沉說話的時候,湖黎的注意力其實一直都放在後者身上。他低著頭,目不轉睛地看著對方。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簾沉似乎也看了看他。
    湖黎立即抬起頭,兩個人的視線撞了個正著,然後他就看見簾沉率先收回了視線,接著毫不猶豫地向皇上回稟,說他願意留在翰林院。
    即使他父皇又說,因為前日兩人去青樓一事,原本是六品的編修現在要降到七品,簾沉也還是堅持自己的決定。
    簾沉說完話後,湖黎連書也不擺了,直接光明正大地盯著對方。
    狀元郎堅定的口吻以及回答之前跟他的對視,讓太子殿下確定了簾沉就是對自己意圖不軌。
    真是、真是……湖黎忍不住捏了一塊糕點,然後又放了下來,他看著簾沉,覺得心跳得有些快,同時整個人還有一種很高興的感覺。
    太子殿下想,這人手段可真高明,就知道用這樣的方法哄他高興。
    “好,那從明日起,你便入翰林院吧。”
    湖申的筆在紙上一勾,就將簾沉的官職定了下來。
    皇上今天召狀元郎進宮,其實有點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感覺。因為青樓事件,所以他就想考察一下對方,看看此人的品行究竟如何。
    簾沉要真是那種齷齪不堪的人,今天就不是給他兩個選擇,而是直接外放到窮鄉僻壤了。
    不過還好,太子的眼光一如既往的不錯,對方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湖申滿意地點點頭,然後才讓簾沉出宮去了。
    簾沉剛走,位置上的湖黎可就坐不住了,他連眼睛都跟著對方一起飛了出去。
    “父皇,兒臣坐了這麽長時間,有些累了,想要出去走走。”
    湖申可是看著湖黎長大的,哪能不知道對方想些什麽。他此時也沒有往湖黎對簾沉有什麽不可描述的心思上想,隻是以為湖黎想要跟簾沉說說話。
    “你是累了,還是想找簾沉去?”
    因此他直接就將湖黎的意圖說了出來。
    “兒臣就是想要送送他。”
    “哪有太子眼巴巴去送臣子的!”
    湖申這個眼巴巴用得極為傳神,瞧湖黎那樣子,坐都坐不住,生怕再耽誤下去人就沒了。
    “行了行了,你去吧,早點回來。”
    到底對太子也沒其他辦法,湖申這個老父親嫌棄似的揮了揮手,將人趕了出去。不過在湖黎快要離開時,他又揚聲喊了一句:“記得等會兒回來陪朕吃飯!”
    “知道了父皇。”
    聲音逐漸遠去,想來應該是跑著出去的。
    湖申見狀,有一瞬間的古怪,可他又不知道古怪在什麽地方,因此也就置之不理了。
    湖黎出門後跑了好幾步,最後才在不遠的地方看到了簾沉的身影,既然都看到人了,他也就不再跑了。
    “站住!”
    第一次叫人沒停下,湖黎氣得想叉腰。
    “站住,簾沉。”
    第二次帶了人名喊,總算是將對方喊住了。可簾沉隻停在原處,也不主動走過來。
    湖黎覺得簾沉這是典型的恃寵而驕,以為跟他有了什麽,就可以這樣肆無忌憚了。哪有臣子在聽到他的話後不馬上就過來,還等著他去的。
    不行,不能慣著這人,太子殿下氣呼呼地想到。現在簾沉都可以把他這樣那樣了,真要是再慣下去,誰知道還會不會做出什麽更過分的事情。
    所以簾沉不動,他也就不動。
    “本宮叫你,你為什麽不過來?”
    “殿下恕罪,實在是臣家中有事,急於回去。”簾沉遠遠朝他行了一禮,“倘若殿下並無它事的話,還請準許臣離開。”
    擺明是推脫的話,可湖黎的注意力卻在他的自稱上麵。
    他說臣,但因為自己名字裏本身就有一個沉,所以那話聽上去更像是兩個親近之人的交談。
    湖黎還沒有多說什麽,那邊簾沉大概看出他沒有什麽要緊的事情,竟然真的準備離開了。
    “你、你不許走!”
    小太子蹬蹬蹬幾步就跑到了簾沉麵前,等近距離看到人以後,湖黎才想起自己剛才想的不能慣著簾沉的話。
    他刻意拉著一張臉,想要以此嚇唬嚇唬簾沉。
    “太子?您有什麽事嗎?”
    對於湖黎的冷臉視若無睹,簾沉目露疑惑道。
    “這話應該是本宮問你才對,簾沉,你沒有什麽要跟本宮說的嗎?”
    “臣聽不懂您的意思,還請太子殿下明示一二。”
    看著簾沉又在自己麵前裝傻,湖黎的冷臉都擺不下去了,他想擺臭臉。
    “好,本宮再提示你一遍,前日,青樓,你我……”
    “太子殿下!”
    誰想湖黎的話還沒說完,簾沉就疾言厲色地打斷了對方。
    “臣並不知道您究竟想要什麽答案,隻是你我之間什麽都沒有發生,當日臣也證實過這一點。倘若太子您想尋個玩笑,也請另擇他人。”
    如果湖黎不是在回宮後發現自己的身體裏多了些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他大概真要在簾沉這樣的態度下主動賠禮道歉了。
    可事實是他發現了。
    “本宮有證據!”
    在簾沉的刺激下,小太子口不擇言。
    “敢問是何證據?隻要太子殿下可以拿出來,臣願意認罪。”
    簾沉好似受到汙蔑般,連語氣也冷了下來。
    可湖黎哪裏可以拿得出來證據,那些東西都被他洗幹淨了,衣服……衣服沒扔,還被他偷偷藏起來了,可這並不代表他就可以真的拿出來。
    欺人太甚,實在欺人太甚!
    “你就是故意欺負我。”
    湖黎委屈到了極點,他想簾沉怎麽這麽壞,明明把他都這樣那樣了,一覺睡醒後又翻臉不認人。
    不認也就罷了,還要惡劣地留下鐵證,讓他有口難言。
    “太子,請慎言。”
    簾沉跟那夜一樣的不為所動。
    “其實對於那種事情有向往,也是人之常情,太子殿下可能是到了成婚的年齡,不如請皇上為殿下賜婚,或許下次酒後也就不會再出現這種幻想了。”
    簾沉直接將湖黎說的話歸結為素了太久以至於酒後產生的幻想,太子殿下臉都紅了,被氣得。
    “才不是我的幻想。”
    “你、你當真不肯承認?”
    湖黎往前走了一步,跟簾沉拉近了一些距離。正常情況的話,臣子是要跟太子殿下保持一定距離的,即使是對方先朝他跨進,但簾沉卻沒有挪動腳步。
    他保持了跟湖黎之間超出常人的親近。
    “我不殺你,也不追究你的罪責,你大可以實話實話。”
    都已經說到這種地步了,湖黎覺得就算簾沉是擔心自己的腦袋,有了他的承諾也應該可以鬆口了。
    可沒想到對方依舊堅持兩人之間是清白的。
    “太子殿下,臣實在有事,不便與您在此討論這些子虛烏有的事情。”
    簾沉說完後,做了一個轉身的動作。這樣一來,那掛在腰間的玉飾也就不可避免地落到了湖黎的眼裏。
    那是他的東西。
    “等一下。”
    湖黎直接把人的腰帶拉住了,玉飾也發出碰撞的清脆之聲。
    “太子殿下,臣已一而再,再而三地表明你我之間並沒有任何關係,還請自重。”
    簾沉立即向後退了一步,麵上維持著冷淡,可腰帶還是被對方拉著沒有鬆開。
    “你說我們沒有關係,那你要怎麽解釋這玉飾?”
    湖黎揪到了把柄,自然不肯輕易放過簾沉。
    “玉飾?”簾沉抬了抬眼,而後低下頭指指腰間掛著的東西,“太子殿下指的是這個嗎?”
    “不錯。”湖黎點頭,“它是我的東西,你說我們之間沒有關係,那為什麽原本應該是我的玉飾如今卻出現在了你的身上。’
    太子殿下滿以為簾沉定會啞口無言,誰知對方竟然麵露古怪地看了看他。
    “殿下,您是不是看錯了,這玉飾乃是臣在街上隨意買的,並非皇族用品。”
    “再說,就算真是您的,臣又怎麽可能會有膽子戴著您的東西公然進出皇宮?”
    簾沉的話說得有理有據,這讓湖黎又重新看了一眼他身上的玉飾。
    比剛才更仔細了一點,也看出了更多的門道。
    簾沉身上戴著的玉飾確實跟他的玉飾很像,稍一疏忽可能會看錯,但認真看的話就會發現很多差別。
    “殿下,您可看清了?”
    “看清了。”
    “那可否鬆開臣的腰帶。”
    “鬆、鬆就鬆。”
    湖黎沒半點氣勢地道。
    “請問太子殿下還有事嗎?”
    “沒有了。”
    他還能有什麽事,簾沉又不肯承認兩個人之間的事情,而且剛剛又鬧了一個烏龍。
    “那臣現在可以回去了嗎?”
    “……”
    這回停了半天也沒有回答,湖黎不想簾沉回去,可又實在沒有理由留住對方,而且他等會還要回去陪自己的父皇用午膳。
    “你回去吧。”
    小太子氣鼓鼓的,明明想不看簾沉,可眼睛總是不受控製地落在對方身上。
    於是這一回,他又在簾沉轉過身的時候看見了一樣東西。是藏在對方袖子裏,但露出了半截的玉飾。
    這回他沒看錯,就是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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