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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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虛白回到桌前,指了指對麵特地添上的椅子,“坐。”兩人一同坐下,顏虛白頃刻如常,緊張的氣氛瞬間冰釋,那段疾言厲色的責備之辭像是從未從他口中說出過。
“……”簡單解釋了烏羌竹私運和禍臨殺手一事,顏虛白繼續道,“你即刻去查那批烏羌竹藏在何處,查到之後暗自運走,在守的人一個不留。”
“殺手不查?人若是已經逃出城了呢?”
“陛下已經派巡檢司出動了,京都各大出口和要地戒嚴,身份有疑者要過,會即刻捉拿。那批烏羌竹進京都的渠道還存疑,不要小看那個女人。你別分心,專心去查。”
“我知道了。”
起身離開之前,李恒欲言又止,顏虛白也注意到了。一個想說,一個想問,但直到李恒行禮離開書房帶上門之前,誰也沒有開口。
顏虛白望著緊閉的門縫,企圖目光能透出去通過李恒的麵色觀察出些什麽。“莫名其妙。”
門外之人離開前,也頗有怨氣的一甩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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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薰兒在家等了爹一個早上,拿到書後第一時間將自己關回書房研究了起來。第一本書看的是最初級的樂理入門,簡要了解了一些學習琵琶的方法,便列了個學習計劃,又將書中句段裏提到的必練指法和入門曲目全部摘了下來,排查了爹爹借來的書裏有的,便準備出門去樂器行裏淘,順便買把上好的琵琶。
心情好,步子便也輕盈。從安平閣出來,顏薰兒順著花花草草開的較好的一條鵝卵石小道出府,匯入從顏虛白書房通出來的寬路時,迎麵走過來一個人,是張木頭臉,看到她又瞬間變成板著臉的活閻王,一副威嚴震天的姿態。
李恒停下腳步。
從和齊王無關之事的角度上來看,顏薰兒是個十足十命大於天的膽小之輩。她本是歡天喜地的賞著花,看到李恒時瞬間笑容收斂,麵帶敬畏低下頭,準備像個透明人一樣默默路過。奈何對方直接駐足,一動不動的盯緊了她,像是有話要說。
察覺到氣氛異常,顏薰兒停下腳步,心裏一陣敲鑼打鼓後又泄了氣,默默原路退了回去。
饒是和麵前的人隔上一大步,顏薰兒還是要抬頭才能將他看全。眼前的人身著官袍,神情肅穆,樹林厚著臉皮未語先笑,“大人好,小女顏薰兒見過大人。”
李恒眉心微皺,頗有點一言難盡的意味,“就是你?”
“對,是我。”顏薰兒依舊笑著,承認之後才覺得不太對,“……什麽是我?”
局麵又僵住了,李恒沒有急著開口,隻是越看顏薰兒臉上的不滿之意越明顯,也就更顯得恐怖瘮人。
顏薰兒的目光下移,目光一一略過李恒寬厚的肩膀,粗壯的手臂,到他慢慢握拳的雙拳上時決定自救,連連擺手,“大人,我從未做過違反律法之事。當然,傷天害理的也沒有。”
顏薰兒盡力猜想這樣一位大人和自己八竿子有哪一竿子能打到一起,除非她犯了大事要被軍機司抓……那這人看著也該是司長級別的人物啊,怎麽可能親自跑來抓她;那就是遷怒。他如果真是宮中哪一部的司長,官位上是受顏相的管製,難道是剛才在阿爹那裏受氣了?
顏薰兒默默往後又退了兩步,“大人,我阿爹也是臣,職責所在,他若是對你……對你嚴厲些,那也是不得已為之,絕對不是為顯官威,大人莫在心中積怨。”
李恒還沒動靜。
眼見著他臉色更加難看,顏薰兒心裏更沒底了。這一看就是個高傲之人,定是被阿爹罵慘了才會這麽氣,不能對顏相甩臉隻能找別的發泄法門了。
“沒關係!您怨阿爹也可以,但我實在無辜,我就是路過的,您不能因此遷怒我吧。”顏薰兒真怕眼前這位高大健壯之人一拳甩過來,那她的頭估計會拋棄身體滾下去。思及此,她果斷出賣了阿爹。
李恒終於有了點反應。一個非常不穩重的白眼和一抹輕蔑的冷笑,眼神裏卻難掩失望。
顏薰兒不明其意。
“毫無過人之處。”李恒對顏薰兒這等膽小如鼠、沒有原則的做派十分鄙夷。
“我?”雖然顏薰兒知道他當然不可能是在說空氣,對於這句評論還是十分不願承認。
李恒一句話也不想跟她多說,正準備離開。
“李司長不去忙正事,還有閑心在我府上逗留,不如我留你吃飯吧。”
顏薰兒一個箭步衝到了阿爹身後,感到劫後餘生。
“他跟你說什麽了?”顏虛白側身回來看了眼顏薰兒。
“相互問候了兩句,沒說別的。”
“那你怕什麽?”
顏薰兒踮起腳,壓低聲音,“這位大人長的嚇人。”
顏虛白輕笑,拍了拍顏薰兒的手臂,“你先去吧,我有話問他。”
“是。”顏薰兒立馬溜了。
待顏薰兒走遠了些,顏虛白斂笑,氣氛又嚴肅了起來。“為何找我女兒麻煩?”
李恒這回卻不因官階低服軟了,振振有詞,“顏相不在宮闈之內,大概是沒有聽過最近宮中的流言。”
“流言都聽,你很閑啊。”顏虛白麵不改色,絲毫不好奇。畢竟不用問也能猜到是關於顏薰兒和陛下的,不然李恒不會對顏薰兒剛才那副態度。
“顏相護短也要注意分寸,不是什麽人都配的上纏陛下的。”
‘纏’字一出,顏虛白的臉色瞬間黑了兩個度,“宮中流言,竟是如此傳的?陛下確有讓天下女子都趨之若鶩的本領,但我顏虛白的女兒也沒必要硬纏,李司長,注意措辭。”
“顏相別急眼,流言不止如此,我甚至還聽到了陛下追隨被拒的說法。陛下至於纏著那丫頭不放?簡直荒謬至極!顏相官銜雖在我之上,於陛下而言也是臣,該知道妄論陛下的後果吧。況且若不是存心糾纏,你那丫頭如何能入陛下的眼!”
顏虛白對顏薰兒一向縱容,因此得知她和陛下越走越近隻是稍加提點並不曾嚴辭幹涉,卻不知皇城之內竟還有人這麽口不擇言,為她招來了旁人的不滿。
“我女兒如何也還輪不到你來評論,莫拿陛下壓我,你若再敢出言汙蔑毀薰兒名譽,我會讓你知道,妄論我女兒也是要擔責的!顏管家,送客!”顏虛白一聲令下,不知藏在哪個角落的顏管家一路小跑著過來了,本是殷勤賠笑,看到兩位大人的臉色立馬彎下腰,戰戰兢兢的伸出右手,“李司長這邊請。”
顏虛白轉身回了書房,不出一盞茶的功夫,又氣衝衝的從裏麵出來了,徑自去了安平閣。
安平閣庭院,顏虛白進門隻見宋喬在澆花,看到來人,她趕忙放下噴壺,“大人,小姐不在。”
剛才還碰到,走那條路若不是回安平閣來,便是出府了。“她又去哪了?”
“小姐看了您帶回來的書,說是去買琵琶和曲譜。”
“今日城內戒嚴,她走不遠,估計一會就回來了。”顏虛白想,“回來讓她來書房找我。”說完便走了。
五月正從廚房出來,隻看到了顏大人的背影一閃而過,“剛才那是大人來了?”
“嗯,看著有點生氣,小姐沒做錯什麽事吧?”宋喬有點擔憂,畢竟顏大人平日在府上都是很溫和的,特別是對顏薰兒,向來是要多溫柔有多溫柔,此時卻看著心情很差。
“切,你擔心什麽,大人何時舍得責罰過小姐,快來吃飯吧。”
“嗯。”
顏虛白對待公事一向嚴謹細心,回到家中,對待女兒和下人們亦是盡量溫和,對顏薰兒更是從不給臉色、不說重話。以至於家中以父為尊,顏相的官職更讓他平添了幾分威嚴,顏薰兒卻從未對他畏懼,反而最是親近的,從小到大,幾乎無話不說。
從阿爹和那位黑臉大人眼皮子底下跑出府,顏薰兒全然不知脾氣那麽好的阿爹被人家三言兩句說生氣了,且大人們的火還得往她身上燒,回去免不了要受爹爹一頓說教。既出來了,諸事拋到腦後,開開心心上了街。
和安街上有家評價不錯的樂器鋪子,是司琴坊的手筆,顏薰兒便準備去那家買琵琶。可今日一路說不出的奇怪,府衙外竟設了吏戶司臨時辦事處,人們行色匆匆拿著身份證明趕去排隊印鑒,遲了片刻就得多往後排好久。顏薰兒不明就裏,到了和安街入口,前方又排著長隊等待檢查。
難道街上今日禁足?阿爹方才為何沒跟我說啊,顏薰兒心想。她還在隊伍外愣神的片刻,後麵又圍過來十幾人接隊排上,三三兩兩的抱怨麻煩,卻都老老實實的排著長隊。
顏薰兒正看著長隊不知該怎麽辦,身後傳來響動。是軍甲行進時清脆的敲打聲,顏薰兒回頭便看見司辰迎麵走來。
“恩人。”有些日子沒見了。
若不是這稱呼的辨識度太高,司辰差點都忘了這是哪位,礙於陛下對她的態度,他停下行禮,“顏小姐叫我司辰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