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煉出第四條尾巴之後,  可幻化出成人體態的狐九便沒那麽努力修煉了。
    比起盡快恢複原本的實力，狐九更想牢牢看住謝裴。
    冥冥之中，狐九總有一種預感,  謝裴總有一天要離開他。
    最初的兩年，狐九的預感還沒有這麽強烈。
    那時謝裴體弱多病,  走兩步便要喘一喘,  所有人都說他命不久矣。狐九全部的心思都在如何保住謝裴性命一事之上，無暇他顧,  自然便忽略了相處中的許多細節。
    那段時間，狐九最常做的美夢,  便是他治好了謝裴的先天不足，延長了謝裴的壽數，和他一起並肩走過漫長的人生。
    可惜尋醫問藥的兩年期間，二人接連碰壁,  便是世間最好的醫修都對謝裴的病無可奈何。幾乎所有人都勸狐九放棄,  包括謝裴。
    因而,  即便狐九覺察到了謝裴對生的淡漠，也隻以為是他在接連的打擊裏放棄了治病的希望。
    如今回過頭再看,  狐九方才驚覺，謝裴一直存有死誌,  此前幾番勸說他放棄求醫，並非因為謝裴認命了,  而隻是因為謝裴他不想活著。
    否則便也不會在身體大好的一刻,  毫不猶豫的結束自己的性命。
    謝裴自殺那一日，尚未恢複記憶的小狐狸崽子卻不知怎的,  透過憑空出現的水鏡圍觀了謝裴自殺全程。彼時,  狐九不記得謝裴是誰,  隻記住了他看到謝裴失去呼吸那一刻，那莫名席卷而來的悲傷。
    再然後，小狐狸崽子做了個夢，夢裏走馬燈一樣圍觀了他與謝裴相伴走過的那兩年。
    站在第三人的視角，狐九終於捕捉到了那些身在局中被忽略了的細節，這才確定，原來謝裴一直抱有死誌。
    不知怎的，狐九總覺的謝裴自殺的場麵莫名有些熟悉。
    仿佛不是第一次看到他在自己麵前死去，更不是第一次因此而痛苦。
    也是那時候起，狐九第一次對謝裴生出了恨的情緒。
    狐九活了上千年，不知經曆過多少生死存亡，大大小小的仇人不知有多少個。
    盡管如此，狐九從來不曾恨一個人。就算是麵對生死之敵的仇人，狐九也不曾恨過對方。
    狐九不喜歡時時刻刻惦記一個會叫他感到難受的人，偶爾被人冒犯了，大多時候也都健忘的很，很快便忘了。
    因此，時常是仇家找上門了，狐九卻完全想不起對方，若非對方下死手要殺他，他通常是不會下殺手。
    可世事難料，狐九怎麽也料想不到，他此生第一個恨的人，竟是他恨不得時刻放在手心嗬護的謝裴。
    為了治好根植於謝裴靈魂處的損傷，狐九記憶和修為盡失，非但無法化為人形，連原形都倒退至幼崽期。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狐九心裏想得也是謝裴，半點沒有留自己的位置。
    他希望謝裴安安穩穩度過餘生，哪怕他最後與他人結為連理相伴一生，一輩子都想不起來他都沒關係。
    可謝裴還了他什麽呢？
    謝裴自殺了。
    他，自殺了。
    謝裴死後，狐九向來豁達開闊的心境因此而變得沉鬱暴戾，失去理智陷入狂躁狀態。生命的最後一刻，他掉入了獵戶的陷阱，數根削的尖銳無比的竹子貫穿了他的身體，染紅了他白色的皮毛。
    緊接著，狐九重生了。
    想起前世種種，一絲絲若有似無的魔氣自狐九識海深處誕生，藏在主人無法見得的角落，開始紮根。
    帶著對謝裴的愛，藏著對謝裴的恨，狐九一路翻山躍嶺，曆經千難萬險，來到了謝裴麵前。
    他要嚴厲的懲罰他。
    他要奪了他的思維，剝了他的自由，抓住他的靈魂，將他困在方寸之間，永遠的留在自己的身邊。
    “不可以。”
    謝裴義正言辭，手抵著大狐狸的額頭，“狐狸樣子的不可以。”
    狐狸的四條尾巴牢牢的圈著謝裴，尾巴尖不安分的在他身上四處遊移。
    “為什麽不可以？”
    狐九蹲坐在地上，嗓音沙啞，呼吸滾燙，眼神熱切而粘滯，“原形的我可以讓你更舒服，也可以控製體型，不會變得太大讓你難過。”
    “沒有為什麽，我不喜歡，僅此而已。”
    “可人形時候你分明很快樂。你沒試過，怎麽知道這樣子的我會叫你不舒服？”
    謝裴神色淡淡，看起來與往日一般無二。可細看會發現，他的眼神冷了些許：“狐九，我最後說一遍，我不喜歡。如果你今晚還想做，就變成人的樣子，否則就給我滾出去。”
    狐九狐狸眼中有戾氣一閃而過，但他很快收斂。
    下一刻，狐九身形變化，變成了人的模樣。癟嘴，委屈道：“自從我成年之後，你對我越來越凶了，分明以前可溫柔了……”
    謝裴靜靜的看著狐九，不說話。
    狐九不得不改口：“算了，我聽你的還不行嗎？”
    說完，狐九迫不及待的親了過去。
    這一回，謝裴沒再拒絕。
    室內空氣逐漸攀升，黏膩的聲音從床帳裏泄出稍許，羞的蠟燭上的火光抖了一抖。
    第二日午時，謝裴睜開眼時，身體還和狐九連在一起，他臉色黑了下，和狐九分開後，一腳把狐九踹下了床。
    頭頂兩隻毛絨狐耳的男人從床上滾了下來，第一時間穩住身體，隨後麵不改色的站起來，一邊穿衣一邊在嘴裏嘟囔著：“你又踢我下床……昨晚我辛苦了一整夜，直到太陽升起才歇了會兒，你竟一點兒都不心疼我……”
    謝裴：“……”
    悔不該在狐九修煉出四尾的第一天給他好臉色，更不該在事後主動吻他。
    頂著一身的痕跡坐起來，謝裴正要發火，眼尖的狐九已然覺察出氣氛不對，當即換上一副討好的臉色，坐在謝裴身後給他捏肩捶背，狗腿的不行。
    “我說著玩呢~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說著，狐九換了個位置，坐在謝裴跟前，湊上去親昵的親了親謝裴帶痂的唇。
    那是昨晚被狐九過分用力咬破的唇，一夜過去，已經結了痂。
    這是帶著安撫性質的親吻，狐九本隻是打算親一下就好。
    可惜他高估了自己的定力，一經吻住，臉色便癡迷起來。不經意間，狐九已經攬住了謝裴的肩，舌頭也伸了進去，攪起了一番風雨。
    莫約半刻鍾過去，狐九才依依不舍的鬆開謝裴，眼裏帶了些哀求：“我隻是太愛你了，想要你接受我的全部，所以昨晚才一直纏著你的。你不開心的話，就打我一拳，不要氣我好不好？”
    謝裴抿著唇，許久都沒搭腔。
    狐九便又開始吻他，從唇角到鼻尖，再到眼尾眉梢。
    眼看著吻又重新向下，即將來到唇邊時，謝裴開口了。
    “我沒有生氣。”
    謝裴揉了揉眉心，“隻是狐仙爺爺你多少有些索求無度了。自你成年到現在，一個月過去了，一天裏大半的時間都在行那些荒唐事。我……”
    謝裴頓了頓，似乎有些不好開口，偏開了頭才道：“有靈力和靈藥加持，我倒並非承受不住，隻是你多少有些……有些過了。雖說雙修於你於我都有助益，但總不能一直這樣過去。”
    何止是有些過，這已經是非常過了。
    但狐九就是故意的。
    從那天謝裴主動吻了狐九一回後，狐九便已經可以確定，謝裴在麵對他時，容忍度比以前高了何止一星半點。
    杆子都遞到眼前了，狐九自然是順杆往上爬。
    狐九下巴搭在謝裴肩上，在他看不見的角度彎了下眼睛：“對不起，我往後會注意。我隻是太喜歡你了，我從來沒有這麽喜歡過一個人，稀罕的不得了。莫說是一個月，便是叫我纏你一整年，我都是可以的。”
    說著，狐九對著謝裴的耳朵吐了口氣。
    如願看到謝裴的耳朵染上紅暈後，狐九幽幽開口，聲音黏膩且纏綿。
    “阿謝，我恨不得死在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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