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怎麽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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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公鬼又走了幾步才注意到馬鳴停了下來。他於是也停下,在皂靴裏活動一下腳趾,至少他的腳還算暖和而且是幹的。他又鬆了鬆肩膀上的包袱帶,他自己的羊毛毯卷和謝鐵嘴的包袱加起來不是很重,但是空著肚子走了這麽遠的路以後,再輕的東西也會變得不堪重負。

    “怎麽不走了,馬鳴?”他問道。

    “你為啥這麽急著賣掉它?”馬鳴憤怒地質問,“它是我找到的。你從來沒有想過我可能想留著它嗎?至少留一段時間?你那麽想賣東西,將你那把他媽的的寶劍賣掉啊!”

    令公鬼撫著天元應龍寶劍的劍柄,緩緩地道“這是我父親給我的,是他的寶劍。我是不會要你把你父親給的東西賣掉的。可是,他媽的,馬鳴,難道你喜歡這樣餓著肚子趕路嗎?況且,就算我能找到買主,你以為我這把劍能賣多少錢啊?一個農夫買我這把劍做什麽呢?可是你的那把匕首上的紅寶石卻可以賣個好價錢,足夠讓我們買一輛馬車舒舒服服地坐到原壽,甚至一直到嘉榮,而且每一頓都可以在客棧裏吃熱乎乎的飯,夜裏可以在床上睡安穩覺。難道你喜歡靠著雙腳這樣一直走下去,而且每天在地上睡覺嗎?”

    兩人就這樣站在路中間,你眼瞪我眼。

    最後,馬鳴別扭地聳了聳肩膀,低下雙眼看著地麵。“可是,令公鬼,我能把它賣給誰呢?賣給這些種地的?他們隻能用雞鴨來付帳,而我們不可能用雞鴨來買馬車啊。而且,如果我們在村子裏把它拿出來,不論是哪一個村子,他們都會認為是我們偷的。老天才知道那樣會導致什麽後果。”

    好一會兒,令公鬼才無奈地點了點頭,“你說得對。這些道理我也明白。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那樣對你大喊大叫的。我隻是太餓了,腳也很痛。”

    “我明白的,我也是,”兩人又開始向前走,比剛才更加疲倦了。風漸漸猛烈起來,卷著沙塵劈頭蓋臉地吹來,“這他媽的風,沒完了。”馬鳴咳嗽道。

    小農莊確實提供了一些食物和安身之處。跟灌木叢比起來,柴草堆就像生了火的房間一樣溫暖,下雨時就算沒有遮擋之物,隻要藏得夠深,也能勉強擋一下雨,當然大雨除外。

    馬鳴有時還嚐試偷雞蛋,有一次甚至想給一頭用繩子綁在一片草地上吃草、無人照看的母羊擠奶。然而,多數莊子都養了狗,而且莊子裏的狗特別警惕。在令公鬼看來,為了兩三隻雞蛋被一隻農家狗吠叫著追趕數裏實在不值得。尤其是,有時候當他們爬到樹上躲避時,那些狗會在樹下徘徊數個時辰才放棄。他倒不是怕事,隻是可惜的是時間。

    雖然不樂意,令公鬼更情願在大白天公開地走向一座農舍的大門說明來意。有時,盡管他們這樣做,有的農夫還是會在他們來得及開口說話前就已經放狗把他們趕走。這也是無可奈何之舉,在這些不太平的日子裏,各種各樣可怕的謠言滿天飛,每一個獨立居住的農家對陌生人都特別恐懼。

    不過多數時候,他們都能以幫忙做半個時辰左右農活比如砍木柴、或者打水的代價換取一頓簡單晚飯和一張床,雖然那張床其實就是在穀倉或者畜棚裏的幹草堆。然而,一兩個時辰的農活意味著花了一兩個時辰白天的時間停留在一個地方,意味著又被黑神殺將追近了一兩個時辰的路程。

    有時候令公鬼不禁猜想,一隻黑神殺將在一時辰以內能走多遠呢?他不想浪費每一點時間,但是當他狼吞虎咽地吃下某個農家婦送上的熱湯時,他又覺得不在乎了。當他們沒有食物時,雖然明知自己已經盡可能地趕往原壽,卻無法說服空空如也的肚子。令公鬼無法決定究竟是浪費時間糟一點,還是挨餓糟一點。

    和令公鬼不同,馬鳴倒像是既不在乎肚子,也不在乎追兵。

    “我們到底了解那些東西什麽?”一天下午,他們兩人在畜欄裏收集糞肥的時候,馬鳴質問道。

    “我現在不想關心這個,馬鳴,他們又了解我們什麽呢?“令公鬼毫不在意,他現在真想好好洗一洗。這時候的兩個人脫了上衣,正在滿身大汗,身上粘滿稻草,空中還飄著草屑,“我隻知道他們會給我們吃一頓大亂燉加帖餅還有一張真正的床睡覺。”

    馬鳴把幹草叉深深插到混著糞肥的草堆裏。此時,莊子的主人一手提著木桶,一手拿著做奶油的長棍塞子從畜欄的後門走了進來,馬鳴皺著眉斜眼看著他。這是一個皮膚像皮革一般的駝背灰發老農夫。他發現馬鳴看他,就放慢了腳步,然後,避開馬鳴的目光,回頭急匆匆地走了出去,匆忙中奶桶裏的奶~水都灑出來了。

    “這麽大年紀了,怎麽還顛三倒四的,他肯定有什麽陰謀,”馬鳴說道,“你看到他不敢看我的眼睛了嗎?”

    “算了吧,他們憑什麽要對兩個素未謀麵的陌生人這麽友好?你說,沒理由啊,對不對?”

    “可是,他的老婆還說什麽,我們令她想起了她的親孫子。”

    “別沒事找事了,你不要再懷疑他們了好嗎?我們要擔心的是身後的追兵啊。”

    “我倒是希望我們隻需要擔心追兵。但是,他肯定有什麽陰謀,哪都要小心,知道嗎。”馬鳴喃喃說道。

    兩人幹完活,在畜欄前洗刷身體的時候,太陽已經快要下山,地上拖著長長的影子。令公鬼用中衣擦幹身體,向屋子走去。農夫在門口裝作隨意地靠在一根大門杆上麵,截住了他們。身後,他的老婆攥著圍裙,咬著嘴唇看著他們。令公鬼歎了口氣,現在他不再認為自己令他們想起什麽孫子了。

    “那啥,我剛剛才想起來,我們的兒子今晚要來看望我們,”老農夫說道,“他們四個人一起,個個都五大三粗的,隨時會到達這裏。恐怕我們無法提供跟你們說好的床鋪了。”

    話音剛落,他的老婆從後麵遞出一個用幹淨的土布包好的小包,“拿上吧,裏麵是餅子和肉幹,還有醃菜和一點鹽巴辣子,可能夠你們吃兩頓了。拿上吧。”婆子滿是皺紋的臉乞求他們接過小包快點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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