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多不好，沒有禮貌。”齊王說了，不要隨便與人攀親，哥哥之類的稱呼便不該有，叫他“莫大哥”也不好。先前叫宋明宋大哥是沒有別的合適稱呼，出於禮貌而為之。她問，“恩人，您有職稱嗎？我無法直呼大名。”

    

    “我在做陛下親衛之前出自巡城司，任守城軍統率，調到陛下身邊便成了虛職，但一直掛著。”

    

    “莫統領。”顏薰兒隨即叫了一聲，“這麽叫好多了。莫統領，今日進和安街都要排隊嗎？”

    

    “今日嚴查。”

    

    “查身份的？可是我沒有那個證明。”

    

    “顏小姐身份明了無需證明，隻需檢查隨身物品便好，隨我來。”

    

    “隨身？！哎……莫統領。”顏薰兒雙臂環抱，小跑著跟上司辰，來到哨亭，“這樣不好吧，我身上隻帶了錢和要購買的曲譜的清單，是我自己手抄的，絕對沒有夾帶別的。”

    

    司辰的表情從不明就裏到一言難盡，有點受打擊，“顏小姐在想什麽？”

    

    “你不是說要搜身嗎？為什麽隻有我兩人，我真的沒帶不該帶的東西，”顏薰兒委屈巴巴咬著嘴唇抱緊自己，“若真的要搜，好歹找個姑娘來搜啊……男女授受不親。”

    

    “……”司辰不明白顏薰兒腦袋裏裝的都是些什麽，不過回想她第一次見齊王時落水後失態的模樣，這也不算驚訝。

    

    驚訝的是，齊王居然不嫌棄，兩人私下關係發展的那麽快。齊王情難自已當街那麽一抱，恰好被巡城司過路的執勤支隊撞見，雖然領隊的及時認出齊王趕緊溜了，免不了私下喝酒說笑時提及，也就無可避免的傳到了司辰耳朵裏。

    

    難以置信。

    

    “我單獨將顏小姐帶進來，是有話要問。”

    

    “哦，”顏薰兒有點不好意思。莫統領看著就是個君子，是她小人之心了。“不好意思啊，您說。”

    

    “顏小姐對陛下到底是何心意？”

    

    “陛下？”最近顏薰兒臉皮似乎薄了一點，隱約有些羞澀。按道理來說莫統領不應該問她這種事啊，“難道是陛下？”一想到顧齊修，顏薰兒眼睛都亮了。

    

    “什麽？”

    

    “您應該不會無端問我這個問題吧，是陛下讓您問的嗎？我已思慕陛下多年，此心絕不更改。若是陛下問的，望轉告。”

    

    “陛下才沒閑心讓我問這個。”司辰還沒見過這麽直接的，有點尷尬的清了清嗓，“希望你言而有信，不是在哄騙陛下。”

    

    “哄騙？陛下火眼金睛，我哪有哄騙陛下的本事。莫統領何出此言啊？”顏薰兒有些急，想必司辰不會空穴來風胡編亂造，隻是不知道是什麽風刮出的這麽個說法。

    

    “為陛下擔憂而已，顏小姐可以過了。”司辰說完便往外走，快離開時又停下，“這幾日全城戒嚴，進出都要嚴查，顏小姐雖有入宮的通行令，但還是不要去了，若這種時候還為你搞特殊，怕是言論會對陛下不利。”

    

    顏薰兒一頭霧水，本該刨根問底，但司辰實在冷淡，她不敢多問，還想著能不能進宮去見齊王一麵，畢竟上回分別之前他親口說的，她可以隨意進宮去找他，但被司辰下了禁足令，還拿齊王說事，她便不敢去了。

    

    “以後出門一定要看黃曆。”顏薰兒自言自語著離開了哨亭，雖然心情受了點影響，但既然好不容易才進來了，她還是往樂器鋪子去。到時已至午後，街上行人已經大多聚在酒樓，或是已經趕回家吃過午飯開始中休了，街巷冷清，樂器鋪子更是如此。

    

    “來，瞧一瞧看一看啦！司琴坊直營店，上好樂器、稀有樂譜應有盡有，凡在小店任意消費滿三兩，即可獲贈顏姑娘春季三支新曲的樂譜；消費滿六兩即贈花青姑娘親筆簽名丹青一副；滿十五兩即贈司琴坊一日遊。”

    

    顏薰兒一路都在想齊王，不知覺間走進了個摸不到南北的野巷子，聽到店家的吆喝便停下步子，“這便是司琴坊坊主開的琴社？”顏薰兒此前並沒有來過，隻是聽說過，但看這店名卻有些奇怪。

    

    “如假包換，”店家的墨藍色長衫大概是許久沒換了，笑盈盈的朝顏薰兒跑過來時衣擺上麵的油點子肉眼可見，“姑娘你抬頭，”店家得意洋洋的指著門頭上的牌匾，“‘人間仙樂’，縱坊主親自題的。”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那牌匾毫無光澤，還有些積灰了。看那字也完全沒有才女的痕跡。門上邊邊角角都是蜘蛛網，實在讓人無法直視‘人間仙樂’這四個字。

    

    “好吧，我想買一把琵琶，可否讓我進去看看？”

    

    “哎呀姑娘真識貨，本店賣的最好的就是琵琶了，絕對物美價廉，比任何同行都便宜的價格你就能買到最放心的品質。”

    

    “嗯……質量好就行。”店家熱情的讓她完全無法適應。

    

    “姑娘放心，不過你知道啊，這司琴坊是聲樂聖地，姑娘們雖名聲不被看好，在音樂上的造詣卻是極高的，裏麵藏了很多獨家著作，每本著作我們都隻賣一本，保證你絕不會和別人撞曲，若是在旁人麵前演奏，定是一曲驚人，所以為了保證這些珍稀樂譜的安全，每位客人進去之前都需要先交保金。”

    

    聽了他這番話，顏薰兒的疑心降到了最低，“這也有理，需要多少押金？”

    

    “二十兩。”

    

    “沒問題。”顏薰兒當即從頭上拔了根玉簪子，“拿著個作抵押可以嗎？我身上帶的錢等下要用來買琵琶用。你放心，這個價值遠遠超過二十兩。”

    

    店家的表情多雲轉晴，微微彎腰，朝店門處遞出一隻手做請的姿態，朝裏麵吆喝了一聲，“迎客！”

    

    入店通過狹窄的長廊，至門廳處視線豁然開闊。

    

    店家彎腰，“姑娘小心腳下。”

    

    顏薰兒一頓，朝地麵看了眼，邁步下了台階。眼前，門廳如倒扣的大碗，頂部開了個小口讓光射入，外門一關，除卻屋頂便沒有任何能透光之處，屋內隻是勉勉強強能視物的亮度，還散發著一股子蒙塵上了年歲的黴木味。

    

    顏薰兒第一感覺便是這人間仙樂徒有其名，就著晦暗的天光巡視一圈，四周靠牆擺著的陳列架上果然都是些外形精美的樂器，卻就那麽毫無保護的袒露在空氣之中。

    

    “這就是你要賣給我的？”

    

    店家點頭，語氣諂媚，“小店是做生意的，擺出來自然是為了供客人挑選。”

    

    顏薰兒驚訝的睜大眼睛，也沒從店家臉上看出半點玩笑之意。她十分真誠的問，“小店客人多嗎？”

    

    “說來慚愧，小店深藏街巷之中，店門難找，生意不好做，開春至今姑娘是頭一位，稍後若是有看中的，必定多打折扣。”

    

    “生意清冷，也不能全怪地段不好啊。”顏薰兒尷尬的笑了笑，不好意思說破。

    

    “姑娘的意思是？”

    

    “沒什麽。”顏薰兒是隨遇而安的性格，既然進來了，看看也無妨，“可以點上蠟燭嗎？屋內這麽暗，我實在沒辦法看清。”

    

    “小店沒有蠟燭，若要借光，姑娘稍等。”

    

    店家將顏薰兒留在原地，往屋內最暗一處走去，不知觸動了什麽機關，牆麵和陳列架分離，緩緩吐出一架盤梯，一端在店家腳下，另一端抵在離地兩人之高的牆麵上，上去之前，店家再次回頭看了顏薰兒一眼。

    

    顏薰兒看著他上了盤梯，不知從哪裏又開了扇門，他進去後門沒有關，顏薰兒看過去，裏麵是一條和客棧一般的走廊，店家左拐進了其中一間，隨後似乎聽到了兩人在低聲交談。

    

    方才進來看到這副光景，顏薰兒還想著就算這是蹭司琴坊名氣開的冒牌小店也認栽了，頂多是上當賠點錢。但普通的小店哪會弄的這麽詭異，還設計了重重機關，她心裏便開始上下打鼓。顏薰兒將身上的錢全部拿出來數了數，大腦飛速的轉。進來的時候街上沒人，誰知道我進了這裏？律法嚴明，他們若是要搶錢，不如滅口安全，省的我回去告禦狀引來大麻煩，反正我隻是個弱女子，又掙紮不過男子，而且他們還是兩個人……我能想到的他們肯定也能想到，完了。

    

    顏薰兒不敢上去偷聽，確認兩人是否真在謀劃害她一事，隻想著能脫困就萬幸了。她緊緊盯著二樓那扇門，一小步一小步朝後退，心裏數著數，準備拔腿就跑，千鈞一發之際，她轉身邁步，卻不知道絆到了什麽，全身力氣盡在腳尖，一個猛子朝前紮去，重重落地。“啊！”

    

    “姑娘！這是怎麽了？”

    

    顏薰兒聽到身後傳來的疾步，心更慌了，明明該跑，卻疼的一動不動趴在地上。

    

    “姑娘快起，可有摔到哪裏？”

    

    店家剛執著顏薰兒的胳膊要拉她起來，她用力躲開，開口時聲音帶著不明顯的怨氣和哭腔，“地麵也太硬了吧。”

    

    緩了好一會顏薰兒才從地上慢慢爬起來，能清晰的感覺到膝蓋手肘每個關節都疼到麻木，且每動一下就更疼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