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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響了許多聲後,  電話自動掛斷，沒有被接通。

    沒人接嗎……葉槭流隱約感覺理查德可能遇到了什麽事，但他現在也沒辦法聯係上理查德,  隻能暫時按下不提，先去檢查暗殺現場。

    按照慣例戴上無麵之王，隨意變化了一身風衣,  葉槭流離開歡騰劇院，確認了暗殺現場的地址，不禁有些遲疑。

    理查德的自行車不在門口,  應該是騎走了，否則我還可以借一下……倫敦的出租車價可是出了名的可怕，兩英裏路程車費就要十幾英鎊，看樣子隻能坐地鐵了,  嗯,  也不一定，我也可以一段段開門過去,  但是那樣未免太顯眼……葉槭流摸摸口袋裏的牡蠣卡,  歎了口氣，感覺今天他的地鐵卡要發揮武器以外的作用了。

    在地鐵上消磨了半個小時,  葉槭流總算繞出地下通道，來到了目的地。

    受害者是在一座博物館裏被害的，此時博物館門口的警戒線還沒有撤離,  不過葉槭流的目標並不是酒店，他按照之前記下的地址,  來到了一棟不起眼的居民樓前。

    說起來來了倫敦這麽久,  這還是我第二次體驗地鐵,  之前不是開門就是蹭公車……葉槭流緩步走進居民樓,  沿著樓梯走到頂樓，拐進走廊，走到其中一間門前，終於看到了熟悉的警戒線。

    狙擊手是在三公裏外開槍的，案發後，裁決局迅速找到了對方進行狙擊的地點，也就是葉槭流此刻眼前的房間。

    葉槭流聽說的消息不知是幾手的，這次暗殺其實已經是幾天前的事，裁決局的搜查取證早已經結束，封鎖也不會持續太久，因此葉槭流一路上來，並沒有碰到任何裁決局的同事。

    他推開門走進房間，走進了窗外灑進來的霓虹燈光裏。

    隻是目光一掃，葉槭流就微微皺眉，對於眼前的景象略有些無奈。

    以空房來說，這間房間幹淨得有些過分，每個角落都一塵不染，家具擺放得整整齊齊，足以取悅任何強迫症患者，整個房間裏最明顯的居然是裁決局留下的痕跡，除此之外完全沒有給葉槭流留下多少可以閱讀和篩選的信息。

    你們刃教刺客的掃尾工作做得真是徹底……葉槭流說不上在感歎什麽，套上鞋套，走進房間，舉目四顧，不時湊近了觀察，數據視野裏的白色名稱也不斷變化移動，竭盡全力從幹幹淨淨的地板上搜刮信息。

    遠距離狙擊的優勢是狙擊手不容易被立刻找到，因此在開槍之後，這個刺客還有時間有條不紊地收拾武器，清理現場痕跡，之後再悄然離開。

    好在葉槭流運氣不錯，時間充裕隻是個相對的概念，這個刺客也不可能真的慢悠悠打掃，雖然他動作很快，但還是留給了葉槭流可以解讀的痕跡。

    數據視野不斷進行分析和解讀，幾天前的現場隨著信息的填充高速重建，漸漸在腦海中勾勒出了淡淡的輪廓。

    葉槭流站在房間中央，靜止的身體終於有了動作。

    他一步步慢慢走到窗前，抬頭望向窗外的夜景，視線落點落在了幾條街外的博物館上。

    目標當時身邊有一個第三等階的保鏢，不過自身並不是天命之人，但就算是這樣，目標也不是普通刺客能夠一槍斃命的，在這個距離上依舊能夠控製到目標的保鏢，狙擊手最少也有第三等階。

    不過這應該也有神秘遞減的原因在，奧秘帶來的力量在變弱，現在的天命之人遠比幾百年前要弱小，如果在數百年前，殺死或者控製天命之人絕對沒有現在這麽簡單……葉槭流無聲地想。

    窗戶有點高，葉槭流向後退了一步，抬起雙手，他的手裏沒有東西，可他的姿勢做得很準確，仿佛他真的持著一柄狙擊/槍，槍口瞄準了遠處的目標，而他正在平靜地等待時機。

    在數據視野重建的場景裏，葉槭流有種感覺，他仿佛能夠看到那個淡淡的輪廓，代入對方情緒和思考方式，甚至能夠重現出對方當時的一些細微舉動。

    對方先是半跪在地組裝槍支，接著舉著槍站起身，端平槍口，隨後轉過頭向右邊看了一眼……

    在某種直覺的驅使下，葉槭流轉頭向右邊望去，右側牆上是另一扇窗戶，絢爛如潮的燈光裏，建築物如森林般佇立，一扇窗口在黑暗中冷冷地注視著他。

    葉槭流放下手，走向窗前，邊走邊打了個響指，下一秒，他走出光門，出現在了剛才看到的那扇窗口裏。

    這也是一間空空蕩蕩的房間，隱沒在燈光和陰影之中。裁決局的警員並沒有發現這裏，房間裏沒有調查過的痕跡，之前待在這裏的人離開時清掃得也不算徹底。葉槭流掃了一圈，腦海裏的模糊想法漸漸清晰起來。

    怒銀之刃的刺客執行任務時……應該是兩人一組的，一個負責刺殺目標，另一個負責在前者無法逃脫時處理掉他，確保能夠徹底清理掉痕跡。之前我在紐約時抓住的那個刃教刺客應該也有同伴，那時對方沒有出現……應該是因為一切發生得太快了，我們兩個人都在高速移動，紐約裁決局的特工也都在場，對方沒有來得及下手，才被我抓住了那個刺客……葉槭流大致理清楚了怒銀之刃的行動模式，也整理出了一個想法。

    比起負責刺殺的刺客，這個負責收尾的清道夫更難被發現，如果沒有像葉槭流這樣的特殊能力，就算知道清道夫的存在，也很難在短時間內找到對方。倫敦裁決局不可能不知道怒銀之刃是兩人一組執行任務，但他們沒有發現這裏，隻能是因為缺少擁有類似能力的天命之人。

    這就是我的優勢，就算裁決局還有更高階的啟，但他們不一定會擁有“洞開真相”的特性，也不可能擁有數據視野，意味著他們不會比我更快找到清道夫的位置……葉槭流若有所思地離開這裏，順路去查看了一下布萊克的進度。

    在下水道裏，他找到了帶著勞拉的母親一起搜索的布萊克，由於勞拉的母親在，布萊克依舊保持著白發少年的形態，也因為這個，他們看上去有些鬱鬱。

    不過這些情緒在他們看到葉槭流的瞬間便一掃而空，狗狗們對於葉槭流的出現報以極大的熱情和喜悅，可惜葉槭流顧忌著弄髒身上的衣服，沒讓布萊克他們太靠近他，隻是意思意思搓了一通狗頭，鼓勵了一番他們的勤奮和敬業，接著帶上勞拉的母親，一路返回了歡騰劇院。

    第二天清早，葉槭流被一通電話從睡夢中喚醒。

    他隨手接起電話，柔和低沉的嗓音傳入耳中

    “抱歉，我才看到你昨天晚上給我打了電話，是劇院出了什麽事嗎？”

    聽到理查德的聲音，葉槭流精神一振，一邊單手穿上襯衣一邊回答

    “不算是劇院的事，不過和西裏斯有點關係。或許可以我們見麵再說，你現在在哪裏？我注意到你昨晚沒有回劇院。”

    “我現在……”電話那頭，理查德微弱地歎了口氣，“我想你不會相信我經曆了什麽的，我也覺得見麵再說更好，方便的話，我希望你親自來看看。”

    “這和你沒回劇院的理由是一樣的嗎？”葉槭流謹慎地確認。

    “完全一樣。”理查德沉重地說，“我不能繼續說下去了，她不喜歡我在她工作時和別人交流，我得先結束通話了，等你有時間，你可以來這裏。”

    他給了葉槭流一個地址，隨後匆匆掛斷了電話。

    她？難道理查德去找新的女二號了……葉槭流暫時把這個念頭放在一邊，穿好衣服，洗漱完畢，前往倫敦裁決局。

    等到中午，他和羅朱二人說了一聲，才坐地鐵前去理查德說的地址，找到了一間普通的公寓門前，敲了敲門。

    幾秒之後，房門在葉槭流麵前打開，理查德打開門，還沒來得及說話，房間裏先傳出一道煩躁的男聲

    “理查德？理查德？我說過別讓人打擾我，你叫了誰過來？”

    不知為什麽，葉槭流覺得這道聲音聽起來有些違和，雖然是正常的男聲，但語氣和聲音實在不貼，簡直像是兩個人。

    理查德瞥了葉槭流一眼，捂住臉無奈地搖搖頭，回頭喊道

    “是我的助手，柯萊塔大師，他是來看我的。”

    “好吧，但是他不能待太久，我討厭陌生人的氣味，那會幹擾我的思路。”屋裏的人哼唧了兩聲，不再說話。

    這是什麽情況？葉槭流滿心疑惑地走進房間，身體頓時感受到了一股寒意，不禁打了個哆嗦。

    他看著理查德歎了口氣，說

    “這裏是傑瑞的家，我和你說過，他是劇院的舞美設計師。”

    最近一直把自己關在家裏，並且家裏總是傳出奇怪可怕的聲音……葉槭流微微一怔，很快警覺起來。

    理查德沒有察覺到他的警覺，張了張嘴，似乎不知道從何說起，最後放棄了一樣，頹然地對著房間裏比了個手勢。

    “現在她是瑞切爾·柯萊塔大師，你可能沒聽過這個名字，但對我們這行來說，這個名字響亮得仿佛雷鳴。瑞切爾·柯萊塔是世界級的舞台美術家和藝術家，她創造過無數令人驚歎的舞台，圖蘭朵，唐璜，魔笛……三年前她在家中去世時，整個倫敦西區都在為她默哀。”

    年輕的劇院經理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我不知道這是怎麽發生的……但是她已經不是傑瑞了，除非傑瑞忽然出現了第二人格並且這個人格擁有著偉大的創造力，否則我想不出什麽理由能夠解釋這一切。她讓我充當她的助手，所以我一直沒能回劇院，我正想著怎麽和她說一聲，你就來找我了。”

    葉槭流“……？”

    可怕的聲音呢？不開門的舞美設計師呢？隱藏在黑暗中的未知危險？你在說什麽？葉槭流整個人都陷入了茫然之中，好像屏息凝神等待恐怖電影的鬼魂跳出來，結果主角突然帶著女兒唱起了彩虹小馬。

    理查德也沒有解釋的意思，帶著葉槭流走進了聲音傳來的房間，葉槭流抬頭看去，看到一道臃腫的身影彎腰站在工作台前，仔細地打磨一件舞台道具。

    對方裹著厚厚的衣服，仿佛把衣櫃裏的所有冬裝全部穿在了身上，就這樣似乎還不滿足，腳邊還堆著淩亂的被子，似乎隨時可以撿起來披上。雖然他看上去依舊是男性，可他的神態和動作無一不讓葉槭流覺得違和，更像是被硬生生塞進男性身體的女性。

    這種違和感似乎有點眼熟……葉槭流微微挑眉，立刻聯想到了最近的經曆。

    他旁觀了一會對方的工作，等對方工作告一段落，才出聲問

    “您是從下倫敦來的嗎？”

    聽到這個詞，理查德明顯愣了愣，隨即驚訝地睜大眼睛，目光忍不住在葉槭流和柯萊塔女士身上打轉。

    柯萊塔女士卻絲毫沒有驚訝之情，處變不驚地點了點頭，賞了葉槭流一個眼神

    “哦？看起來這裏還是有懂得比較多的小家夥的。你能猜到我來自下倫敦，應該知道我為什麽在這裏吧？”

    我隻想知道傑瑞掉進下倫敦之後是怎麽精準遇到一個舞美大師的……葉槭流在心裏吐槽了一句，鎮定地反問

    “您為什麽會答應和傑瑞交換身份？”

    誰知他話音未落，柯萊塔女士冷笑了一聲。

    “為什麽？”她突然氣憤地站了起來，大聲說，“我是被這個家夥幻想出來的，所以他掉進下倫敦後很快找到了我。原本我隻是答應他幫他看看他的設計，結果在我來到上倫敦之後，他居然被威靈頓公爵的人抓走了！他要在水晶宮為半個月後的大倫敦表演秀做舞台美術設計，在那之前我們的身份沒辦法交換回來，所以我要為他完成他沒做完的設計！自從他被抓走後我一直在為他的設計趕工，每天我都在打磨道具，他的房間還冷得像停屍間，我不得不把所有衣服都裹上！”

    葉槭流完全沒有預料到這個答案，一時間呆愣住了“……”

    所以那些奇怪的聲音，都是你在趕工製作道具……拒絕出門也是因為心情太差不想搭理人……傑瑞的確是沒有靈感，於是掉進下倫敦後立刻去向大師請教……我還以為我要麵對異變成怪物的舞美設計師，沒想到是這麽個結果，這也太出乎意料了……葉槭流先是茫然，接著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這是什麽樣的好運氣……不，我是說壞運氣，壞運氣，總之現在傑瑞回不來了，而歡騰劇院有了個世界級的舞美大師，西裏斯，你看這下你怎麽能好意思拖稿，下次見麵時你最好已經寫了一百頁劇本……葉槭流極力克製，不讓嘴角瘋狂上揚，轉而安慰柯萊塔大師

    “沒關係，大師，你現在不需要趕工了，這出劇目的劇本正在重寫……”

    柯萊塔大師不為所動，她氣呼呼地在工作台前轉了兩圈，擲地有聲地喊道

    “他們居然抓走了他，卻沒有抓走我！就算公爵請人的方式一向比較強硬……他們都不分辨一下他的能力！”

    ……你在意的原來是這個嗎！葉槭流也怔了下，接著差點沒忍住脫口而出這句吐槽。

    這一番轉折下來，理查德已經完全懵了，站在一旁看葉槭流表演了半天才回過神，大腦重新運轉，明白了為什麽傑瑞會變成柯萊塔，接著遲一步意識到歡騰劇院即將擁有什麽。

    他的眼睛越來越亮，臉頰也湧上了激動的紅意，驚喜之情溢於言表，卻還是用著文質彬彬的口吻

    “我已經理解了您的情況，如果沒有對您造成不便的話，能否請您暫時擔任歡騰劇院的舞美設計師？我相信您的作品會再一次帶給所有觀眾震撼和驚喜，就像我第一次看到您的作品時一樣。”

    “你已經帶來不便了，不然你的助手為什麽會在這裏？”柯萊塔大師還有些不解氣，說話格外苛刻。

    她沉默片刻，看了眼工作台上未完成的道具，眼中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緩緩說

    “不過我想在大倫敦表演秀結束之前，我還有一些時間。”

    ……

    舞美設計師的問題圓滿解決，葉槭流一麵感歎理查德的好運氣，一麵告別激動得有些過頭的理查德，找個地方解決午飯，然後返回巡查區域繼續工作。

    大概是壞運氣總算走到了盡頭，在下倫敦奇妙特性的影響下，理查德平白擁有了一個世界級的舞美大師，這絕對是歡騰劇院前所未有的經曆。

    結束一天的工作，葉槭流照例去看望狗狗，把他和勞拉的母親帶回來。就算是下倫敦居民也是需要吃飯睡覺的，總不能不眠不休一直搜查線索，葉槭流也好和布萊克交流一下有沒有發現。

    “目前還沒有發現，那些人有一點難找……”布萊克先是有些懨懨，但又支棱起了耳朵，高高興興地喊道，“但是我們也有好消息要告訴你！”

    葉槭流還沒安慰他們，狗狗們就已經自己調節好了情緒，於是他的心情也好了起來，微笑著問

    “什麽好消息？”

    “我們在泰晤士河裏發現了一些屍體，我們已經吃飽了，最近不用去墓園挖墓了！”布萊克和尼羅和諾爾爭先恐後地說，接著用期待獎勵的眼神盯著葉槭流看。

    葉槭流笑容漸漸僵硬“……？”

    你們剛剛還舔過我的手啊？？？

    現在需要調節心態的變成了葉槭流，他努力做著心理建設，正要進入劇院，忽然身後有人叫住了他。

    “不好意思，先生，請問福爾摩斯先生在嗎？”

    葉槭流回過頭，看到一個瘦小憔悴的男孩站在他身後，小臉上呈現出病態的虛弱，一手扶著牆壁，似乎沒有力氣支撐自己，看到葉槭流看過來，他勉強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

    身材消瘦，呼吸困難，胸悶氣短，應該患有很嚴重的呼吸係統疾病，家境看起來也不是很好……葉槭流掃了一眼，很快做出了判斷，問道

    “他可能要等會才能回來，不過我可以帶你去劇院裏等他，你找他有什麽事嗎？”

    小男孩猶豫了一下，看看葉槭流，說

    “我的哥哥之前為這附近送快遞，但是不久前他忽然失蹤了，警員說他失蹤前來過這裏，我……想問問福爾摩斯先生知不知道更多的消息。”

    是誰？葉槭流回想了一下，才想起來最開始蘇格蘭場警探拜訪房東，就是為了調查快遞小哥失蹤的案件。

    而在對倫敦有了深入的了解後，不難肯定，快遞小哥應該是掉進了下倫敦。

    下次去下倫敦順便幫小朋友看一下好了，反正是舉手之勞……葉槭流很快安排好了行程，幫小男孩打開門

    “你先到劇院裏等吧，別擔心，我想你的哥哥很快就會回來的。”

    小男孩局促地笑了笑，走進劇院，沒走兩步，忍不住回頭，對葉槭流說

    “我知道……我知道丹尼爾為什麽會失蹤。”

    大概是遇到了讓他覺得可以信任的人，小男孩終於克製不住內心的擔憂和恐懼，聲音顫抖地向葉槭流傾訴

    “丹尼爾是去為我找龍了，這座城市裏有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