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晏楚榮追問木簪,永安縣百姓攔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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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輔大人是細作!
“丟了?”晏楚榮微微蹙眉。
我看向韓子征,他隻是微微低頭,緊握折扇。
晏楚榮見他如此,追問道“這麽重要的東西怎麽會丟?難道是那天”
韓子征冷眼掃過去,晏楚榮噎住,話題戛然而止。
過後,韓子征不再瞪著他,緩緩開口道“是我的失誤,下冊不要指望了。”
“好吧。”我歎了口氣。
“小七也不必著急,”韓子征打開折扇,勉強堆出笑意“待地形圖描繪出來給我看看,屆時你在明,我在暗,按照我的計劃行事就好。”
我點了點頭。
“時候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晏楚榮起身拉起我便要走。
“小七,”身後傳來韓子征的聲音。
我轉過頭,他起身從袖中掏出一個小盒子,遞過來道“這個給你。”
“這是什麽?”我接過來打開一看,是塊圓潤雪白的羊脂玉,上麵雕刻著一隻通體渾白的雪貂。玉上麵打了一個小孔,穿入一根紅色穗繩。
韓子征將玉拿出來,伸手勾住我腰間大帶,將玉掛了上去“新年快樂,這禮物遲了些。”
感覺臉頰有些發燙,我一定又臉紅了。
晏楚榮一把板過我的身體,不停看向我的頭。
韓子征被他的舉動逗笑“你這是在做什麽?”
晏楚榮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走了!”
手腕被晏楚榮攥得生疼,走得步子又快,我隻好揚起左手衝韓子征道“謝謝,那我們先走了。”
韓子征站在原地,抬起手來,緩緩放下。
回去之時,我改坐前麵,整個身子被晏楚榮箍住,他握緊韁繩,雙腳朝著馬肚子狠狠一夾,馬兒哼了一聲朝著城門奔去。
回來的路上,晏楚榮一句話也沒說,想來是又生氣了。
可他在氣什麽呢?
將馬又拴在了之前的位置,二人步行回了城。
沿著巷子走著,月光在地麵上,兩個人的身影被拉長。
見他始終不說話,隻好由我來打破沉默“你們,是吵架了嗎?”
晏楚榮目視前方,冷冷回了句“沒有。”
“那你怎麽生氣了?”我嘟著嘴,小聲說著。
他停下腳步,胸口起伏得厲害,深吸兩口氣平複以後,開口道“你是不是,不喜歡我送你的簪子?”
“啊?你怎麽會這麽想?”
晏楚榮轉過身來,直視著我“那為何,我從未見你戴過?”
“這個,”我揚起手撓了撓脖頸,幹咳兩聲道“說來話長。”
“嗬,”他冷笑一聲道“你既不喜歡,還給我便是了。”
說完一個人大步朝前走,再也沒理我。
我忙小跑追過去,險些攆不上他。
生氣歸生氣,他還是將我送到巷口,拐角便是刺史府。
“別生氣了,我跟你道歉。”我扯了扯他的衣角。
他歎了口氣道“快些回去吧,晚了被人發現就不好了。”
見他神色有緩,我放下心來,四下看了看,朝著刺史府輕跑幾步,翻身入了院。
翌日
聽到一陣敲門聲,我打了兩個哈欠,眼淚不自覺流了下來。
太困了!
開門一看,是李景浩。
李景浩見我這樣,驚訝道“裴大人,昨天沒睡好?”
我張口打起哈欠,擺了擺手道“昨天翻了翻典籍,睡得晚了些。”
“那要不,晚點咱們再去?”
“不必,”我搓了搓臉,稍微精神些“薛大人可起來了?”
李景浩咧開嘴,露出一排皓齒“薛大人已經用過早膳,在正廳跟馮大人飲茶。”
“哦,”我強忍困意,深吸一口外麵的空氣,衝李景浩說道“你先去正廳吧,我收拾一下就來。”
李景浩笑道“好!”
我看著他的背影,不由得嘴角上揚。
我從未見過,一個眼神如此澄澈的男孩。
讓人一眼就能看透,眼睛裏似是藏著大海星辰,不論何時,都透著光。
可惜,我不是裴啟桓,他崇拜的那個人,早就病死了。
草草洗漱一番,換了身幹淨的衣衫,開門奔向正廳。
“喲,裴大人來了,來人呐!”馮睿見我過來,衝旁邊的丫鬟道“給裴大人準備點清粥小菜。”
丫鬟走到我身邊道“裴大人,這邊請。”
“多謝馮大人。”我衝著馮睿淺鞠一躬,跟著丫鬟出了正廳。
再回到正廳,馮睿已經出府了。
“喝點茶吧。”薛沛林坐在廳中說道。
“馮大人去哪了?”我接過丫鬟奉上的茶盞,吹了吹熱氣。
薛沛林道“去處理公務了。”
李景浩乖坐在旁邊,開口道“下官備了點幹糧果子,帶了些幹淨的茶水。望江郡和祁水郡條件差一些,當地的食物,腸胃可能受不了。”
我和薛沛林對視一眼,薛沛林眉頭又皺了起來“已經如此嚴峻了。”
大家都在等我,也不好耽擱太久。
隻好淺啄一口,將茶盞放下“咱們盡早出發吧,去會會兩個郡守,了解一下詳細情況。”
三人紛紛起身,坐著馬車直奔望江郡。
遠遠看到兩個身穿官服的男子站在村口,見我們來,忙迎上前。
待我們依次下車,李景浩又介紹起來“我身邊的二位大人,是陛下派來治理荼州水患的,這位是薛沛林薛大人,這位是裴啟桓裴大人。這兩位分別是望江郡郡守——曹誌;這位是祁水郡郡守——周護。”
相互行禮後,我們踏進了望江郡地界。
在這裏,我總算看到了所謂的“貧瘠”景象。
其他幾個郡都呈現出早春萬物複蘇之景,放眼望去盡是嫩綠青黃。而到了這,卻還是枯黃之景,一些莊地已經幹裂,就連野草,都懨懨趴在地上。
百姓見到我們,不由得尾隨,才一會兒,便聚起了裏三層外三層的人。
我向後看去,一張張黑黢黢的臉,穿著破爛衣裳,始終跟我們保持著距離,不敢靠近,卻又緊緊跟隨。
曹誌朝著他們揮手道“都圍過來作甚?散了,散了!”
見他們紋絲不動,依舊站在原地,曹誌麵上有些掛不住。
薛沛林道“無妨,願意跟著就跟著吧。”
就這樣,我們一路走,他們一路跟。
曹誌笑道“讓二位大人見笑了,這地方許多年不見陌生人,您二位突然駕到,大家多少有些新鮮。”
“不礙事,隻是沒想到,這望江郡已經到這個地步了。”
聽了薛沛林的話,身旁一直沉默的周護緩緩開了口“大人有所不知,祁水郡要比這裏情況更嚴峻,隻怕到時候,得從各個縣調派衙役一路護送了。”
李景浩笑道“早聽聞望江、祁水兩個郡民風彪悍,倒還真沒遇到過。”
周護似是對李景浩的笑有些反感,冷冷說道“若不是活不下去,誰願意過成這副鬼樣子!”
李景浩自知失言,臉唰地紅了起來。
在曹誌的帶領下,我們轉了望江郡其中的兩個縣,據曹誌所說,其他的縣也均是如此,莊地枯黃,原有的小河流也早就幹涸。為了方便大家用水,每個縣都打了兩口深井,但這遠不能解決百姓耕種和吃水難題。
“原來靠近祁山的百姓,會翻山去鏡水湖運水,可自從鏡水湖出了問題,水源就斷了。”曹誌看著幹裂的莊地,愁得直咬牙。
我指著眼前的一片荒地問道“這些莊地都是哪家的?”
曹誌苦笑道“哪家的達官貴人肯收這裏的莊地呢?除了我們的幾塊,其餘都是這些老百姓的。”
我看了看周護“想來祁水郡也是如此了。”
周護點了點頭。
薛沛林歎道“修渠引流可不是一下就能完成的,眼下可怎麽辦。”
“沒辦法,要麽遷村,要麽鑿山。”
我知道,這話一出,必然會遭到幾個郡守的反對。
但眼下實在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修渠引流需要拿到各個郡的詳細地形圖,再細細商量,還要考慮修築堤壩等問題。而遷村隻需要各個郡守安排土地,鑿山則是前任祁水郡郡守顧遠用過的老法子,想來也會留下一些信息,沿著老法子弄,總是能節省些時間。
“這”曹誌有些為難,不知該如何開口。
感受到一絲異樣,我抬眼一掃,見周護站在旁邊,表情微恙,直愣愣看著我。
我也直接盯著他,卻發現他眼神渙散,似乎在看我,又像是透過我看著別的。
“周大人可是有其他想法?”
我一開口,嚇了周護一跳。
隨後他回過神來,深吸一口氣道“沒有。”
薛沛林背過手,朝著前麵走去“再想想吧。”
我知道,他們有顧慮。
幾天下來,薛沛林有些吃不消。
進了這望江郡之後,一會捶捶腰,一會揉揉腿,走幾步便要休息,我知道,他受不住了。
已近午時,我抬頭望了望,開口道“這樣吧,李大人,先送薛大人回刺史府,下午我自己去祁水郡。”
“這怎麽行!你是不知道,這祁水郡亂得很!”薛沛林一臉嚴肅,絲毫沒考慮到旁邊周護的感受。
周護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幹咳兩聲道“薛大人放心,下官定會護裴大人周全。”
我笑道“薛大人莫是忘了,咱們在路上遇到的百姓了?”
薛沛林恍然大悟“你是說”
“不必擔憂,有周大人在,不會出岔子的。”
下午,李景浩陪著薛沛林回了刺史府,我則跟著周護去了祁水郡。
坐上馬車,隻剩我和周護兩個人。
片刻,他開口問道“裴大人,您是哪裏人?”
我笑道“澤州梅雨村。”
“哦,”他皺了皺眉,追問道“那裴大人可來過荼州?”
我搖了搖頭。
“那裴大人可認識顧遠顧大人?”
我再次搖了搖頭。
他眼神黯淡下來,不再說話。
“我來的路上,也曾聽薛大人提起過這位顧大人。”
“是麽,”顧遠苦笑道“可惜,好人不長命。”
我歎了口氣“這種事情誰也預料不到。”
“若不是大人您說到遷村、鑿山,下官絕對不會跟您說這些話。您那句話,跟當時顧大人說得一模一樣!還以為您認識顧大人。”
我勉強笑了笑,轉而問道“這永安縣在哪?”
周護有些驚訝,還是禮貌答道“是祁水郡最靠近北麵的一個縣,那裏吃水困難。再往北走幾十裏,便是荒漠了。”
“哦,”我低頭思索一番道“不如咱們直接去永安縣,再從永安縣往回走。”
周護雖不明所以,卻還是點了點頭。
進了祁水郡,沿街盡是一片荒涼,跟國都一比,還真是天壤之別。
誰能想到,瀾國還有這等荒涼之地。
“行行好,給口吃的吧”
街上綾羅綢緞的人寥寥無幾,多是粗布麻衣的百姓,還有在地上跪著、躺著的乞丐,身上掛著幾片碎布,有氣無力地喊著。
進了永安縣,一個男人指著我道“裴裴大人!”
周護一驚,轉頭掀開簾向外望去。
我本就看他的身影眼熟,他這麽一喊,我更確定他是我們帶回來的人。
“看見楊義沒有?喊他過來!”
那人聽了我的話,轉身朝著村裏跑去。
周護驚道“大人怎會認識祁水郡的人?”
我得意一番,笑道“說來話長。”
馬車停下,遠遠看著一小撮人,手上拿著鋤頭、榔頭跑過來。
“放肆!大人的車也敢攔?”
駕車的車夫吼了一聲,周護皺了皺眉,下了車。
我也跟著下車一探究竟。
“你們這是做什麽?難不成來個車馬你們便要劫?”周護黑著臉,怒氣驟增。
那幾個人躊躇一番,竊竊私語,隨後一個男子從人群中怯怯走出來“周大人,可有吃的?”
“沒有!”周護抬起手指著那男子道“你們再不散去,我便讓衙役打板子,關牢獄!”
我上前一步,抬手壓下他的胳膊“何至於此。”
我望著圍上來的人們,透著餓狼般的眼睛,卻未敢越雷池一步,想來是懼怕周護。他們這般畏縮怯懦的模樣,讓我心頭一酸,指著馬車道“車上有些幹糧果子,還有些水,你們如果需要,便拿去吧。”
一群人望向周護,周護歎了口氣,閉上眼站到一邊。
這群人將手中的鋤頭、榔頭扔到一邊,撲了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