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繼續吹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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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公鬼馬上就明白了,伸手接過小包“謝謝。我明白的。走吧,馬鳴。”馬鳴也無話可說,便跟他走了,一邊抱怨一邊穿上衣服。令公鬼卻隻想在吃東西之前走得越遠越好,畢竟那個老農夫養了狗。
“能換些食物也不錯了,總不至於餓肚子,”他心想。三天前,他們還在忙活時,那些人就已經放出狗來咬他們。那個農夫帶著兩個兒子手裏揮舞著棍子,加上幾條狗,一直把他們趕回到原壽官道上,還追了半裏才作罷。匆忙中他們幾乎來不及把自己的東西帶走。那個農夫竟然還帶著一把弓,一支寬頭箭已經架在弦上。
“你們給我聽著,別再回來!”他在背後大喊,“我不知道你們打算做什麽壞事,反正,別讓我再見到你那雙鬼鬼祟祟的眼睛!”當時馬鳴一邊張弓搭箭一邊轉過身去,令公鬼趕緊拉住他繼續跑,“你瘋了啊?他們隻是害怕,我們不能殺他們。”馬鳴陰沉地看了他一眼,但還是跟著跑了。
令公鬼有時候疑惑究竟是否值得在莊子停留。他們走得越遠,馬鳴對陌生人的疑心就越重,而且越來越外露,也許是他越來越懶得隱藏吧。於是,同樣的農活,換來的食物也越來越吝嗇,有時候甚至不讓他們在穀倉裏過夜。然後,在大成叔的莊子,令公鬼想到了一個解決方法,一個似乎能解決所有這些問題的方法。
大成叔和他的老婆育有九個子女,最年長的女兒比令公鬼和馬鳴隻小了一歲不到。大成叔是一個壯碩的漢子,加上子女們的幫忙,農活根本就不需要令公鬼和馬鳴。但是,他仔細把他們兩人打量了一番,看到他們髒兮兮的衣服和粘滿泥的皂靴、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後,還是答應了讓他們幫忙,反正莊子裏總有幹不完的活計。
大成叔老婆則說,如果他們倆想在她的餐桌上吃飯,就必須把自己洗得幹幹淨淨。她正好要洗衣服,他們可以暫時穿著她丈夫的一些舊衣服來做活。她一邊說,一邊微笑,在令公鬼的眼裏她就像七嬸子一般親切。隻不過,她長著白頭發,也許是精力全都給了九個孩子了。就連馬鳴,麵對她的微笑時似乎也稍微放鬆。不過,那個大女兒,又是另一回事了。
一頭黑發,一雙大眼,標致的長女巧姐總是趁著父母不注意的時候朝他們曖昧地咧嘴微笑。他倆在穀倉裏搬運裝滿糧食的陶罐和麻袋時,她靠著穀倉門,哼著曲兒,咬著辮尾,看著他倆幹活,特別是令公鬼。令公鬼隻好盡量不理會她,可是過了一會兒,他受不住還是把大成叔借給他的中衣穿上了。那件衣服的肩膀稍微緊了些,而且下擺偏短,但總比打赤膊要好。巧姐看到他穿衣服時,大聲笑了。令公鬼紅著臉開始想,如果這次他們又被趕走,可就不是馬鳴的錯了。
要是子恒在就好了,他心裏說,子恒知道該如何對付此事,在這種時候他總能幽默幾句,那樣這姑娘就會被子恒的笑話逗樂,而不是這樣怪笑著看著他們,要是被她父親看見她這樣就糟了。可惜,令公鬼搜腸刮肚了一番,卻想不出什麽俏皮話或者笑話。每次他朝她看去時,她就朝他甜笑,這種笑容絕對會導致她的父親把狗放出來咬他們的結局。她甚至還跟令公鬼說,她喜歡高個子的漢子,可周圍莊子的男孩個子都很矮。馬鳴壞笑了一聲,令公鬼隻好一邊在心裏禱告自己能編出一個笑話來,一邊埋頭集中精神幹活。
幸好,其他年幼一些的娃娃對令公鬼來說就像老天給予的開心果。每當身邊有小娃娃們時,馬鳴的神經質總會稍微舒緩。晚飯過後,大家圍坐在地窩爐前。大成叔坐在他最喜歡的椅子上給自己的煙鍋填著老煙葉,大成叔的老婆則忙於縫補令公鬼和馬鳴那些剛剛洗幹淨的衣服。
馬鳴把謝鐵嘴的彩球翻出來,開始拋彩球。身邊沒有娃娃的時候,他從來不會這樣。他耍著耍著,忽然假裝失手,又在最後一刻把球接住,娃子們開心地笑了;他還用六個球分別拋起來,彩球在空中像六隻蝴蝶一樣飛舞,這次馬鳴真的差點要失手了,但是娃娃們一點都不介意,開心地為他拍手。
大成叔和老婆也用力鼓掌叫好。馬鳴表演完後,學著謝鐵嘴的樣子朝著房間的各個方向誇張地鞠躬。然後,令公鬼從謝鐵嘴的盒子裏取出了羌笛。
每一次當令公鬼再次拿起謝鐵嘴的樂器,心頭都湧上悲傷。撫摸著那金銀錯的花紋,總是令他回憶起謝鐵嘴。一路上,他每次拿出琵琶都隻是為了查看它是否完好,並且保持幹燥。還記得謝鐵嘴總是說,農家娃子笨手笨腳玩不好琵琶,不過每次有莊子收留他們過夜時,他就會在晚飯後用羌笛吹奏一曲,算是對主人家的額外報答,也是懷念謝鐵嘴的一分念想。
馬鳴的拋彩球已經帶起一種歡樂的氣氛,所以,他吹起了《小河淌水》。大成叔兩口子一直用手拍打著節奏,年幼的娃娃在地板上跳起了舞,連剛學會走路的最小的男孩,也用腳敲打拍子。令公鬼知道自己在上元節的奏樂比賽裏可能還贏不了名次,不過,經過謝鐵嘴的教導後,他已經有足夠自信去報名比賽了。
巧姐翹著腳坐在爐火前,當他吹完最後一個音符放下羌笛時,她長舒一口氣,向前靠了靠,朝他微笑道“阿哥,你吹得真好聽。我從來沒有聽過這麽動聽的曲子。”大成叔的老婆突然停下了手裏的活計,挑起一邊眉毛看著女兒,然後開始仔細地打量令公鬼。
令公鬼本來已經拿起盒子打算收起羌笛,被大成嬸的目光嚇住,幾乎把盒子和羌笛都丟了。如果大成嬸指責自己忽視她女兒的意見似乎反為不好。無可奈何地,他又把羌笛放到唇邊,繼續吹曲子,一首又一首。大成叔老婆卻隻是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他吹奏了《鄘風·桑中》,《采茶調》,《姑蘇行》,還有《小放牛》,把自己能想起來的曲子都吹了個遍。而她隻是靜靜地看著令公鬼,啥也不說,隻是看著,像是在估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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