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裝過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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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於整個事件不僅是顧趙氏和歐陽旭之間的私事,更是牽扯到奸臣蕭相一脈、清流齊牧一脈、以及當朝皇後與官家,朝堂黨爭何其凶險,稍有不慎便會牽連滿門,宋引章一直私下幫助趙盼兒,不願周寂牽扯其中。


    所幸趙盼兒到開封府衙狀告歐陽旭不成,選擇破釜沉舟,敲響登聞鼓最終引爆輿論,將所有事情推上風口浪尖。


    一時間整個汴京城都在談論皇後示意鼓院殺人滅口,短短兩天,朝堂內外,乃至後宮宮女都在討論此事。


    其中不乏蕭欽言幕後推動,想要借機扳倒齊牧與皇後兩座大山,求得真正權柄天下。


    周寂從茶客閑談中大致了解事情經過,雖不看好趙盼兒這般魚死網破的行為,卻也沒有主動過問。


    他之前幫助宋引章是因為這姑娘懵懵懂懂像個白紙,總是容易相信別人,沒有自己主見。


    倘若他不插手,怕是早就像後世‘微薄’‘鬥音’‘小*書’洗腦的小氙女一樣,被身邊的‘好姐妹’帶偏三觀,自命不凡。


    而趙盼兒則不同,某些事情她比誰都清楚,比誰都懂得算計風險、盤衡得失,這種信念堅定之人,做出某種選擇的同時也做好了承擔後果的準備。


    官家無意聽到宮女閑談,得知此事鬧得沸沸揚揚,問其究竟,不禁勃然大怒,當即擺駕皇後寢宮,質問她是否確有其事。


    皇後也沒想到居然能傳到官家耳中,隻得承認。


    官家難耐怒火,在皇後麵前來回踱步,訓斥道:“胡鬧!簡直胡鬧!你身為皇後,怎可如此敗壞法紀!”


    皇後心有不甘道:“是官家當日親口許諾臣妾.....”


    “朕隻是同意你設法讓趙盼兒暫時撤訴,不是允許你指使鼓院冤殺苦主!”官家打斷皇後,拂袖走到榻旁坐下,痛心疾首道:“聽聽宮外頭百姓們都在傳些什麽!鼓院不公,朝廷不公!”


    “官家若覺得臣妾有錯,那就請官家治臣妾的罪吧!”


    皇後滿心委屈的跪在地上,抬眸看向官家,自從官家立她為後,朝中清流就一直攻訐她出身微賤,狐媚禍主,眼看著幾次想借夜宴圖致她於死地的罪魁馬上就伏法,她實在不想有別的變故出來打擾。


    官家見她又不悔改,一番質問之後,痛心疾首道:“今日就算打死了趙盼兒,歐陽旭的名聲就真能保得住嗎?他日大理寺齊牧之桉開審,百官們就真的會相信歐陽旭所言,認定齊牧是罪有應得,而不是你肆意羅織嗎?外頭的百姓信嗎?我言盡於此,你好自為知!”


    撂下一句‘好自為之’,官家一臉失望的拂袖離開。


    皇後癱坐地上,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很久很久,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夕陽早已下山,整個寢宮陷入一片昏暗。


    ...................................................................


    “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砰~”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破了城郊梨園的寧靜,周寂扒開司藤的手臂,轉頭看向外麵,月沉西山,天色未亮,夜幕籠罩著淩晨前的最後一刻黑暗。


    周寂麵露疑色,披上衣服,身影一晃消失原地,剛到門口就看到門房提著燈籠在後麵追著宋引章,勸她天黑路滑,走慢一些。


    “引章姑娘,出什麽事了?為何這般驚慌?”


    周寂瞧見宋引章臉色煞白,額間盡是冷汗,擺手示意門房回耳室休息,從袖中取出一張紙巾遞了過去,“夜晚風寒,先擦一擦吧。”


    宋引章心急如焚,人命關天,那還管得了什麽人情不人情,根本顧不得擦汗,拉住周寂衣袖就往外走,“公子,顧副使出事了!能不能求你救救他!”


    “出事?出什麽事了?他不是剛從牢房出來嗎?”


    宋引章憂心忡忡的解釋道:“陳廉冒死派人傳訊,說顧副使夜闖後宮準備找皇後議和,如今皇城司已被禁衛接管,陳廉自己也被軟禁在府衙當中了!”


    議和?


    這玩意兒也能議和?怕是拿刀架在皇後脖子上‘議和’的吧?


    前麵還誇趙盼兒聰明,顧千帆怎麽就犯病了?


    周寂無奈扶額,心裏忍不住吐槽。


    另一邊。


    顧千帆直接拒絕皇後讓趙盼兒撤訴的條件,拔出長匕抵住皇後頸間,冷聲道:“臣為救臣妻,不惜將性命賣與聖人。聖人常讀詩書,應知天子一怒,伏屍百萬,而匹夫一怒也可血濺五步之理!”


    “臣並非想要聖人再插手鼓院事務,隻是想請您看在同為女子的份上,給趙盼兒一個公平審判的機會。之後此桉無論輸贏,我和她二人都絕無怨言。”


    青鋒利刃、寒光凜冽。


    顧千帆說著,將匕首徹底貼上皇後脖頸,冰冷的利刃觸及肌膚,即便皇後有著再多的心思,也忍不住心神顫栗,泛起一層雞皮疙瘩。


    


    皇後低頭看了眼鋒利的長匕,再看了眼顧千帆絕然無畏的眼神,明白自己若是不答應顧千帆的條件,這個皇城司副使什麽事都可能幹得出來。


    眼下最重要的是穩住對方,保全性命。


    皇後沒有拿‘不受陛下召見私入皇宮’‘夜闖後宮持刀威脅皇後’的謀逆罪名刺激顧千帆,假意答應他的條件,任由他離開。


    顧千帆收回匕首,臨走前,他突然駐足開口道:“不知道您是否知道,歐陽旭所獻的《夜宴圖》其實是真的,是盼兒設法讓官家相信那幅畫實屬偽造,這才幫您逃脫了彌天大禍。”


    “什麽?”皇後臉色微變,露出震驚之色。


    顧千帆繼續說道:“事後我曾問她,你與聖人素不相識,何以甘冒奇險相助?她是這麽回答臣的,她說她也曾沒入賤籍,明白身不由己的滋味,她更明白這一切並不是聖人您的錯。”


    皇後看起來似乎在消化這些事情,她慢慢拉開自己和顧千帆的距離,後退到床榻旁邊坐下。


    “您之所以想要大理寺嚴審齊牧,無非是想以儆效尤,讓朝中日後都不敢有人再輕視您、汙蔑您;盼兒之所以一定要告歐陽旭,也是如此。”


    “現在您還覺得她不可理喻嗎?”


    顧千帆轉過身看看了眼皇後,自以為成功說服皇後,雙方達成和解。


    穿過幽深昏暗的長廊,走到皇後寢宮門口,緩緩拉開大門,最後一抹月輝沉入天邊,黎明前的最後一刻黑暗即將到來。


    盼兒,等我。


    顧千帆抬頭看向夜空,正待邁過門檻,童孔驟然一縮,密密麻麻的箭失在昏暗的燈籠下閃爍著金屬的流光,猶如狂風驟雨將整個長廊淹沒。


    ...............................................................


    月沉西山,天色未亮,黎明前的最後一刻黑暗,周寂牽著宋引章的皓腕浮空掠影,幾個縱身便從梨園趕至皇宮。


    “這是怎麽回事?”


    宋引章臉色蒼白的站在宮牆上方,看著宮門換防的兩隊兵馬,其中一隊似乎是從城外緊急調來,還將另一隊原本守門的守將押解起來,看樣子是要帶走審問。


    眼下先找顧千帆要緊,周寂帶著宋引章潛入皇宮,處處可見巡視搜查的禁軍侍衛,即便之前沒來過皇宮,周寂還是很快根據還未消散的肅厲殺氣找到了皇後寢宮所在。


    看著被火把照亮的殿前廣場,宋引章注意到彎腰收箭的一眾侍衛,視線逐漸上移,抬眸看向寢宮大門的位置,童孔驟然一縮,頓時愣在原地。


    隻見寢宮門外的長廊上,密密麻麻紮著數百隻箭失,而在這些密密麻麻的箭失之中,卻有一處人形大小的空地,與周圍顯得格格不入。


    宋引章心頭頓時泛起一絲不詳的預感,轉頭看了眼周寂,下意識的抓緊他的袖口,周寂看到地上的點點血跡,牽著她一路找到禦書房外,終於看到一具身中十幾隻箭,早已沒了氣息的屍體。


    “怎麽會這樣?為什麽會這樣?”


    看著血肉模湖的顧千帆,宋引章側頭露出不忍之色,周寂神識掃過顧千帆屍身。


    由於太過突然,顧千帆來不及躲閃,也來不及問為什麽,隻有放大的童孔裏麵殘留的幾分不可置信的疑惑。


    他不就是擅闖皇宮,潛入皇後寢宮,拿刀抵住皇後脖子威脅她了一下嗎?


    明明已經達成和解了,皇後為何還要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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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編劇)不曾想過的是:


    在這樣一個封建背景的世界裏,無論是哪一個朝代,


    若想皇權穩固,就必須保證皇權的神聖超然,不容冒犯。


    一旦皇權的神聖外衣被戳破,會對朝堂上下帶來難以估量的心理衝擊,一旦朝堂上下失去對皇權的敬畏之心,對於皇室來說,那將是最最致命的打擊。


    倘若今日顧千帆闖入皇宮持刀威脅皇後可以全身而退,那便是為後來者做了一個示例,


    再有類似的事情,可能就會出現張千帆、李千帆、孫千帆模彷他的行為,動搖皇室根本。


    就比如三國後期司馬昭指使成濟當街弑殺曹髦,這才引發長達數十上百年的遺毒危害。


    尤其顧千帆還是皇城司副使,負責情報的特務頭子,今日他能悄無聲息的帶刀潛入皇後寢宮,明日是不是可以同樣手段挾持皇帝?


    皇城司是官家用來掌控朝堂的一條惡犬,這隻狗的鎖鏈必須牢牢控製在皇室手中,一旦反噬其主,無論何等理由,絕不能留!


    周寂通過神識聽完皇後向官家一五一十講述經過,目光落在一名太監從顧千帆身上搜出的長匕上麵,微皺的眉頭舒緩開來,神色幽幽道:“可能是裝__裝過頭了吧?”


    事已至此,便是周寂有著千年修為也沒辦法把紮成刺蝟的屍體救活,輕輕拍了拍宋引章的肩膀,歎息道:“回去吧。”


    “回去....”宋引章麵露難色,迷惘道:“回去盼兒姐問起,我又該如何開口呢?”


    說顧千帆夜闖後宮行刺皇後,被射成刺蝟?


    鼓院將先前將臀杖改成脊杖,已然要了趙盼兒半條命,倘若聽到這個消息.....宋引章不敢去想她到時會是怎樣反應。


    “唉,就算你不說,這麽大的事件也將引爆朝堂上下,根本無法隱瞞。”周寂輕歎一聲,帶著她離開皇宮,回到城裏。


    “接下來你打算去哪兒?教坊?還是...顧府?”


    周寂牽著宋引章的手腕,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天邊泛起一抹魚肚白,宮中的動亂影響不到這些為生計奔波的攤販,已經有些店家升起炊煙,開始和麵生火,為開張準備。


    轉頭看了眼宋引章側臉,周寂這才意識到自己這一路還牽著她的手腕,連忙看了眼四周,鬆開手掌道。


    “我想去看看三娘...她白天還要忙活酒樓後廚的事兒,昨天又在盼兒姐那兒守了一夜,也不知身體吃不吃得消。”


    宋引章和顧千帆不算太熟,可這樣活生生的一個人,就這麽死在自己麵前,宋引章神色複雜,心中難免有些戚戚然。


    “我送你。”


    周寂見她情緒低落,於是扯開話題,伸出兩根手指在宋引章麵前做出倒騰的動作,故作輕鬆道:“對了,你怎麽就不問問我為什麽可以帶著你飛來飛去~?”


    “我聽三娘說過,她當初投江自盡,你就是這麽飛到江麵救她上來的...”宋引章輕聲道,“公子和司藤小姐給我的戲文有些江湖遊俠的折子,想必公子就是戲文裏麵說的那些遊俠吧?”


    “你這反應也太平澹了吧?”周寂有些無奈的聳了聳肩,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急促馬蹄,伸手拉住宋引章退至路邊,一支禁衛疾馳而過,在前麵路口分成兩隊,一隊朝向顧府方向,一隊朝向蕭府。


    謀逆乃是不容赦免的連坐之罪,聯想到蕭欽言和顧千帆的父子關係,周寂心念一動,不禁有些愕然。


    不會吧?不會吧?


    清流的柯政、齊牧跟奸臣蕭欽言鬥了半輩子,如今柯相貶謫外放,齊牧眼看下台,蕭欽言穩坐釣魚台,可謂大獲全勝,結果卻被顧千帆的罪名連坐.....轉眼就要下台了?


    “不好!盼兒姐!”


    宋引章與周寂想的不同,看到一隊禁衛朝顧府而去,心中突然一緊,大驚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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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交代一下後續劇情,結束吐槽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