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八章 沒別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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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盤腿坐在門邊的地板上,有著茶褐色皮膚的鄢陵女子,吃驚地將一雙翡翠般的大眼睛睜大了些。

    她穿著男式的長衫、長褲和軟靴,束發巾鬆垂在脖子周圍,身上見不到武器。她聳聳肩,“有個女人和鬼子母純熙夫人悄悄說了些什麽。但偷聽她們交談是不應該的。很對不住,鬼子母。”

    半夏帶著一點罪惡感地將右手上的巴蛇戒轉了轉,金色的巴蛇咬住他自己的尾巴。身為一名見習使,她應該把巴蛇戒戴在左手上,但她現在這麽做是為了讓大君們相信,城池裏有四名正式的鬼子母。

    這樣可以讓他們以最好的態度,或者是晉城貴族們認可的態度對待她們。當然,純熙夫人沒有說謊,她從沒說過她們不是見習使,但她也從沒有說過她們是見習使。她隻是讓其它人以為他們所以為的,相信他們自認為已經看清楚的。純熙夫人不能說謊,但她能讓事實在她的身邊跳出美好的胡璿舞。

    離開巫鬼道以來,半夏和她的同伴們已經不隻一次偽裝成正式的鬼子母。但欺騙鬼笑猝讓她感到與日俱增的不舒服。她喜歡這名鄢陵女子,她覺得,如果她們真正嚐試了解彼此,一定能成為很好的朋友。但隻要鬼笑猝還把半夏當鬼子母看待,這種願望看來就不可能實現了。

    這名鄢陵女子留在這裏是奉了純熙夫人的命令,這麽做大概也有她自己的目的,隻是她沒有明說。半夏懷疑純熙夫人是為她們配備了一名帖身保鏢,彷佛她們從沒學會該如何保衛自己。不過,即使她和鬼笑猝真的成為朋友,她也不能將所有的事實都告訴她。

    保守秘密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它,除非那個人絕對需要知道。這是純熙夫人教給她的另一件事。有時候,半夏發現自己寧願這位鬼子母能犯錯,明顯的錯誤,一次就好。當然,她是指不至於引發災難的錯誤。這是重點。

    “忽羅山。”湘兒嘀咕了一聲。她現在正從一個狹窄的窗戶裏向外眺望,黑色的長發被編成和她的手腕一般粗的辮子,一直垂到她的腰際。為了能有一絲夜間涼風吹進來,房裏所有的窗戶都敞開著。下方寬闊的漆水河麵上,幾艘沒有冒險順流而下的漁舟上,閃爍著零星的燈光。不過半夏覺得湘兒根本沒有在看窗外的景物。“看起來,除了去忽羅山,根本沒別的辦法。”

    湘兒不經意地猛拉了一下身上的綠色連身長裙,她的大半截肩膀立刻從衣衫的領口處暴露出來,她經常會這麽做。湘兒一直否認這樣穿是為了孔陽——純熙夫人的退魔師。實際上,半夏也不敢如此詢問她。隻是孔陽似乎很喜歡看見女子穿上綠色、藍色和白色的衣服。而湘兒的衣櫃裏根本見不到綠色、藍色和白色以外的顏色。

    “沒別的辦法。”湘兒的聲音聽起來並不高興。

    半夏克製住自己向上扯一下衣服的衝動。這些衣服給人的感覺很奇怪,彷佛它們隻是一些鬆垂在肩膀上的布片。不過,半夏不相信自己還能忍受穿更多的衣服。雖然已經相當輕薄了,但這件淺紅色的木棉裙子仍然像是羊絨做的一樣悶熱。她希望能說服自己穿上夜嬌靡那樣的透明薄衫。不是因為那樣穿更適合大眾的眼光,而是那樣的衣服顯然會更涼爽一些。

    不要再為這種小事發牢騷了,她嚴厲地告誡自己,還是仔細想想眼前的狀況吧!“也許,”半夏大聲說道,“不過我自己就不太確信。”

    房間中間放了一張長而窄的桌子,桌麵經過細致的拋光,變得像鏡子一般光亮。桌子靠近半夏的一端擺著一把官帽椅,上麵雕刻著輕淺的花紋,有幾處還鍍了金。這種椅子在晉城之壁裏顯得很樸素。長桌兩側的椅背逐漸變矮,到了長桌的另一端,兩邊的椅背矮到幾乎要消失了。半夏不知道晉城人如此布置這個房間是為了什麽。她和她的同伴一直在這個房間裏審問晉城之壁陷落時捉住的兩名俘虜。

    她沒辦法走進那座地牢,雖然令公鬼已經下令把掛在那間守衛室裏的刑具全部熔煉或者燒掉。而且,湘兒和儀景公主也沒有重遊故地的打算。這個燈火輝煌的房間有著一塵不染的綠色瓷磚地麵,牆磚上都雕刻著晉城的散尾葵,與那些陰森的灰石牢房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那裏隻有幽暗、潮濕和汙穢。三個姑娘必須要一個敞亮的地方,才能緩解一下看到那兩個身穿粗陋囚衣的女人時心中的厭惡感。

    光看那身土褐色的衣服,就能讓大多數人知道,背向眾人站在桌前的令子鳶是一名囚犯。她曾經屬於無為派,盡管後來倒向了玄女派,但她並沒有失去無為派特有的沉靜。她身上的每一根線條都在告訴房裏的其它人,她之所以會木然瞪視遠處的牆壁,完全出於她自己的選擇,沒有其它原因。

    隻有能夠導引真氣的女人可以看到,拇指粗細的風之力能流將她的手臂束縛在體側,把她的腳踝綁在一起。一個用風之力編織的籠子讓她隻能望著正前方。就連她的耳朵也被封閉了,除非是風之力編織者想讓她聽到的聲音,否則她什麽也聽不到。

    半夏又一次檢査了阻擋令子鳶碰觸乾曜的純陰之氣結界。正如她確信的那樣,屏障牢固地存在著。令子鳶四周所有的能流都是她編織的,她同時還成功地讓它們脫離她而獨立存在。但和有導引真氣能力的仆廝鬼共處一室,仍然讓她感到不安,即使那個仆廝鬼已經被嚴密封錮。實際上,令子鳶比一般墜入魔道者更可怕,她是玄女派鬼子母,謀殺是她最微不足道的罪名。此外,她的罪行還包括背棄誓言、戕害百姓和荼毒人心。

    令子鳶的囚犯同伴,也是她在玄女派裏的姐妹——白空青——卻不具備她的力量。她站在桌子的另一端,雙肩和頭都無力地低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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