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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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章

    兩位才人早就被太子趙凜嚇到了,哪裏敢在太子眼前亂轉,此番見到趙凜,也目光閃躲,再聽說太子爺是送了新的宮正過來,更是不敢動,不敢動。

    兩位才人不過十七八歲,程玉酌瞧著都不忍心說什麽。

    隻趙凜居高臨下看著兩人,“你二人日後謹遵程宮正教誨,不許惹得宮正生氣,可記住?”

    兩位嚇怕了的才人縮手縮腳地道是。

    程玉酌實在看不下去了,連忙讓兩人走了。

    兩人如蒙大赦,看都不敢看趙凜一眼,快步跑沒了影。

    她們兩人一走,趙凜就抓了程玉酌的手。

    “阿嫻莫要因這兩人不快,隻管訓便是。”

    程玉酌哭笑不得,“好歹是太子才人,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兒,太子爺莫要如此苛待。”

    趙凜瞪她一眼,“那要怎樣?你難道讓我雨露均沾不成?”

    程玉酌無話可說,瞥了他一眼。

    趙凜低聲笑起來,“我就知道你醋的很!”

    程玉酌嗆了一口。

    她不想解釋,轉身走了,“我要去尋師父,師父還在等我!”

    趙凜隻能放她去了,“你可要早點回來,我想你!”

    程玉酌紅著臉去了崔尚功處,崔尚功不用她做任何解釋,就已經明白。

    崔尚功暗暗歎氣,不知道該說什麽,隻是拉著程玉酌的手,“有些事由不得人,卻又都在於人,玉酌你是聰明孩子,既是到了這番境地,師父相信你能做好。”

    程玉酌道是,“徒兒知道。”

    崔尚功拍了拍她的手,“從前你要出宮,在宮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今不一樣了,多知道些事,不是壞事。”

    崔尚功讓小宮女開了窗子,四處通透,與程玉酌攜了手低聲說話。

    程玉酌曉得崔尚功要說要緊事了,凝神聆聽。

    “你入了東宮,第一樁便是要明晰皇後娘娘的為人。”

    程玉酌神思一凜,皇後娘娘屬意的太子妃可是魏丹菱而不是她。

    崔尚功問她,“皇後娘娘與貴妃不睦許多年,你可曉得原因?”

    皇後與貴妃的不和可以追溯到二十年前了,而程玉酌二十年前還是個五歲的小姑娘。

    她將最要緊的說了,“徒兒聽聞貴妃之子夭折與皇後娘娘有關。”

    襄王選擇貴妃戚氏聯姻,不就是因為貴妃無子,且兒子多半夭折在皇後娘娘手裏?

    可程玉酌這麽說了,崔尚功又問,“這說法,你以為真假?”

    程玉酌聞言,好生思量了一番。

    半晌才道,“看貴妃的做派,像是對準了皇後娘娘的,但皇後娘娘……徒兒總覺得約莫不是?”

    “是與不是,我亦是不知。”

    崔尚功看了程玉酌一眼,“但你要對自己的感覺有所相信,尤其你如今看皇後,非是一個小宮女看皇後,而是通過太子爺看皇後。太子爺的品行你應該了解了,皇後娘娘愛子,兩位皇子都是娘娘親手帶大,品行相差不會太遠。”

    程玉酌點了點頭。

    崔尚功又問她,“那你可知道貴妃其人如何?”

    程玉酌想了想答道。

    “徒兒倒是曉得戚家那位王妃,她不過是被利用罷了。貴妃到了如今這般位置,隻怕爭也得爭,不爭也得爭了,貴妃娘娘是有幾分心氣的,卻也不顧的太多。”

    不然不至於助力反王。

    崔尚功看了她一眼,“到底是在宮中多年,還算你有些眼力,有些人,多半是被別人架在火上烤的,貴妃如何先不說,架她的人你卻要留意。總有人躲在暗處。”

    程玉酌神色凝重。

    崔尚功曉得她的性子,走這條路對她而言並不容易。

    不過以太子那等性子,約莫也不會讓她太為難。

    崔尚功說完,留了她一人在窗前思索,去了房中拿來一隻匣子。

    “是你出宮前存於師父這裏的東西,拿回去吧。”

    程玉酌連忙接了過來,是些金玉玩意和留作想念的物件,當時因為要為照看太子替身,不便帶走太多,便留了下來。

    程玉酌翻開看了看,大多是舊物,還有當年她與於姑娘剛進宮的時候的舊物。

    時過境遷,斯人已逝,她出宮回宮已是一個來回。

    崔尚功不再多留她,不多時便讓她去了。

    不過半路上,程玉酌遇上了一人。

    “四公主殿下。”

    程玉酌要行禮,立刻被趙心瑜攔住了。

    “程姑姑不用行禮!我沒這麽多規矩!”

    趙心瑜歪著頭打量程玉酌。

    她和程獲長得有幾分相像,但程獲約莫是在襄王處被做替身的緣故,又不是特別像。

    趙心瑜想到這裏,問程玉酌,“姑姑怎麽進宮來了?程將軍如何說?”

    程玉酌便道自己年紀大了,在家清閑著不如找點事做,承蒙太子看得起之類的話,最後才道,“已於家弟溝通,家弟向來好說話,也是理解的。”

    趙心瑜聞言眨巴眨巴眼睛。

    “他、他很好說話嗎?”

    程玉酌不知道這話從何問起,“家弟性情尚算溫和,公主殿下是有什麽事嗎?”

    趙心瑜沒有理會她的問題,仍舊好奇著問,“心瑜曉得姑姑溫柔和善,程將軍也同姑姑這樣嗎?”

    程玉酌看了她一眼,“是,家弟與奴婢性子相仿。”

    趙心瑜立刻露出了思索的表情,回過神來,又連忙朝著謹慎看著她的程玉酌擺手。

    “姑姑不用同心瑜這麽重的規矩,心瑜也是溫柔和善的!”

    程玉酌沒留神笑了出來。

    “殿下說的是。”

    趙心瑜也笑了兩聲,這便要拉了程玉酌去她宮裏。

    “姑姑,去我宮裏吃茶吧!是江南貢上來的花茶,姑姑肯定喜歡喝!”

    程玉酌被這位小公主的跳躍思路弄得有些懵。

    連忙推辭,卻推辭不過,剛被趙心瑜拉著走了幾步,忽然有人從後麵叫住了他們。

    竟是太子。

    趙凜兩步走上前來。

    眾人皆行禮。

    趙凜目光從程玉酌身上,落在趙心瑜抓她的手腕上。

    趙心瑜感受到他壓迫的目光,不得不鬆開了程玉酌。

    趙凜一眼便看見,程玉酌的手腕好像被她攥紅了。

    他一瞪眼。

    “公主這是做什麽?怪不得東宮總缺了人!”

    “啊?”

    趙心瑜被他一頂大帽子扣蒙了,“太子皇兄是說心瑜去你宮裏偷人嗎?”

    趙凜冷哼一聲。

    “不是嗎?那公主這是做什麽?”

    趙心瑜太委屈了。

    “心瑜就是喜歡程姑姑,想要邀程姑姑去我宮裏吃茶,不行嗎?”

    趙凜直接就告訴了她答案。

    “不行!”

    趙心瑜簡直氣哭了。

    “太子皇兄怎麽能這樣?程姑姑又不是伺候你的宮女,她是宮正!”

    趙凜麵無表情,開口就要訓她,被程玉酌連忙攔住了。

    “太子爺,公主隻是請奴婢去吃茶而已!東宮若有急事,奴婢這便回去!”

    趙凜見她打了圓場,當然不能不給她麵子。

    “哼!”

    也不再搭理趙心瑜,轉身回東宮去了。

    趙心瑜眼圈氣紅了,忍著眼淚給程玉酌道歉。

    “姑姑對不住,太子不喜我,惹得姑姑也被連累了!”

    程玉酌心想,這可是弄錯了,是她連累了公主。

    當下連忙勸了公主兩句,說太子心情不好,才目送了公主,自己追著趙凜回了東宮。

    剛一到東宮,趙凜就把她拉進了寢殿來。

    “趙心瑜她想做什麽?把你的手腕都抓紅了!”

    程玉酌隻好解釋是兩人推拉的緣故。

    就算這樣,趙凜也沒個好臉色。

    “她竟說喜歡你,真個奇怪,上次追著我問程獲,這次又喜歡上你了!她到底打什麽主意?”

    趙凜這麽一說,程玉酌挑了挑眉。

    公主喜歡她未必,想問程獲才是真吧?

    宮外,程家山莊後山。

    下晌下了雨,地麵有些濕,衣冠塚前被雨打落了不少落葉。

    程獲脫了外麵的罩衫,將四周的落葉掃了個一幹二淨。

    後山靜靜的,隻有程獲打掃落葉的聲音。

    兩人都不是多話多語的人,程獲在此靜坐到天黑離去,便總像是與她說了話一樣。

    隻是落葉掃到一半的時候,有了悉悉率率的腳步聲。

    腳步聲時斷時續,要想怕被人發現一樣。

    程獲動作一停下,腳步便停下來,程獲有了動靜,便有人靠近。

    程獲幹脆放下了掃帚。

    “閣下不必躲躲藏藏,露麵吧。”

    這話落了音,才有人從樹叢裏探著腦袋走了出來。

    趙心瑜看看程獲,又看了看不遠處的衣冠塚。

    “你在這做什麽……這是誰的衣冠塚呀?”

    程獲隻給她行了禮,“這裏不是公主殿下該來的地方,殿下快請回宮吧。”

    趙心瑜皺眉又噘嘴。

    “我專門從宮裏出來看你,你居然讓我回去!”

    她說著向衣冠塚走了過去,“這到底是誰……”

    她看到碑上字,愣了一下。

    “吾愛阿婧?”

    程獲臉色已經完全冷了下來,擋在了趙心瑜麵前。

    “公主到底來此做什麽?”

    他語氣嚴肅極了,好似秋風刮過,帶著涼意,臉色更是冷得厲害,趙心瑜嚇得向後退了一步。

    兩個侍衛立刻跳了出來。

    “不得對公主殿下不敬!”

    程獲聞言,深吸了一口氣,稍作平複。

    “公主殿下,此處荒山野嶺,不是殿下該來的地方,請回宮吧!”

    他說完,行禮走到了一旁,拿起掃帚繼續掃地。

    趙心瑜看看他冷漠的背影,又看看那塊表述不明的墓碑。

    揮手讓兩個侍衛退下,她走到了程獲身旁。

    “是戚婧姨母吧?”

    程獲手下一頓,又繼續掃地並不理會。

    趙心瑜噘嘴,又輕聲問他,“所以,我上次在省親別院見的人就是你,對嗎?”

    程獲直接掠過她走到了另一邊,繼續掃了起來。

    趙心瑜追了過去。

    “你為什麽之前不承認?為什麽騙我?”

    程獲不理。

    趙心瑜叫了他。

    “程獲!我在跟你說話!”

    程獲不能不理了。

    “公主殿下說的話,恕臣一句都沒聽懂。”

    “你!”趙心瑜氣得指著衣冠塚,“事到如今,你怎麽還不承認?還騙我?”

    程獲順著她的指尖看過去。

    清風吹起墳前落葉。

    “公主殿下若以為那是舊人,是長輩,就不要用手去指,是對長輩不敬。”

    他的聲音很緩慢,趙心瑜連忙將手收了回來。

    程獲不再多言,將最後的落葉攏到了一旁的土坑裏,準備下山。

    趙心瑜見他麵無表情甚至不看自己一眼,心裏酸酸的,眼淚在眼眶裏打了轉。

    “程獲,你怎麽對我如此不待見?”

    程獲暗暗歎氣。

    “公主是君,程獲是臣,沒有待不待見的說法。臣要下山回家了,公主殿下自便。”

    可趙心瑜根本不讓他走,一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

    “你還說你不是不待見我!你都不看我一眼!你姐姐都說你是那樣溫柔和善的人,你做什麽偏偏對我冷言冷語?我哪裏得罪你了?”

    趙心瑜又氣又委屈,可程獲並不想同她有任何糾纏,尤其在衣冠塚前。

    他將胳膊收了回來。

    “公主殿下請自重,臣要走了。”

    程獲說完,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趙心瑜不甘心,但到底隻是紅著眼氣得跺了腳,沒有追上去。

    程獲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樹林中。

    趙心瑜落下了淚來,她回頭看向戚婧的衣冠塚,眼淚嘩啦啦停不住了。

    “姨母……”

    趙心瑜麵色複雜地在墳前站了半晌,哭著離開了。

    兩個侍衛為難得不得了。

    “殿下,程獲以下犯上,殿下可以治他得罪!”

    趙心瑜瞪到了他們臉上。

    “誰說要治罪了?”

    兩個侍衛立刻閉嘴了,趙心瑜哭得更厲害了。

    回宮的時候,兩隻眼睛還是腫的。

    貴妃不多時就聞訊趕來。

    “這是怎麽了?今日不是出宮玩去了?怎麽有刁民要害你?”

    趙心瑜不想說,眉眼垂著,“母妃,我想一個人呆一會。”

    貴妃驚奇,想到昨兒趙心瑜好像又同太子遇上了,但昨日沒哭,今日出宮回來哭了。

    她將趙心瑜送回寢殿,出去將兩個侍衛叫了過來。

    一問之下,趙心瑜竟然是在戚婧的衣冠塚前見到了程獲。

    貴妃不明白。

    那小堂妹去了之後,她也覺得愧疚了一回,親自在宮裏冒著風險替小堂妹燒了一回紙。

    她以為人就這樣過去了,沒想到被趙心瑜以這種方式遇上了。

    那程獲她曉得,莫不是從前在襄陽的時候,與戚婧有些關係?

    可這又是怎麽惹了趙心瑜哭起來?

    難道是因為程獲跟趙心瑜說了什麽關於戚婧的事?

    貴妃思慮了半晌,想到了突然回宮的程玉酌。

    程玉酌的弟弟已是將軍,她又做什麽回了宮?

    這程家姐弟也是古怪。

    貴妃想著古怪的程家姐弟,當晚便做了個關於程家姐弟的夢,夢裏還有戚婧。

    程家姐弟同戚婧竟然將趙心瑜抓了起來,要將趙心瑜推下山崖。

    趙心瑜拚命掙紮喊著“母妃救我”,可抵不住那些人拽著她往山崖去。

    “心瑜!我的孩子!”她大喊著去抓。

    戚婧突然擋住了她,“堂姐,我要走了,你讓心瑜陪我去吧!”

    貴妃驚恐,戚婧同她淡淡笑笑,“我的路都是你選的,現在你女兒的路我來幫她選,這不是很好嗎?”

    “不好不好!”

    貴妃大叫,可趙心瑜已經被帶到了崖邊。

    程家姐弟回過頭也笑了,笑得猙獰,然後當著她的麵輕輕一推。

    心瑜倏然落崖。

    “心瑜……”

    貴妃騰地坐了起來。

    燭火燃到了末尾,守夜的宮女急急忙忙跑了進來。

    “娘娘!”

    貴妃聽見喊聲渾身一鬆。

    原來是做夢。

    貴妃照常請了黃尚服解夢。

    貴妃模糊著說了兩句夢裏的狀況,黃尚服聽了便道:“給娘娘解夢這許多年,娘娘還是第一次夢見山崖。”

    貴妃說確實,“本宮根本沒見過山崖,怎麽會夢見這勞什子!是個什麽說法?”

    黃尚服猶豫了一下,貴妃讓她但說無妨。

    “回娘娘,周公有雲,見懸崖,主有不吉。”

    貴妃立時皺了眉。

    “這般不吉嗎?”

    黃尚服看了貴妃一眼,“不過這也不好講,娘娘也知道,便是再壞的夢境,若是逢上了特定之物,說不定便逢凶化吉,甚至變成吉兆。娘娘若是信得過,可說緊要的字與奴婢,讓奴婢算一算。”

    貴妃曉得黃尚服略通八卦,略略一想,說了一字。

    “程,前程的程。”

    黃尚服點了點頭,沾著杯中水點化了一下。

    半晌,黃尚服開口。

    “奴婢以為,這程字,未必是前程的程,倒有可能是姓程的程!”

    貴妃正經看了她一眼。

    黃尚服也看了過去。

    目光交錯之間,香爐煙雲繚繞。

    貴妃端了茶碗,輕聲問黃尚服,“尚服覺得此字可有轉機?”

    黃尚服低頭笑笑,“有無轉機並不好講,看天意還要看人意,不過奴婢有個小徒兒近來剛回了宮,她約莫能為娘娘解惑。”

    “哦?哪位?”

    “秦玉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