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隔壁的罪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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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兀地,許硯從夢中驚醒。

    似乎已是清晨,光明從頭頂方格狀的空洞刺入。腐臭氣味不曾消散,間或,還能聽到其他囚犯打鼾的聲音,許硯揉揉眼,慢慢恢複平靜。

    想必精神壓力太大,所以會夢見那隻連雲山魔獸。而且夢中魔獸體型巨大,映照許硯如今麵臨的無形壓力。

    遲早有一天,魔界會找許硯清算。連雲山魔獸說的這句話,反複在腦海回蕩。許硯用右手撐著額頭,整個人感覺毫無力氣。

    原本許硯已經殺了連雲山魔獸,怎料卻在夢中被連雲山魔獸恐嚇;原本許硯在和胡辰天較量中占據上風,怎料卻被胡辰天甩陰招,成為階下囚。

    怎麽辦?

    許硯在黑暗中抬起雙手,此刻手腕處綁著鐵鏈,想掙脫並沒有那麽容易。而且即便許硯用靈源掙脫,也很難逃出新平郡。

    更何況,這一逃必將成為重犯,綁架殺害邢紅霞的罪名坐實,還得加上從新平郡地牢越獄之罪,說不定,整個焦土大陸都會通緝許硯。

    如此衡量,當前唯有待在監牢裏,想辦法通過正常的程序來翻案洗刷罪名。

    至於翻案的仰仗,就是新平郡通判董傑,還有遠在泰川的皇帝周通。

    就不信,胡辰天那家夥,真能一手遮天將白的描成黑。許硯捶了捶額頭,在獄室泥土上寫下幾個字: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勇敢是勇敢者的墓誌銘。

    想到這點,許硯似乎看到了翻盤的希望。

    突然,身旁傳來說話的聲音:“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勇敢是勇敢者的墓誌銘。你把這話寫在泥土上,是什麽意思?”

    誰?

    許硯驟然扭頭,看見個瘦弱男人。瘦弱男人在許硯左側的牢籠,昨夜進來時許硯並沒有發現他的存在。或許,那時候他已經睡著。

    “嘿,我叫錢向彤。”瘦弱男人平靜道。

    為什麽會突然冒出一個錢向彤?莫非也是胡辰天安插之人?

    許硯心中奇怪,但仍然客氣地回答:“沒什麽,用來表達誌向而已。”

    聞言,剛才說話的錢向彤突然間變得興奮:

    “你是許師爺,新平郡的官差!你怎麽成這樣子呢?衣衫襤褸,灰頭土臉,我剛才還以為自己認錯了,認真看了好久,我才能真正確定你的身份。”

    哦?

    你認識我?

    許硯扭頭看過去,隔壁牢籠名叫錢向彤的囚犯,那麵目、身材、衣著、氣質,包括說話聲音,的確似曾相識。

    很快許硯便想起來,前段時間斷案時,曾經在公堂見過錢向彤。如果沒記錯,許硯還建議給錢向彤從輕量刑。

    頓了頓,許硯無奈道:“原來是你,沒曾想,我們竟然在此處相見。”

    錢向彤雙手抱胸:“按說此刻我應該嘲笑許師爺才對。”

    “笑吧。”許硯倒也沒含糊。

    錢向彤嘴角一挑:

    “不瞞你說,我被逮住審判第一次與你見麵。我當時就覺得,這位少年英俊瀟灑風度翩翩,氣質修為皆不俗,將來必成大器。可不曾想過,你卻到地牢來了。”

    許硯低垂著腦袋:“說起來慚愧。”

    錢向彤走到牢籠的豎梁前:“喂,你是怎麽將自己搞成這個樣子的?”

    許硯略顯尷尬:“咱們兩個彼此彼此,你不也成這樣呢?”

    錢向彤忽地攤開雙掌:“我一個做賊的,搞成這樣很正常啊。”

    許硯瞪了他一眼,可錢向彤剛才說出來的話,根本就無法反駁。停頓片刻,許硯喃喃低語:“別將我跟你扯一塊,我是被冤枉的。”

    錢向彤哈哈大笑:

    “少年人,你還太嫩了,江湖經驗不足。真說起來,我錢向彤他媽也是被冤枉的,而且你大可以問問,牢獄裏關著的這些人,他們誰不是被冤枉的?”

    都是被冤枉的?許硯很是疑惑。見許硯這難以置信的表情,錢向彤忽然大聲喊道:“喂,這裏所有被關著的朋友們,你們是不是被冤枉的?”

    “是啊!是啊!我是被冤枉的!”

    “我也是被冤枉的,快點放我出去!”

    “對啊,趕緊放我出去!我已經被冤枉了好多年啦!”

    一時間,牢獄裏喊冤聲響成一片,伴隨喊冤聲的,還有瘋瘋癲癲的笑聲,聲音傳進許硯的耳朵,就好像無數隻蒼蠅在亂飛。

    錢向彤揚了揚眉毛:“聽到了嗎,我沒有騙你吧。”

    許硯將頭靠在牆壁上,囁嚅道:“聽見了,大家都是被冤枉的。”

    錢向彤拍了拍許硯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太陽經常會失約,但黑夜卻每天必來。”

    許硯雙眼一片模糊:“是的,你說得對。”

    錢向彤在許硯的身邊坐下,問道:“你到底犯了什麽事,才會被弄進地牢?”

    許硯搖搖頭:“並沒有真憑實據,一切都是栽贓陷害。”

    錢向彤腦袋往後一仰:“你看,又來了。許硯,你都已經進了新平郡地牢,認清現實吧。”

    許硯苦笑:“我說的就是現實情況,我被人栽贓陷害,結果關進了監獄。”

    錢向彤突然加重語氣:“錯,現實就是你身陷囹圄,無法自拔。於你而言,再多的抱怨再多的仇恨再多的委屈,都得等你有機會出了這監牢再說。”

    許硯緩緩點頭,錢向彤說的這些,其實他心中都明白。在監獄裏邊喊冤,於事無補。他抬頭看了看周圍環境,心想這新平郡地牢,靠自己的力量,出得去嗎?

    ——不,即便能出去,我現在也不能出去。

    這點屬於原則,絕對不能改變。

    許硯目光堅毅地道:“那些人並無真憑實據,誰也沒法定我綁架殺人之罪。”

    是嗎?

    錢向彤認真觀察許硯的表情,看上去許硯好像並未在說謊。他心中起了疑惑,難道許硯真的是蒙冤入獄?

    正所謂相由心生,照道理說,以許硯這樣的麵相,以他這樣的為人,應當不會做出傷天害理的事情……

    不,也不對,焦土大陸上,懂裝模作樣的少年人多了去。也許這個許硯也並非表麵看上去那樣無辜,說不定他內心陰暗著了。

    沉默片刻,錢向彤決定激一激許硯,他問道:“假設判你有罪,你如何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