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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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顏虛白上前,雙手接過齊王手上的奏折,翻開過目,是西部邊境青遼縣縣守的上奏,細數了幾件少昊族近日騷擾青遼縣的幾樁小事。

    

    顏虛白合上奏文,放回齊王手邊,“回齊王,依臣之見,少昊族隻小範圍騷擾卻不公然進犯,與其說是在觀望或是逼您先出手,倒不如說他們根本亂不起來。掀起戰爭需得一呼百應,少昊與龍元相比,不過是巴掌大的小族,當年您帶兵對戰西北三部,戰火大多燒在少昊族地界,少昊族民受戰爭催殘最深。本就生在貧瘠之地,少昊人羸弱畏戰者占大多數,故不可能煽起舉族反我龍元之勢。”

    

    顏虛白稍作停頓後繼續道,“前幾日您在無心客棧所殺之人我已調查清楚,不過是當年戰爭時長輩喪命導致戰後家道中落,一腔熱血喊著要報大仇的幾個青年人,掛在嘴上說的那些不過是壯膽噱頭,有勇無謀,難成大事,隻不過……”

    

    顧齊修見他欲言又止,便道,“顏相但說無妨。”

    

    “恕臣直言,您事後也沒有找少昊族麻煩,顯然是不在意那次刺殺行動,為何要在客棧裏動刀見血,臣聽說那日之後,那間客棧的生意受了很大影響。”

    

    顧齊修沉默了。

    

    那些蒙麵刺客還活著的他都抓回來丟進大牢改造了,客棧裏那幾人他本也沒準備動刀,可一聽那人對顏薰兒出言不遜,理智什麽的瞬間就都被拋諸腦後了。

    

    顧齊修不著痕跡的抹去這段,麵色凝重道:“我還沒審幾句,那幾人就把眼睛齊齊往慕楓身上看,我不殺他們,難道等著他們成瘋狗咬人?”

    

    這個邏輯在理。若是那幾人假意認輸後又哭天搶地的誣陷是顧慕楓指使,那他身為手握封地和兵權的王爺,豈不是要被推到風口浪尖,被懷疑成密謀弑兄篡位的不義之人了。

    

    人言如刀刃,見血封喉,顧齊修便是知此道理,才直接從根處斬斷了。

    

    原來是在維護九王爺,顏虛白這才明白。

    

    顧齊修又道:“不過顏相,我希望你不要往慕楓那邊站,他的心思我清楚,和北離非戰不休,我已經很頭疼了。”說著他長歎了一口氣。

    

    果然是那天顧慕楓去府上,讓他一起在朝堂上給齊王施壓出兵北離的事嗎?真是什麽都瞞不住齊王,顏虛白心慌了,“還請齊王降罪。”

    

    顧齊修本就不打算追究此事,便道:“無事,我早知他要鼓動你,這次便算了,以後若他還去找你,你不應他就是。顏相啊,我不能為抱私仇而對民生降災,就算要出兵,也須得從長計議,我希望你能理解。此外,顏薰兒的腿是怎麽回事?”

    

    顏虛白本來是唯唯諾諾的點頭,未料到顧齊修話題忽轉,被這後半句問的猝不及防,齊王親口問了,謊話自然說不得,隻能如實相告,“是小女們在一起放風箏,風箏掉到了樹上,薰兒才上樹去摘的,不慎失足。”

    

    顧齊修語氣依舊平正,涼涼道:“不慎失足,還是顏相家教不嚴?”

    

    顏虛白深吸一口氣,瞬間後背發涼,齊王這是在為顏薰兒受傷的事發脾氣嗎?

    

    顧齊修盯著顏虛白,愈發咄咄逼人的語氣連他自己也察覺到了異樣,沒等到回複,他便裝作自己剛才嘴瓢了,選擇性跳過這一段,放下手中已經捏的微微出汗的奏文,起身朝顏虛白拂了拂衣袖,“罷了,顏相平日隨我處理國事已很辛勞,好不容易有了假期我也不便耽誤,今日先到這裏離,就先回去吧。至於你說的少昊族情況,與我所想不謀而合,我欲不廢兵卒解決此事,最好是構建利益往來,具體策略還需謀劃,不急於這一時,改日朝堂之上再議吧……至於顏薰兒,宮中有上好大夫,我便先將她留下了,待她想回家我會差人送她回去。”

    

    顏虛白鬆了口氣,好在齊王是放過他了。

    

    平日處理國事雖累些,卻還在他的能力範圍之內,讓他猜齊王的小心思屬實為難。若是一般男子如此做,他便可大膽往‘情竇初開’的方向想。但這人是顧齊修,一國之君,現齡二十五歲未有後宮,喜歡誰大可直接點了去,哪用如此含蓄迂回,其中用意,實在讓顏虛白不好猜。

    

    大小事議完,顏虛白便告退了。

    

    顏薰兒睡覺不認床,一覺睡到自然醒後迷迷糊糊坐起,心滿意足的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守在旁邊的侍女上前道:“顏小姐您醒了,昨夜睡得可好?”

    

    一睜眼看到房間裏有人,顏薰兒被嚇了一跳,清醒大半,一把抱住被子往床頭縮,略帶尷尬的朝麵前長相清秀的小宮女隻好幹笑,“當然好,皇宮的床比家裏的舒服多了。你是,在這裏等我醒嗎?站多久了?”

    

    小宮女道:“是陛下吩咐我們照顧顏小姐的”且不能打擾顏小姐睡覺。

    

    這雖然是她們小宮女的職業素養,但她確實沒碰到過這麽能睡的主子。

    

    “我……們?”顏薰兒探出頭往外看,兩側站了六個宮女,這隻是個兩間屋的寢殿而已,她在家裏還有個獨立的院子呢,就那樣才有兩個丫鬟,果然是遠遠不能跟皇宮比的。

    

    “顏小姐怎麽麵露難色,可是有哪裏不舒服?陛下說您腿受了傷,特意安排了他的禦用大夫給您瞧,奴婢先扶您起來梳洗。”

    

    顏薰兒這才想起來自己還受了傷,不過已經不太疼了,“不不不,還請姑娘幫我轉告齊王,我在家裏已經看過大夫,也用過藥,等幾日就能好了,不用麻煩,真的。”

    

    小宮女看著顏薰兒驚慌擺手的樣子忍不住掩唇笑了下,又很快忍住,道:“周大夫已經在外麵候著了。”

    

    “啊?”顏薰兒趕緊翻開被子下床,一邊穿外衣一邊道:“怎麽不早點叫醒我,真是太麻煩你們了,快請大夫進來。”

    

    “顏小姐放心,不急這一時,奴婢先伺候您梳洗。”

    

    顏薰兒透過往兩邊推開的小木窗看了看天,應該快巳時末了,平日宮中的宮女們大約卯時就陸續開始了一天的工作,那位禦醫一定也在外麵等了很久,天哪,這才是她第一次在宮中留宿,就給大家帶來這麽多不好的印象,到時候一傳十十傳百,都知道她顏家四小姐是個覺神,說不定還會扯上相國府的禮教問題,臉不得丟盡了!

    

    顏薰兒蔫巴巴的配合宮女換了幹淨的衣服,洗漱梳妝,打扮好之後被拉到銅鏡前。

    

    她隻懶懶看了一眼,鏡子裏的人一身蜜桃色長裙,妝容頭飾一律淡雅,端莊不失活潑,也顯得更水靈白淨。縱使平時顏薰兒沉迷詩書,不太講究穿衣打扮,但她畢竟是個十五歲的小姑娘,對漂亮的事物完全沒有抵抗力,何況是自己。

    

    看著鏡子裏精致的小模樣,她由衷驚歎道:“這衣服和頭飾真好看,以前我從未穿過這麽好看的顏色,姑娘化妝的技術也比我好太多了,不愧能在宮中服侍。”

    

    “能在宮中做事是奴婢的榮幸,顏小姐過獎。”

    

    顏薰兒湊到她耳邊小聲道,“這衣服和頭飾能給我用嗎?很貴吧?”

    

    “顏小姐放心,陛下吩咐過,您需要的東西盡管拿來用,若要算,”小宮女的臉上閃過一抹曖昧不明的笑,“顏小姐可見了陛下親自謝恩。”

    

    顏薰兒有點不好意思,麵頰微紅,“陛下在處理政務嗎?”

    

    “早起去了長樂殿。”

    

    顏薰兒實在慚愧,已經把大夫的事拋到腦後了,“我知道了,那我能出去走走嗎?”

    

    小宮女看她精神氣十足的要出去,走起路也還算方便,就沒有阻攔,“顏小姐請便,需要奴婢陪同嗎?”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好了。”

    

    顏薰兒擺擺手,離開寢殿,順著鏡湖邊上的鵝卵石小道往裏走,路過一處處宮殿,齊王還未娶妻納妾,除了先前一直住在這裏的尚年幼的公主王爺,大多宮殿宮門緊閉,冷清的很,顏薰兒也不清楚宮殿分布,隻是圖個新鮮隨便逛逛,在大楊柳圍繞的閣樓上坐了會,遠遠看到了顧淮川。

    

    顏薰兒趴在欄杆上喊他,“淮川!”

    

    顧淮川聞聲止步,也遠遠看見了格外粉嫩的顏薰兒,“薰兒?你怎麽在這?”

    

    顏薰兒一蹦一跳的下了台階,顧淮川看出她走路不方便,朝她迎來,“受傷了?”

    

    “嗯,摔了一跤,已經沒事了。我看你的筵熹殿也不往那個方向走,是去見哪位貴人嗎?”

    

    顧淮川眸色暗淡,麵色也沉,隻道:“要和我一起嗎?”

    

    “可以嗎?”顏薰兒很開心。

    

    “當然。”

    

    顧淮川伸手攙了顏薰兒一把,兩人走到大路上才鬆開,他道:“慢些走,看著路。”

    

    顏薰兒側目看他,忽然笑了起來,“你和齊王很像。”

    

    “哪裏?”

    

    顏薰兒歪著腦袋笑道:“都很溫柔啊。”

    

    顧淮川從剛才開始一副心情沉重的麵色終於緩和了些,忍不住提醒這一提到齊王就泡進密糖罐子裏的姑娘,“兄長可不如你看見的那樣溫柔,薰兒莫要期待太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