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第一個蜜月(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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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柳梢頭, 湖黎卻直到半夜時分也沒有睡著。
晚上在陪父母用餐的時候,兩人倒是問了一句湖月又犯什麽錯誤了,引得他這樣大動肝火。要知道平時湖黎雖然總是冷冰冰的樣子, 可對這個弟弟也疼愛得緊, 就算是罰, 也沒有像這一次這麽嚴重。
湖黎則是實話實話, 把湖月擅自去千金樓砸錢的事情講了出來。湖德氣得當場就把筷子拍到了桌子上,母親慕芷聽了後亦是怒了怒眉。
慕芷嫁給湖德以前,是個溫柔如水的女子,從來不會做出這樣的表情,可想而知這些年來湖月闖的禍有多少, 才將他母親逼成這樣。
“是該罰。”慕芷用著溫溫柔柔的語氣講出毫不留情的話, “我看今年也不用讓他再出門了,整天的也沒個正經。”
早年是看著湖月還小,對方又慣會撒嬌賣癡, 現在慕芷下了決心要好好整治一下小兒子。
湖德的筷子拍到桌上後, 飯菜還沒吃完,於是這會兒又怒氣衝衝地自個兒把筷子給拿了起來:“回頭告訴他, 要是還不聽話,老子就把他扔到軍營裏頭。”
聲音粗獷, 襄王早年間就是出身軍營, 那是在刀口上舔過血的人。
“是, 兒子記下了。”
要是在以前,聽到把湖月送到軍營裏去,說不定慕芷還會求求情,現在她已經心如止水。皮孩子不嚇唬嚇唬,就永遠學不了長進, 她甚至還給襄王夾了個菜,兩夫妻的怒火就在彼此的親昵當中消失無蹤。
湖黎之所以現在還沒有睡著,並不是因為晚上父母說的那一席話,而是他心裏裝著個人。
也就奇了怪了,身為襄王府世子,他平日裏隨著父母親出入過不少宴席,各家貴女,匆忙之間,亦是見過不少的。
就算簾沉比所有人都好看一點……湖黎看著窗外的月亮,其色皎皎,又不自主的想起了對方解衣之時露出的一抹姝色,他連忙閉了眼,又翻過了身,不去看外麵的月亮。
就算簾沉比所有人都好看一點,沒道理他就變成這樣了啊。
他從小飽讀聖賢之書,怎麽會是一個好色之徒。可若是不好色,怎地偏偏就對簾沉這般魂牽夢縈?從千金樓回來已有多時,他心裏仍然惦記著對方,更是時時想著對方會不會真就招了另外的入幕之賓。
世子長這麽大,從沒嚐過為一個人魂不守舍的滋味,如今他算是嚐到了,但這滋味兒並不好受。
於是第二天,世子十幾年來頭一遭沒有準點起床。他昨夜想得太晚,自己都不知道是何時才睡下的。
他一向守己自律,便是一次兩次沒有準時起床也沒什麽。隻下人不問,湖黎心中清楚這裏麵的原因,倒是十分難為情。
照例去給父母請了安,被問起來的時候,湖黎耳邊一熱,嘴上卻是說了句:“沒什麽,大概是昨夜看書太晚了。”
心裏同時浮現的又是簾沉那張臉,還有他身上淡淡的脂粉氣味,這下又是連鼻子也熱了起來。
“書什麽時候看都行,以後切不可再這般了。”
慕芷心疼地道,又從丫鬟手裏接過了一個香囊。
“你身上那枚香囊味道淡了些,這是娘最近做出來的,換下吧。”
“多謝母親。”湖黎朝著慕芷走近,伸手解了身上原本佩戴著的那枚香囊,而後對方給他將新的香囊重新係上了。
香囊花色富貴,剛好配得上湖黎今天這一身打扮。
“若不是你生來帶有異香,也無需這般天天佩戴香囊。”慕芷感歎了一句。
她當初懷大兒子的時候也沒有什麽異常,可人剛出生的時候,原本帶著血腥的產房之中卻飄出了一縷淡淡的異香,這香味讓當時差點就要昏迷過去的她恢複了些精神。
眾人尋摸了良久,最後才找出了源頭。這香味竟是從她這個剛出生的孩子身上散發出來的。雖然如此,家裏人也沒覺得湖黎就是怎樣奇怪了。慕芷後來更是感念於在產房當中聞到了這縷味道,不然她可能就此過去了。
湖黎小時候也沒怎麽在意,可學堂裏的那些人總要說他像個女兒家一樣,還塗脂抹粉,身上都是香味。
小世子那天回來後可是伏著案桌哭了好長時間,眼皮子都哭腫了,叫慕芷心疼得直罵人,她說到做到,第二天就帶著襄王一起去了那群說過湖黎的人的府上。
但就是從這次過後,湖黎再不肯讓別人聞到自己身上的味道了。
“不過你今日是要出門嗎?怎麽穿得如此隆重?”
這身衣服還是慕芷上個月吩咐人做出來的,為的就是讓湖黎平日裏出入宴席穿,不過提前穿也沒什麽,反正當時一並做了許多套。
“隻是順手拿了一件,並未要出門。”
因為撒謊,耳邊的熱意更多了一點。湖黎從父母的屋子出來後,才感覺到呼吸稍微順暢了些。
今日他的確是要出門,可這門不能光明正大的出。大約也是他的目的不純,所以才會這樣格外心虛。
昨夜湖黎越想身子就越熱,臨入睡之前,他終於給自己這些與平時截然不同的表現找出了一個解釋,他想,簾沉定是給他下毒了,否則他不可能會這樣。
湖黎去千金樓的時候,隻在簾沉的房裏飲了一杯茶。左思右想,他都覺得是這茶有問題。所以他準備今天再去見見對方,問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
“小少爺在做什麽?”
“回世子,小少爺一大早就起來了,用過早膳後便開始完成您交代給他的任務。”
知道湖黎是要問湖月的,下人早就打聽清楚了。
“還鬧事嗎?”
“沒有。”下人頭更低了一點,心中想到,主子您這樣布置任務的方法,換做誰也不敢再鬧事,除非小少爺是想今年一整年都出不了門。
“昨天父親說的話可曾講給他聽了?”
“回世子,講了。”
雙管齊下,小少爺更不可能鬧事了。過了一夜後,就連簾姑娘從他口中蹦出來的頻率也比以前少了許多。
“昨天他吃沒吃晚飯?”
“這……”下人的回答遲疑了一下,湖黎知道了答案。就知道湖月沒那麽老實,他若真要鬧起來,下人們也沒有辦法。不過看在對方總體表現還算聽話的份兒上,湖黎也沒計較這些。
“走,去看看。”
“是。”
跟下人們稟報的一樣,湖黎過去的時候,就見湖月在那勤勤懇懇的寫著字。他布置的任務之一,就是讓他把當代名家的字全部臨摹一遍,等到他那手/狗爬字能出師了為止。
“哥,你來了!”見到湖黎,湖月簡直就像是狗見到了肉包子般,家裏做他主的人就是湖黎了,不好好抱著點大腿,怎麽能爭取早日出去。
昨天湖黎走後,湖月也自我反省了良久,主要是在想他到底哪裏惹到了兄長。隻是想來想去,也沒個由頭。
“嗯。”湖黎避開了他那一手墨汁的擁抱,走到邊上檢查了一下他的作業。還行,至少沒有他想象當中那麽差。
“哥,你看上去好像精神不太好,是沒睡好嗎?”
湖月就跟人精一樣,一下子就看出了湖黎睡眠不足的樣子。
他也沒發現自家兄長的表情變了一瞬,而是仍然在作死的邊緣來回橫跳:“該不會是為了簾姑娘失眠了吧。”
湖月就是那麽調侃一下,可他誤打誤撞,竟真的猜中了湖黎精神不好的原因。
“我就知道簾姑娘有這樣的魅力,哥,我跟你說,上一次跟簾姑娘交談了一番後,我回來也是失眠了好久。”
湖月失眠是在反思自己,順便思考他以後的前程問題。簾沉一語驚醒夢中人,讓他決定不再當一個遊手好閑的紈絝,就算要當,也得是滿腹經綸的紈絝。
被湖黎關了禁閉之後,湖月都是靠著簾沉當日跟他說的那些話度過的。
雖然湖月是為了這麽個原因失眠的,可他沒講清楚,前頭又是一句“也是失眠了好久”,再加上一口一個簾姑娘,湖黎聽著聽著臉色就又冷了下來。
他想,簾沉究竟跟以往招待的那些客人都說了什麽。想不出來,倒把自己又氣到了。
“哥,你怎麽了,哥?”湖月見自己說了半天,他哥也沒個反應的樣子。不過這也不奇怪,跟簾姑娘相處過後,大家都是這樣嘛。
身為親兄弟,湖月表示自己很能理解湖黎。
“繼續寫,不準偷懶。”
湖黎忍了又忍,才把那句“以後再敢提一聲簾姑娘,就準備明年出門吧”的話忍了下來。
他想,他恐怕不止要去問問簾沉自己是不是中了毒。湖黎突然發現,其實他一點都受不得簾沉可能會跟其他人在一起。
原本是打算再晚一點出門的,自從清楚了這個念頭後,世子冷著臉,將好些銀票塞進了衣袖中,然後從後門出去了。
然而等真正到了千金樓後,他站在門口,又有些罕見的無措。
他竟然真的又來了,像其他那些總是流連於此的世家子弟一樣,不務正業。
正在猶豫當中的時候,千金樓的媽媽仿佛是早早就等在了那邊一樣,見到他便立刻迎了上來。
“公子今兒又來了,剛好裏麵在行酒令,公子可以一起進去玩玩。”西樓這邊每天玩得花樣都不同,久而久之,文人那些遊戲就玩完了,大家便開始自創遊戲。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凡是在千金樓中玩過的花樣,就會很快成為整個巽陽城時興的遊戲。
今天他們沒有玩那些自創的遊戲,恰好有家公子帶了許多罐陳年好酒,眾人興致上來了,便行起了酒令。
就連丞相下了早朝後也來了,這會兒正在裏麵和一群小輩喝著酒。
“我不玩這些。”他看上去依舊有些不自然。
湖黎話一說出來,媽媽又是得了命令的,哪有不知道他是為了什麽。不過人當然不是這樣輕易就可以見到的,因此媽媽又是一笑,嘴上的胭脂塗得又紅又豔。
“那就是為了我們簾姑娘?”
“這巽陽城人人都想見我們簾姑娘,可姑娘又豈是那麽容易見的,公子您可比別人幸運多了,至少昨天還跟我們姑娘見了一麵。”
聽她一口一個簾姑娘,湖黎那點不自然更多了起來。
“不能見嗎?”他聲音硬邦邦的。
“不是不能見,隻是今日堂中來了這麽些人,若是我們姑娘單隻見了你,對其他人著實不好交代。”
媽媽說的是千金樓裏的規矩,可湖黎聽了卻皺了皺眉。簾沉見他,又何須向其他人交代。
湖黎今日來此就是想要勸說簾沉早日從千金樓離開,這樣的話,不管他要見誰,也不用跟什麽人交代。
他不喜歡簾沉被別人評頭論足著。
見湖黎果真是像主子說的那樣有些不高興,媽媽話音一轉:“不過公子要是真的想見的話,也不是不行,隻是需要等一會兒。”
堂中都是人,湖黎想要見簾沉,至少也得等這些人都走了。
“我要見她。”意識到自己這話說得有些快,湖黎下意識摩挲了一下裝有銀票的袖口,然後從裏麵掏出了一張麵額大的遞給媽媽,“要在哪裏等?”
饒是像媽媽這樣的人,見了湖黎都不由得感歎一句,這人真是太過容易哄騙了。隻是她接過了對方的銀錢,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公子請隨我這邊來。”
既是主子看上的人,那麽將來也就是他們另外半個主子了,媽媽權當是提前領的賞錢。
她是揚州人,姓名早已不知了,不過進入千金樓後,她倒是給自己取了個名字,叫楊眉,意喻揚眉吐氣。
楊媽媽沒有帶著湖黎從正門入,而是走了偏門。說是偏門,也相當於密道了。
簾沉交代過,千金樓中的事情可以不用避諱湖黎。
她在前麵一邊引路一邊又說起簾沉的事,比如簾姑娘從來就不肯輕易招待客人,比如簾姑娘對公子甚為心悅,話裏都是圍著兩人來轉。
剛開始的時候,湖黎看著楊媽媽一張笑臉,有些摸不透簾沉到底是什麽意思。很明顯,對方是在有意跟他透露千金樓的不尋常之處。可聽著聽著,他就沒心思去琢磨了。
他的整顆心都被吊了在楊媽媽的話上,吊在了簾沉身上。
一直到走了一段路後,楊媽媽才停下。隻見她伸手一推,一間幹淨明亮的房間便映入眼簾。
“就請公子在此稍等片刻吧。”
屋內陳設幹淨,沒有他討厭的脂粉味,這反而顯出了他身上香囊的味道。湖黎突然想,昨日簾沉離他那麽近,有沒有聞到他身上的香味呢?
“有勞媽媽。”
“哎呦,不用客氣,以後咱們都是一家人。”
這一家人三個字又叫湖黎攏了攏袖口,是簾沉在他走後又跟楊媽媽說了什麽嗎?聽對方話裏的語氣,是已經認定他要同對方在一起了嗎?
湖黎又覺得他今天/衣服穿得有些多,此刻竟感覺到了一絲熱意。
楊媽媽將他從密道裏送出來,又從密道離開了。湖黎坐了一會兒才發現這個房間十分的得天獨厚,臨窗而坐,下麵人的一舉一動都盡收眼底,不過他們卻不能看見他。
左右也是等,湖黎漸漸平了心緒,聽了聽下方人的那些高談闊論。
隻是他越聽,心中便越是駭然,這些人許是喝大了,講話全然不顧忌起來,可那些針砭時弊,亦是有理有據,他這時候有些明白為什麽宰相也會經常流連於此。
思索間,隻見宰相喝多了也不知道拉著哪位後輩在喝酒,一副不依不饒的樣子,哪裏有平日裏的穩重。呂欽之也在一旁,他看上去神清目明,卻沒有拉著宰相。
而另一些人講著講著,就又說起了簾沉,話裏不乏盛讚之語。
湖黎聽久了,竟也覺得有些趣味,這千金樓跟他想象的很是不同,這些人口裏說的簾沉跟他昨日接觸到的簾沉也很是不同。於是他琢磨著,莫非是對方看他態度不好,所以才這般戲弄於他?
怪道人家說識人不能流於表麵,誰知我竟也犯了這個錯誤,湖黎自己給簾沉找了一個理由,並且心中有些羞愧。
這更加堅定了湖黎想要勸說簾沉離開千金樓的念頭,倘若對方是那樣風清月明的人,是不該在這裏呆著的。湖黎覺得簾沉值得更好的地方,若是離開這裏以後,對方真的心悅於他,兩個人好好往來,也、也不是不可以。
那些世俗禮儀,他也可以慢慢的教導於他。
想著想著,湖黎就又耳熱起來。這時候他自覺簾沉是那等高風亮節的人,所以也沒有再懷疑自己是被下毒了。
“主子,人已經帶過去了。”
楊媽媽走了以後,就去了簾沉房裏。
“記得給他備些膳食,切忌,不可有任何酸味的東西。”
簾沉今日還沒有梳妝,一頭烏黑長發就這樣散著。他隻穿了一件白色裏衣,在窗前背手而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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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黎這一等就等了良久,臨近午膳的時候,宰相就離開了,可下方的人還沒有散開。他更看到呂欽之還被請上了樓,雖然隻待了四五句話的時間,依舊令他心裏難受得厲害。
單見他不行,單見呂欽之就行了嗎?
看下方竟也沒人感到意外,湖黎又是氣悶無比。昨天還說要讓他當情人,今天見都不見他。湖黎不知道,那是因為呂欽之和齊休這些年來,已經不單是客人,更是簾沉的朋友。
下麵的人知道他們的交情,而且每次也隻是說上一兩句話,所以並不在意。再說,就算在意了,又能改變什麽呢?
世子那張冷臉直到楊媽媽送了膳食過來,並說這是簾沉親自吩咐的時候才好起來。
輕易被幾道精巧的菜肴哄好以後,湖黎又反思了一下,是不是昨天他拒絕了簾沉,將人惹惱了?
這樣一想,連原本好吃的菜肴好像也失了味道。可世子還是一口一口的,把這些飯菜吃完了。
膳食的分量剛剛好,沒有讓他吃得很撐。
不知道究竟是秉著什麽樣的耐心,湖黎終於等到了簾沉的人來請他。丫鬟過來的時候,他還看了下方一眼,零零散散的,跟早上時候相比,少了許多人。
“聽說公子一大早就來了?”
還是湖黎一個人走進去,簾沉這回沒有在珠簾內側,而是坐在外麵,優雅地泡著茶。
他也沒有像昨天那樣,精心地描著妝,隻披了件華麗的外裳,頭發簡單的挽了一個髻。湖黎看過去的時候已經不自覺的在想,什麽樣的發簪適合戴上這頭烏發上。
“我來找你有事。”
“誰來找我沒有事呢?”淡淡的一句反問,簾沉用沸水衝淋了一下茶具,“公子不妨坐下再說。”
簾沉這樣不緊不慢,倒顯得湖黎過於心急了。於是準備了一肚子的話也沒有立馬說出,他原本要往右邊坐下的,可看到擺在案桌上的一杯茶具後,腳步又似負氣般走到了左邊。
“我找你有事。”
坐下後,湖黎又執拗地將剛才的話重複了一遍。
“怎麽不坐這裏?”簾沉挑了挑眉,將那茶具又挪到了湖黎麵前,“我可是特意為你擺的。”
“為我擺的?”不是……為呂欽之擺的嗎。
“當然,不然公子以為是誰的?”
眼波流轉,不施粉黛的臉上淡淡一笑,比昨日更顯勾人。
“莫非公子是吃醋了?”
湖黎聽到簾沉的話後,就後知後覺的發現水是剛燒的,杯子也是剛拿出來的。他簡直色令智昏,這樣顯而易見的事實都沒注意到。
意識到自己誤會了以後,湖黎本就有些羞赧,這會兒簾沉直接戳穿了,他更是有一中羞臊之感。
“沒有。”口是心非。
“是與不是,公子心中比我要更清楚。”
簾沉也不再追問,他問起了湖黎今日過來究竟有什麽事。
“我要給你贖身。”
“公子莫非失憶了,我昨日說過……”
“我知道你不缺錢,但我想你離開這裏。”
“哦。”簾沉臉上突然淡了下來,他任由茶水咕嚕咕嚕的煮著,“我原以為公子跟其他人是不一樣的,沒想到你也看不起我。”
“我沒有看不起你。”湖黎差點就要站起來了,不管是今天以前,還是今天以後,他都沒有看不起簾沉。
倘若有的選擇,誰又會想要落入花樓呢?他們這些衣食無憂的人,從不知道別人的難過之處,又何來鄙夷別人的權力。
“我正是看重你,才不想你留在千金樓。”
如果他真的跟簾沉在千金樓中有了往來,接受了對方的投懷送抱,才是真的看不起他。
湖黎這樣急急解釋的模樣取悅到了花魁,他像是變臉一樣又是一笑,等聽到對方接下來的話後,他更是笑得連發髻都有些搖搖欲墜。
“雖說蓮‘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但人與植物不同。”
“蓮姑娘,你就聽在下一勸吧。”
聽他這樣借蓮喻人,簾沉才知小笨蛋竟然弄錯了他的姓。也是,千金樓,花魁,怎麽樣也該是個蓮姑娘,而不是簾姑娘。
他笑夠了,才拉過湖黎的手,而後伸出一根手指在他掌心上劃著。
“蓮姑娘……”湖黎又以為簾沉要對他動手動腳,隻是喊了人,卻也不見他縮回手,就是手指蜷縮了一下。
“看好了,是這個簾,不是你說的那個蓮。”簾沉一筆一劃的,將自己的姓在他手上寫了出來。
寫完後,還要再畫一個圈,跟昨天在湖黎心口畫的圈一樣,一層又一層,牢牢地把人套住了。
“我姓簾名沉,記下了嗎?”
“記下了。”
掌心酥酥麻麻的,湖黎甚至沒有顧得上弄錯簾沉名字的不好意思。
“那叫我一聲。”
湖黎抬眼看了看簾沉,張了口,卻沒說話。
“公子這是不好意思嗎,你不念的話,萬一以後又把我記成什麽梅花啊蘭花啊怎麽辦。”
這是在說剛才以為他是蓮姑娘的事情。
那股不好意思終於在簾沉的取笑中慢慢回來了,湖黎收緊了手:“簾姑娘。”
“要連名帶姓的叫一次。”
“簾、沉。”叫著簾沉的名字,好像把對方摟住了一般,湖黎的手收得更緊了。
“說了這麽久,公子還沒說過你的名字呢。”
“湖月沒有跟你說過嗎?”
“說是說過,可我想聽公子親自跟我說。”簾沉從善如流地伸出了自己的手,“我房中也沒有筆墨,公子不如像我剛才一樣,寫在這裏吧。”
他的手掌也要比尋常的女兒家大一點。
湖黎看著看著,臉就紅了起來。長到這麽大,除了母親外,他還從未碰過女兒家的手。簾沉主動拉他的不算。
“公子?”
簾沉的聲音也沒有幾分催促,可湖黎聽了,下一刻就伸出了一根手指。
“我叫湖黎。”
他名字的比劃尤其多,明明是他在簾沉手上劃著,可湖黎那副含羞帶臊的樣子,仿佛是簾沉又在輕薄他一般。
指尖觸碰到了一抹幹燥,筆畫之間,偶爾還跟簾沉的掌紋吻合。這讓湖黎有一中兩人是吻合著的感覺,他的手指不明顯的抖了一下。
他心裏明白,兩人這樣已是越界了。
“湖——黎。”
“以後我能直接叫公子的名字嗎?”
湖黎聽過許多人念自己的名字,可是他覺得好像沒有一個人能像簾沉念得這樣好聽。好聽到從耳朵裏,一直往他心裏鑽,叫他想要把這聲音保存下來。
“可以。”他垂了垂眼皮,長長的睫毛擋住了裏麵的真實情緒。
“簾、沉。”
應該是想叫他簾姑娘的,不知道為什麽半路又是一轉,變成了叫著對方的名字。
“嗯,怎麽了?”
聽得出來,湖黎剛才的表現讓花魁姑娘很是高興。
“你以後還會招待其他客人嗎?”
“你又不答應成為我的入幕之賓,我招不招待其他客人,同你有什麽關係。”
“這些銀票都可以給你,你以後不要再招待其他客人了。”
突然的,湖黎把袖子裏麵那些銀票都拿了出來,每一張麵額都很大。他卻是一點都不心疼的將其全部遞到了簾沉的手上。
“這麽多銀子,都給我?”
“都給你。”
簾沉不知道想了些什麽,思考了一下:“其實想要我不再招待其他客人也不難。隻要你每天都在這個時辰過來找我,我就答應你。”
“來這裏陪我說說話就行了。”
不用當什麽情人,隻要每天這個時辰過來說說話,他就不再招待其他客人。
湖黎定定的看了簾沉一眼:“好,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湖黎來的時候帶了許多銀票,走的時候也沒有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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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找到了嗎?”
千金樓西麵,一間雅房中,簾沉同當朝宰相相對而坐。他穿了一件男子常服,頭發也做男子打扮,比之女裝的時候,更加俊美逼人。
“還沒有。”給宰相添了一杯茶,“晚輩還要在此呆一段時間。”
“此地雖說風雅別致,於你而言,到底不是久待之所。”
宰相摸了一把自己白花花的胡子,看著簾沉眼中都是滿意。
“晚輩知曉,待找到恩人,定當從千金樓脫身。”
湖黎為他設置的劇情當中,兩人自幼便由於一些原因相識。湖黎正是他要找的那個恩人,不過他找恩人卻不是為了報恩,而是為了抱恩人。
要是宰相知道他已經找到了人,恐怕不會再讓他待在這裏。
阿黎那想看他穿女裝欺負他的願望還沒實現,簾沉當然不會這時候就從千金樓離開。
“你心裏有分寸就好。”
說完了簾沉的事,宰相就開始跟對方談論起了這一屆學子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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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黎昨天跟簾沉約定好了,所以到了第二天,他又穿戴一新的去了千金樓。
“世子又出去了?”
“回王爺、王妃,是。”
“知道他去了哪裏嗎?”
“去……去了……”
小廝結結巴巴的,不敢把話說出來。
“去了什麽樣的地方,也值得你嚇成這個樣子。”
“回王妃,世子他去了千金樓。”小廝雙眼一閉,將湖黎出賣了個徹底。
王府當中各處都是人,就算湖黎特意挑著從後門出去,也還是會被注意到。更何況他接連兩天都是穿得如此講究出門,王妃有此一問,也不奇怪。
“小的才被拎回來,大的怎麽也……”慕芷奇怪了一下,卻沒有聽到湖月去千金樓時那樣的反應。
“去就去吧 ,這麽大了,也該到外麵多走動走動。”
湖德的態度跟慕芷出奇的一致,主要是大兒子跟小兒子性格天差地別。湖德還覺得是自己管束太過,讓湖黎養成了這副性子。
而且他也知道湖黎是個有分寸的孩子,不會像別人那樣胡鬧。
“這件事除了你以外,還有什麽人知道嗎?”
“稟王爺,沒有了。”
他會發現世子去了千金樓,還是誤打誤撞看到的。
“守好口風,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
湖黎當然不知道父母對他來千金樓的事情已經了如指掌了,他依舊被楊媽媽領著走進了密道中,然後在房間內等了一會兒,才被領著,再次去了簾沉的房間。
隻是今天房裏格外安靜,湖黎進去後下意識先關了房門。
“簾姑娘?”
“進來。”
聲音從珠簾後麵傳來,簾沉竟是還在床上躺著。
“我在外間等著。”湖黎守禮的等在了一旁,並沒有打算進去。
“我的衣裳還掛在外麵,你遞進來給我。”
湖黎的目光隨著簾沉的話在房裏轉了一圈,很快就真的看到掛在外麵的那套衣服。
隻是遞衣服,遞完了他就馬上出來。
世子猶豫再三,最後還是說服了自己,然後他的手就摸到了分外柔軟的衣服。可這一瞬間他想到的卻是簾沉的手,他的手明明不像布料一樣柔軟。
“拿到了嗎?”
“拿到了。”
“進來吧。”
簾沉又催促了,湖黎兩手捧著衣服,慢慢走進了裏間。今天簾沉還點了香,飄飄渺渺的,很是好聞。
“衣服。”
仿佛床幔當中有什麽吃人的妖精,湖黎隻將衣服遞了進去,眼睛也不看那邊。
可手上的衣服遲遲沒有被接過去,世子疑惑轉頭,正好看到裏麵的人掀開了床簾,隻著一件單衣模樣。
他立刻低了頭,然而這樣的動作又令他看到了簾沉的一截玉臂。
火燒火燎的感覺再次出現,捧著衣服的手都在微微發顫。湖黎想要丟下衣服離開這裏,但他的腳步就像是被什麽釘住了一樣,怎麽也挪動不了。
“幫我穿衣服。”
就在這個時候,世子又聽見簾沉說了一句更加過分的話。他沒動,手裏的衣服卻有些拿不穩了。
“我為你做了那麽大犧牲,怎地連給我穿個衣裳也不允?其他客人可比你懂事多了。”
懂事,怎麽懂事,又如何懂事。
這話一下子就把世子激到了,他耳根通紅:“先、穿哪件?”
金尊玉貴的世子殿下哪裏幫別人穿過衣服,更何況是這層層疊疊的裙裝。
“先穿這一件。”
玉指輕點,又在捧著衣服的手上帶出了些酥-麻之感。
湖黎按照簾沉的指示,先將手裏的衣服放置在了床畔。手挨到被子的時候,還能依稀感覺到上麵留下的溫度。
他連忙屏住心神,拿起其中一件給簾沉穿了起來。
過程當中,他幾乎是閉著眼睛的,也因此,手指在那邊係了好半晌,才堪堪穿完一件。
“再穿這件。”
簾沉又指了指,湖黎將衣服拿起來,正要往他身上套,就聽見他說:“你閉著眼睛怎麽給我穿衣服?”
閉著眼睛不能穿衣服,可若是睜著眼睛的話,不就會看到不該看的嗎。湖黎緊張得渾-身發-燙,喉-嚨滾了又滾。
他這時候才終於抬頭看了簾沉一眼,對方跟前兩天相比,少了一些柔意,但卻更加好看了。
“我好看嗎?”
“好看。”
被蠱惑到的世子呆呆地回答道,等反應過來,才又臉頰通紅,手指微顫的給簾沉穿著衣服,在這期間,不管對方如何調戲他,也不肯再說什麽。
等到衣服穿完,簾沉還是不肯輕易放過湖黎,言辭之間將人弄得完全沒有招架之力。世子覺得他今天的衣服又穿得太多了,他熱得厲害。
“你平常在千金樓有什麽事情嗎?”
“事情,想你算嗎?”
湖黎試圖把話題往正常的方向領,但簾沉總是有辦法把話往回拐。幾次交鋒以後,世子終於失敗了。
“府中還有事情,我要先回去了。”
匆忙站起來後,身上好似更熱了,讓他有些難捱。湖黎的腳步不由得頓了頓。
“怎麽不走了?”
“我有點熱。”
湖黎實話實說,他不止是今天熱,前兩天回家後也是這麽熱。
誰知簾沉好似一點意外也沒有:“因為我給你下了藥啊。”
他就端著那張明豔非常的臉,坦然的將這件事說了出來。
世子猛然回頭,看著簾沉好半天,模樣瞧著很是氣惱。可又說不出多少言辭激烈的指責之語,最後隻能自己跟自己置氣。
說話之間,簾沉已經走了過來,湖黎能明顯感覺到,隨著對方的靠近,他身上的溫度也一再上升。
他果然被下毒了!
“你要是走了的話,每天都會這樣。”簾沉一臉認真。
“我不是那樣隨意的人。”湖黎口不擇言。
“你是說我隨意?”
“我沒有說你隨意。”
湖黎又急又氣的解釋道,都已經這樣了,他卻還是擔心簾沉誤會自己。
“既然這樣的話,那要不要我幫你?”
“不、要。”
湖黎已經感覺情形在失控了,他竭力維持住應有的冷靜,不想更加失控。
“阿黎不要的話……是打算回去以後意-淫著我嗎?”
轟。
大腦中最後一絲清明也沒有了,湖黎知道他已經徹底失控,整個人也都一下子紅透了。
“沒有。”說著,世子冰冷著臉,欲蓋彌彰地側了側身。
“是嗎?”
簾沉的語氣滿滿都是不相信,他直接覆住了湖黎的一隻手背,從手背慢慢往上,摸到了他的手臂。
兩中溫度的接觸叫湖黎繃得更厲害。
“阿黎能忍住走到家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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