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第四幕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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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上門,隔絕了狐九的視線之後,謝裴並沒有立刻就寢,而是坐在桌前,望著夜風中閃爍的燭火垂眸沉思。
    這個世界過於安逸,謝裴隻需老老實實等到這副身體撐不住的那天即可成功下線,因而和狐九的攤牌不在謝裴的計劃以內。
    不過是時常戴一副麵具不以本性示人而已,這於謝裴而言不算什麽難事,本不該衝動的。
    不對……
    謝裴想,用‘衝動’來形容方才的行為並不恰當,他並非因為一時衝動才與狐九攤牌。
    仔細回憶攤牌前後自身的情緒,謝裴可以十分肯定,他同狐九說那些話時並沒有氣血上湧的感覺。同狐九結束交談一個人安靜下來之後,也並沒有因此前的話而感到後悔。
    可是,若此前的攤牌不是由‘衝動’所致,那該是什麽?
    明明此舉對他沒有一絲一毫的好處,他為何要摘下在狐九麵前戴了兩年的麵具?
    是因為什麽呢?
    他到底為何要那樣做呢?
    思來想去,謝裴最終隻得了一個最有可能的結果——厭煩。
    厭煩了狐九時不時投在他身上的深情視線。
    厭煩了狐九時時刻刻圍在身邊的執著勁頭。
    但謝裴最最厭煩的,卻是他自己。
    他厭煩那個無時無刻不在利用對方的自己。
    現實世界中,同狐九一般,在謝裴麵前屢屢碰壁卻依舊執著的追求他的人有許多。
    其中不乏一些生意場上的朋友,與謝家過從甚密。謝裴無法避免與之接觸,便隻能戴上一副虛偽的和善麵具,在不失禮數的同時又會注意保持適當的距離,不遠不近,不親不疏。
    但,狐九又和他們不一樣。
    喜歡謝裴的人很多,這其中,唯有狐九一人是謝裴主動招惹的。
    一次不夠,謝裴甚至主動招惹了對方三次。
    謝裴有許多理由為自己開脫。
    比如,他的主動招惹是不得已為之,不如此便會遭受許多難以想象的折磨。
    比如,他也是直到第三次時才發現他所招惹的全是一個人,並非刻意為之。
    再比如,歸根結底,他與對方都是受害者,若沒有被係統3587,他們本不該相遇。
    又比如,對方一招失誤卷進遊戲世界變成許尤,即便沒有他,對方依舊會經曆一場失敗的感情。
    ……
    但無論謝裴的理由多麽充分,人是他主動招惹的,這一點無可辯駁。
    利用對方時,各種勾引挑逗無所不用其極,隻為了能夠在遊戲裏少受些罪。
    等對方沒用了,一句‘我其實並不愛你’就想把人一腳踢開。
    天下哪有那麽好的事情?
    可是為什麽呢?
    為什麽他分明如此差勁,對方還是非他纏著他不可呢?
    謝裴想不明白。
    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
    思慮過度,謝裴竟在桌邊坐了一整晚。
    第二天清早,狐九敲響謝裴的房門時,他仍舊保持著端坐的姿勢,啞著嗓子說:“進。”
    他看著狐九和往常一樣端著熱水進來,嘴角上揚,說:“洗完臉我們出去吃餛飩吧,街角那家餛飩攤……”
    說到一半,狐九看到謝裴蒼白的臉色,以及因熬夜而明顯青黑的眼圈,臉色驟然冷了下來,眉頭緊皺:“你一晚沒睡?”
    放下熱水盆,狐九快步走到謝裴身邊,不等他回答就將人攔腰抱起,陰著臉走到床邊,不由分說便將人塞到被窩裏去,仔細掖好被角。
    盡管臉色陰沉,動作卻溫柔的緊。
    “你生氣我氣的話,大可以抽我一頓解氣,左右我皮糙肉厚,怎麽也打不死。你不一樣,稍微不注意就得在床上躺上許久,犯得著和你自己身體過不去嗎?”
    狐九邊說,邊摸了摸謝裴的額頭,果然有些燙,臉色因此更加不好了。
    “你不知道你身子骨有多差嗎?竟一夜都開著窗!你要不想我天天跟著你,我可以躲遠些,拿自己身體出氣算什麽?你忘了嗎,上次生病差點要了你的命!”
    越說,狐九的臉色越難看,等到最後,已經是陰沉的能滴出水了。
    謝裴直到這時才隱隱覺得頭有些暈,連帶著視線也模糊了起來。
    但奇怪的是,他分明看不清狐九的臉,偏偏對方眼裏的悲哀無比清晰的印在了他的眼裏。
    不隻是錯覺還是怎的,謝裴忽然覺得心裏疼了一下。
    他下意識啟唇,想要說兩句安慰的話,但不等他開口,人便昏了過去。
    這一昏,就是整整半個月。
    半個月裏,謝裴意識昏昏沉沉,時夢時醒,隱約感到狐九一直在他身邊照顧他。喂藥飲食洗漱淨身,狐九都是親力親為。
    前十四天,入口的藥很苦很澀。
    唯獨最後一日的藥帶著濃鬱的血腥味道,混雜在苦澀的湯藥裏,被狐九送到謝裴口中。
    謝裴眼睛睜不開,但隱約有些意識。
    第一口下肚之後,便再也不肯喝第二口。
    這血腥味讓謝裴隱約想起什麽不好的可能,因而不論狐九怎麽在耳邊溫聲勸說,都緊抿著唇不肯張嘴。
    半晌,謝裴聽到狐九在他耳邊歎了一口氣,道:“得罪了,阿謝。”
    下一刻,謝裴感到唇上一陣柔軟,有舌頭敲開了他的牙關,將帶著血腥味的湯藥哺了進來。
    謝裴抵抗不得,一連被喂了許多湯藥,
    嘴裏的血腥道越來越重,謝裴的心也越來越慌,一遍遍無聲呐喊。
    睜開眼!
    睜開眼!
    睜開眼!
    不知多少次之後,謝裴終於戰勝了沉重的眼皮,猛地睜開了眼。
    渡完最後一口藥,正準備鬆口的狐九微微一愣,卻沒有選擇鬆開對方,而是扣住了謝裴的後腦勺,一雙眼緊緊盯著謝裴,放任自己的舌在謝裴口腔裏掃蕩。
    狐九以為謝裴會生氣,會抗拒,會抬起無力的手推開他,會闔上牙關咬他的舌。
    但是沒有,全都沒有。
    謝裴的眼裏沒有憤怒,也沒有抗拒。
    他勉強抬起了自己的手,卻沒有推開狐九,而是虛虛攬住了對方的脖子,任命般閉上了眼。
    那一刻,狐九的心飛快的跳了起來。
    他隱約感覺到,以往的努力都沒有白費,他終於撬開了謝裴的心房一角。
    一吻結束,狐九小心撩開謝裴額前汗濕的碎發,唇貼著對方的耳,低低的問:“我還想再親親你,可以嗎?”
    謝裴閉著眼,沒有搭腔。
    狐九卻並沒有因此而失落,相反,他笑了起來,眼睛彎成月牙。
    “我數五下,五下以內,你隻要開口說一個‘不’字,我往後還是你的狐仙爺爺,在你鬆口前絕不會有半分逾越。但,倘若你不拒絕……”
    狐九略微抬起頭,眸色變深,緊緊的盯著身下的謝裴。
    雖是笑著,但眼裏卻是濃濃的渴望,連聲音都暗啞下來:“你那麽聰明,知道不開口會有什麽後果。”
    謝裴仍未睜眼。
    狐九的呼吸變得滾燙了些,開始倒數。
    “五。”
    謝裴一動不動,仿佛沒有聽到狐九的話。
    “四。”
    謝裴毫無反應,好似睡著了。
    “三。”
    謝裴依舊閉著眼,臉色沒有半分變化。
    “二。”
    謝裴仍沒有開口的意思。
    狐九見狀,心跳又快了些,掌心裏全是汗,眼裏的期待藏也藏不住。
    就差一步,就要成功了。
    狐九哪裏料得,待他滿心期待的張口,就要數完最後一個數時,謝裴睜開了眼睛。
    狐九那一個‘一’字到了嘴邊,生生被謝裴那雙沒有半分情感的眼給堵住了。
    二人對視半晌,狐九終是率先敗下陣來。
    眼裏的期盼、緊張和興奮全都化作煙霧消失了,隻餘下滿目蒼涼。
    強忍著如刀絞的心痛,狐九道:“你昏了半個月,你那傅老師隔幾日便來看望一次。我知你敬重他,如今你醒了,我這便差人去傅老師府上告信。”
    說罷,狐九便要起身。
    剛轉過身,卻被謝裴牽住了手。
    狐九此刻隻想盡快逃出這間屋子,不敢回頭。
    害怕他一回頭,就會忍不住收回剛才的承諾。
    就在這時,謝裴開口了。
    許久未說話,他聲音啞的厲害,不仔細幾乎聽不清。
    但就那麽輕飄飄的一句話,卻重重的砸在了狐九的心上。
    謝裴道:“還有一個數呢,怎麽不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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