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5. 冷月門的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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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越城——東洲疆域內最繁華、最龐大、也是最具象征意義的修真巨城,這裏靈氣雖然比不上南洲的修真城市,卻還是濃鬱到肉眼可見,天穹之上常年有靈鶴盤旋,街道上修士如織,各種宗門商隊、散修隊伍、煉器鋪、靈丹坊雲集,堪稱東洲修真文明的心髒,而東洲通往南洲的跨洲傳送陣,也正是設立在這座城的最中心地帶。
此刻,在距離傳送陣不足百丈的一座靈息樓中,氣氛卻顯得異常凝重,靈息樓最頂層的一間包廂裏,一股壓抑到極點的力量波動時隱時現,屋中聚集的修士數量並不多,卻幾乎代表了整個東洲的巔峰。
四名化仙修士端坐其內,氣息如深淵般難以窺測;三名陣法宗師盤腿而坐,麵前懸著陣圖光芒流轉;其餘七名應劫修士則肅然站立,不敢隨意開口,這一間小小的靈息樓包廂,幾乎集中了東洲如今能夠動用的最強力量。
東洲的化仙修士本就稀少,縱觀整個東洲,加起來也不過二十人出頭,而真正願意出山參與事務的,更是屈指可數,如今卻一次聚集了四位,足以說明此事非同小可。
為首之人,正是葬穀派的掌舵者——化仙後期的大能修士童興富,此人氣息渾厚,宛若深淵古嶽,臉型略微微胖,似乎平易近人,但隻要感應到他周身那若隱若現的浩蕩威壓,就會明白——此人是整個東洲屈指可數的頂尖修士,真正的絕巔存在。
平日裏,童興富幾乎不踏出葬穀半步,而如今他竟在此一等就是一個月——卻絲毫沒有焦躁的意思,此刻他正與另外幾名化仙修士、陣法宗師輕聲交談,幾人時而討論修煉心得,時而談論陣法布置的妙理。
就在此時,一名塑體境界的小修士小心翼翼地走到門口,先深深行禮,隨後才低聲稟報,
“童前輩,冷月門的門主魚不識求見。”
屋內談話聲頓時微頓,應劫修士、陣法宗師們紛紛停下動作,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主位上的童興富。
童興富微微點頭,語氣淡然,卻有不可置疑的威嚴,
“嗯,讓他進來。”
塑體修士如蒙大赦,連忙退出,不多時,一道急促卻不失恭敬的腳步聲傳來,一名中年修士疾步走上樓,剛到門口,便已在半空中抱拳躬身,聲音恭敬而洪亮,
“冷月門魚不識——拜見童宗主、呼長老、赫連前輩、鮮於前輩,以及諸位道友。”
魚不識身為八星宗門門主,又有應劫圓滿的修為,本應在東洲地位極高。可此刻,他連頭都不敢抬,隻能躬身請安,除了四名化仙修士沒有動作,其餘的應劫修士、陣法宗師紛紛起身回禮,在化仙麵前,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敢失了禮數,整個包廂的氣氛,隨著魚不識的到來,變得越發凝肅,就連窗外原本喧鬧的花越城,都仿佛被隔絕在了千裏之外。
童興富微微點頭,臉上仍保持著宗主特有的沉穩與威嚴,
“魚門主如此匆匆趕來見我,神色之間又這般凝重,莫非是遇上了極為緊要、甚至關係宗門存亡的大事?”
魚不識聞言,像是再難抑製胸中的委屈與怒火,整張臉立刻漲紅,隨即又被深深的悲痛與不甘壓下,他強撐著站直身體,卻還是帶著幾分顫音開口,
“是……請童宗主為我冷月門做主啊……”
他語氣中的悲憤幾乎化作實質,讓人一聽便知不是尋常糾紛,靈息樓內原本輕鬆的氛圍,也在這一瞬被弄得緊繃起來。
童興富側首,看向身旁另外三名化仙修士,還未等他開口,坐在他右手邊的那名化仙初期巔峰修士赫連昌銀便皺起眉頭,有些不耐地問了出來,
“到底出了何事?說來聽聽。”
赫連昌銀心中十分疑惑,冷月門乃是東洲僅有的三個八星宗門之一,無論實力底蘊都排在東洲前列,除了東洲唯一的九星宗門與以強橫戰力聞名的金槍宗外,還有誰敢主動招惹冷月門?而且竟然能逼得魚不識露出這種宛如“門派大難臨頭”的表情?堂堂一宗之主,在幾名化仙修士麵前泣訴,可不是什麽常見的事情。
童興富的眉頭也在此刻緩緩皺起,魚不識能親自趕來求見,絕不可能是小事,他隱隱感到一絲不祥,卻又說不出那不祥來自何處,隻能靜靜等待對方把事情說清楚。
然而魚不識此刻隻顧著沉浸在自己的悲憤中,並未留意到童興富神色上的變化,他聽見赫連昌銀發問後,立刻像是終於找到了傾訴出口一般,深吸一口氣,把聲音放大了幾分,
“有一名來曆不明的化仙修士,在海府城中先是無緣無故殺我冷月門弟子!”
魚不識說著,胸膛劇烈起伏,
“不僅如此,他又毫無道理地出手斬殺了我冷月門的應劫初期長老卓一亮!”
他說到這裏,聲音幾乎因為憤怒而嘶啞。
“我與大長老戈天行聞訊後立刻趕去質問緣由,可那化仙修士根本不把我冷月門放在眼裏,二話不說,隨手之間便將大長老戈天行也一並擊殺!”
話到這裏,魚不識整個人幾乎都陷入了悲痛,他雙拳緊握,指節發白,咬牙切齒地繼續開口,
“此人根本沒有把我東洲的修士放在心上!殺人之前不講理由,殺人之後不做解釋,完全肆無忌憚、橫行霸道……”
可是說著說著,他的聲音忽然遲疑了下來,像是察覺到了某種異樣,靈息樓內的氣氛,和他預想的完全不同,按理說,他把事情經過如此清楚地陳述出來,別人理應立刻義憤填膺,為冷月門主持公道,再加上幾位化仙修士本就是東洲頂尖存在,聽到有人在東洲境內如此放肆,應該會當場拍案、要求處置那名神秘化仙修士。
然而——沒有,沒有任何人出聲附和,沒有人表現出他心中預期的憤怒,甚至連他剛剛踏入靈息樓時所感受到的那種熱烈與和融,也在短短片刻間完全消失不見。
整個房間忽然變得沉悶而壓抑,空氣仿佛瞬間凝固,幾名化仙修士的表情不怒也不喜,隻是靜靜地聽著,沒有任何人接話,更沒有人顯露出想替冷月門出頭的態度。
魚不識心中猛地一跳,背脊升起一股涼意,……不對,他們的反應太不對勁了,他隱約感覺到自己似乎說出了什麽不該說的東西,但究竟是哪裏不對,他卻一時無法判斷。
幾名化仙修士彼此對視了一眼,目光之間似有無聲的交流,那股沉重與冷意在空氣中醞釀,讓靈息樓內的溫度仿佛下降了數分,片刻後,其中一名身形瘦削、麵容冷峻的化仙中期巔峰修士緩緩抬起頭,他的眼神如刀鋒般銳利,直指魚不識。
他語氣不帶起伏,卻冷得像深冬寒鐵,
“那名修士——多大年紀?從什麽地方來?他……是不是出自我東洲?”
如此簡單的幾個問題,卻令魚不識背脊一陣發涼,化仙修士問話,他不敢耽擱半分,但心底卻隱隱升起一種莫名的心慌——好像自己正在踏入一個他完全不了解的禁區。
他隻得硬著頭皮恭敬開口回答,
“回鮮於前輩,那名化仙修士絕對不是我東洲之人。我……聽說他是從無量海方向過來的。而且,他……極其年輕,年輕得匪夷所思。”
“哦?年輕?”
鮮於昌銀目光微斂,寒意更甚,他身體微微前傾,再次追問,
“那你知道他的名字嗎?”
魚不識被這雙似乎能洞穿人心的眼睛盯得心中發虛,他越發覺得情況有些失控,卻又不敢隱瞞半句,隻能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回答,
“他說……他說他叫洛豪。”
話音剛落,整個靈息樓的空氣仿佛在一瞬間凝固,魚不識幾乎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越來越響,他下意識抬頭,立刻發現異常——包括童宗主在內的幾名化仙修士,他們看向自己的眼神瞬間變得比剛才更加冰冷,甚至像是在看一個已經死去的人,若說剛才的冷淡是因為不悅,那現在的眼神便完全是另一種意味——那是一種直麵災厄的冷意。
不僅如此,那些應劫修士與陣法宗師們的表情也忽然變得極其複雜,他們不再像初見魚不識時那樣恭敬,反而神情微僵,眼底竟隱隱透露出一絲憐憫……仿佛在看一個行將踏入深淵卻茫然不知的人。
魚不識被這些眼神看得心裏一陣發麻,他幾乎要當場站立不住,冷汗沿著脊背不斷滑落,就在他驚疑不定時,童興富忽地一聲冷哼,那一聲不高,卻像雷霆一般在他心底炸開,震得他魂魄都跟著顫了幾分,童興富甚至懶得開口解釋,他隻是從鼻間發出那聲冷哼,便已經讓魚不識整個人如墜深淵。
而那名瘦小的化仙修士,卻冷笑著開口了,他輕蔑地斜睨魚不識一眼,像是看著一個活該倒黴的蠢材,
“自作孽,不可活。”
他聲音不高,卻帶著刺骨的冷意,
“你們冷月門一向橫行霸道慣了,以為東洲三大八星宗門的牌麵能壓天下?今日撞到鐵板,也算遲早的事。”
他頓了頓,冷笑聲愈發明顯,
“你現在還妄想著童宗主替你撐腰?我看啊……你還是早點回去,把脖子洗幹淨,等著人家來取吧。”
話落,整個靈息樓靜得仿佛連空氣都不敢流動,魚不識隻覺得腳下一軟,一屁股幾乎要坐在地上,他渾身冰涼,血液像被凍住了一般,他反複在心中呐喊,不可能……不可能的……洛豪雖強,可東洲第一人童興富親坐在此,背後還有整個東洲的力量。他冷月門再怎麽說也是八星宗門,難道連一點底氣都沒有了嗎?
可為什麽……為什麽他們一個個的反應,比聽到“仙人降臨”還要驚懼?魚不識就算再愚鈍,此刻也明白過來了——洛豪絕不是什麽普通的化仙修士,他的身份、他的實力、他的背景……絕不是冷月門所能承受的,雖然魚不識仍不知道洛豪究竟是誰,但他清楚地意識到,若此刻不想辦法挽救局勢,他和冷月門都將萬劫不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