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沒什麽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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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陽常常離開她們兩人,獨自前往偵察周圍情況,就算他跟她們在一起時,也總是走到一邊,稍微離開一點,看著她們兩人的樣子就像在觀看決鬥。湘兒真希望他能停止這種視線,至少別這麽看著她。如果這真是決鬥,到眼下為止,她還沒有贏過一次。至於純熙夫人,甚至似乎沒有注意到她在跟她角力。湘兒不想看到他那冷漠的眼睛,這種冷&nbp;冰冰的態度讓她不舒服極了。

    多數情況下,他們的旅程就是這樣了。除了她大發脾氣的時候,就是安靜,靜得有時候,她的嘶喊就像在一片寂靜中碎裂的琉璃盞一般。周圍的土地也是靜悄悄,除了風在樹木之間呼號以外,萬物俱靜,好像連天下都停下來喘息了。就連那風,雖然冷得刺骨,也顯得很遙遠。

    起初,這種寧靜對於經曆了連串驚嚇的湘兒來說,是一種休息。自從上元前夜之後,她就幾乎沒能放鬆過。可是,獨自一人跟著鬼子母和退魔師走了一天之後,她又開始煩躁不安。她時不時地回頭張望,好像背後有撓不著的騷~癢似的。這種平靜就像注定要被晨曦刺破的黑暗,隻是在等待那令她牙齒打顫的第一道破曉的陽光。

    純熙夫人和孔陽也一樣倍感壓力,他們表麵上泰然自若,但是湘兒很快就意識到,在冷靜的外表下,這兩個人的神經隨著時間一刻又一刻地過去,繃得越來越緊,就像被大魚拖得緊繃的魚線,稍有大意就可能斷裂。純熙夫人的前額多了一道皺紋,似乎總在聽一些普通人無法聽到的聲音。孔陽看著森林和河流的樣子,就像是以為從那些光禿禿的樹木、那寬闊緩慢的水流裏可以找出等待他們的陷阱或者埋伏的線索。

    她的心裏,雖然為自己不是唯一一個覺得處境像高空走繩索一般搖搖欲墜的人而高興,但是,如果他們也感覺到了,那麽,這種危險就是真實存在的了,所以,她也非常希望這些隻不過是自己的幻覺。這種不安在她的意識深處騷動,就像以前她聽風占事時一樣。然而,現在她知道這些都是紫霄碧氣在作怪,因此,她拒絕接受這個在她意識邊緣徘徊的波動。

    當她向孔陽詢問時,他沒有看她,隻是回答道”沒什麽不妥。”他的雙眼無時無刻不在掃視周圍,此時也不例外。過了一會兒,他又自相槍盾地補充道,“等到了白橋鎮,你就沿原壽官道回錫城去吧。這裏太危險了。往回走反而不會遇到任何阻礙。”這是他這一天最長的一次對話了。

    “她是風月寶鑒的一部分,孔陽。”純熙夫人責備道,同時她的雙眼也是注視著別處,“湘兒,要警惕混沌妖皇。雖然風暴已經離開我們,至少,暫時離開了。”

    鬼子母抬起一隻手,好像在憑空感知著什麽,然後又無意識地把它在裙子上擦了擦,就像剛剛摸到了汙泥似的,“然而,他仍然在窺測著,”她歎了口氣而且,“而且變得更強烈了。他覬覦的不是我們,而是這人間。”

    也不知道還要過多久,他才會變得足夠強大而不隻是在暗處窺視?想到這些湘兒縮起肩膀,突然間覺得有人在她的背後窺視她。像這種事,她倒是寧願這個鬼子母們不要告訴她。

    沿河往下遊走的路上,孔陽負責探路,不過,以前他也負責帶路,現在則是由純熙夫人決定該往哪裏走。她的每個決定都非常肯定,似乎在追蹤一些看不見的痕跡,就好像她能看見別人看不見的腳印,記憶中留下的氣味似的。孔陽隻需要檢查她想走的路是否安全就夠了。

    湘兒甚至相信,就算孔陽說那條路不安全,純熙夫人也會堅持走過去。而孔陽則肯定會跟隨她,沿著河,一直走下去,走到湘兒忽然從沉思中驚醒。這時候再看看四周,原來他們已經走到白橋的橋腳了。彎彎的大橋在陽光中閃著淡淡的光芒橫跨碧水,就像一架精致得無法承受任何重量的潔白玉器,隻要一個男人站上去就能把它踩碎,更別說馬匹了,它自己的重量也隨時能把自己壓碎。

    然而,孔陽和純熙夫人漫不經心地向前騎去,沿著光亮的引橋,走上橋去。蹄聲清脆,聽起來不像馬蹄上的生鐵敲擊瓷器,卻像镔鐵互擊的聲音。橋的表麵看起來就像剝了殼的雞蛋一般光滑,但是馬匹走在上麵卻步伐穩健。

    湘兒跟了上去,隻不過,從她邁出的第一步起,她就一直擔心著整座橋會在她的馬蹄下被擊得粉碎。她心想,如果蕾絲是用瓷器來做的,大概就會是這個樣子了。

    一行人快要完全走過了橋時,她才開始注意到,空氣中漂浮著濃重的燒焦味。再過了一會兒,她看見了。

    白橋橋腳連接的廣場四周,大部份的建築都已經被一堆堆焦木取代,還在冒著嗆人的煙。一些漢子穿著不合身的製服和晦暗的盔甲沿著街道巡邏,但是,他們腳步匆忙,好像在害怕會發現什麽東西,而且,邊走邊回頭看。在街上隻有寥寥數個鎮民,一個個縮著脖子,腳步匆忙,好像在逃避什麽。

    就連一貫冷酷的孔陽,此刻的表情也十分陰沉。鎮民遠遠繞開他們三個,連那些士兵也是。退魔師嗅著空氣,緊鎖眉頭,低聲咒罵。也難怪,空氣中燒焦的氣味太過濃烈了。

    “人心愁甚矣,天意欲何耶。太古神鏡按照自己的意誌運行,”純熙夫人喃喃自語,“沒有人能預見風月寶鑒。”

    說完,她下馬跟鎮民說起話來。她不問問題,隻是表示同情,湘兒驚訝地發現,她顯得十分誠懇。那些畏懼孔陽,隨時準備逃離任何陌生人的鎮上居民,卻停下腳步跟純熙夫人說話。他們似乎對自己的行為也很驚訝,但是,在純熙夫人溫情的目光和撫慰的聲音鼓舞下,他們勉強放下了戒心。鬼子母的眼裏流露出感同身受的目光,分享他們受到的傷害和痛苦,然後,人們開始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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