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別人談戀愛撒糖,你撒熱血

字數:6136   加入書籤

A+A-




                      接近盛夏,天氣雖然熱,但夜間還是要加一條單薄的毯子蓋在身上。

    簡安今天度過了嗜睡的時間,此刻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總覺得胸口悶的慌,像下雨前沉悶的熱氣,攪動得人心裏惴惴不安,隨時有大事要發生似的。

    何叔今晚照例又去了宋清河家,還帶走了她提前做好放在玄關的一壺薑茶。

    以往,不到十二點何叔必會回來,今天卻遲遲不見人影。簡安掀開毯子光腳踩在地板上,隻穿著件白色的吊帶睡衣,趴在窗前聽樓下的動靜。

    沒等來何叔的人,電話倒是適時地打過來。

    “安安,清河他……”

    何叔簡略地講了下事發經過,大意是宋清河夜裏被李昂突襲,房間失火,腹部中了兩刀,肺部也嗆入一些濃煙,現在已經送入普華的急救室了。

    簡安驚得手機“啪”一聲摔在地上,趕緊撿起來仔細聽著,事實上,當她聽到“腹部中了兩刀”那句話後,腦袋“嗡”的一聲,其餘的,何叔再說什麽她已經聽不清了。

    簡安一邊聽著電話一邊下意識地往門口跑,發現沒穿鞋,重新回來穿了鞋,又發現肩膀涼涼的,還穿著睡衣,複又回去隨手拿了條披肩圍上,慌不擇路,轉了幾圈才找對出口,一出門攔了輛車直奔普華。

    曾琦受了何叔跟小黃的委托,拿了件外套坐在手術室門口等簡安。

    “嚇死我了,老宋怎麽淌那麽多血?”曾琦一見到簡安,顧不得敘舊,忙問道。

    簡安此時腦子一片空白,僅有的幾個信息點完全連接不上,一時間不知該怎麽回答,隻是默默地披了衣服坐下來等。

    “今天是誰來做手術?”

    “外科張主任,他今天白班,剛剛是被院長打電話臨時叫來的,他做手術,你放心。”

    手術室的門突然打開,有護士端了一盤止血用的紗布和棉球出來,換另外兩個護士抱著兩盒東西進去。

    簡安看了眼紗布上的血,眼睛像被刺了一刀,疼的睜不開,整個人幾乎要暈過去。

    曾琦趕緊從後麵托住她的後背,安撫道:“普華醫院最好的專家在裏麵給老宋做手術呢,放心,一定會好起來的。”

    一定會好起來的。

    這句話是簡安在診室給宋清河當助理的時候,對家屬常說的一句話,現在輪到自己,才知道這話有多敷衍。

    “琦琦,我得進去看看他,萬一……不,沒有什麽萬一,我就是想進去看一眼。”

    曾琦皺皺眉,扶著簡安起身試了下,發現她睡裙下冰涼的雙腿軟得根本站不起來,於是不由分說地扶著她往相反的方向走:

    “張主任的手術一般得做四個小時以上,我給你找張空床,你先躺會兒,出來了我叫你。”

    簡安看曾琦指靠不上,兀自去值班室取了件白大褂,拚了命的往手術室跑,曾琦緊追其後,正拉扯間,小黃從手術室出來了。

    “你什麽時候進去的?現在情況怎麽樣?”曾琦問道,心裏想著,小黃既非外科的人,又從來不參與手術,今天居然混進去親自跟了老宋的這台手術,真是讓她刮目相看。

    “救回來了,張主任是神手,就是……”

    小黃回答著,眼睛卻盯著簡安,原本是想把宋清河昏迷中說胡話的事兒告訴簡安,逗逗她,但是一看她穿著睡衣、拖鞋,隻披了件外套的憔悴模樣,也沒心思開玩笑了,隻一個勁兒的安慰她:

    “血止住了,體征也穩定,放心,老宋是我見過最鐵骨錚錚的人了,命硬的很!”

    簡安聽罷笑笑,低著頭一言不發地回到手術室外,繼續等著。

    外麵不知不覺天都亮了,小黃跟曾琦結伴回去交接班,回來的時候,看簡安還坐在那兒,小黃忍不住低聲對曾琦道:“她這個嗜睡症,是什麽時候治好的?”

    “好什麽?這一晚上喝了十八杯咖啡,還在眼睛上抹了風油精,就撐著等老宋出來呢。”

    小黃嚇了一跳,急忙出去買了兩份早餐,熱氣騰騰的遞過去,正是簡安以前值夜班後經常跟曾琦去吃的那家。

    曾琦壓著嗓門跟小黃商量,怎麽能勸簡安吃點兒東西,沒想到,簡安竟自己過來取了餐,坐下就吃,黑黑的長發垂下來遮了大半張臉,看不出表情。

    “這是憋著一股勁兒呢,就怕老宋沒出來,她自己先倒下了。”小黃紅著眼圈搖頭道。

    劫後餘生的宋清河轉入普通病房,寬鬆的病號服套在身上,臉上終於開始有了一點兒血色。

    他第一眼看到簡安,慌忙把手伸過去。

    簡安隻道是他思念深重,忙不迭地起身抓住他的手,問道:“現在怎麽樣?還疼不疼?”

    宋清河嘴巴動了動,沒出聲,又將另一隻手伸過去,簡安一時沒懂他的意思,試探著將臉放進他手心裏蹭了蹭。

    “想吃什麽早飯?我去食堂給你買。”

    宋清河皺了皺眉頭,望著天花板長出了一口氣,道:“我是想幫你把身上披的衣服遮好,你……睡衣太薄了,不好。”

    說著,緩緩直起身,忍著傷口抻疼的痛苦幫簡安把外套的扣子扣上。

    再往下一看,她身上的睡裙還不過膝蓋,從小腿到腳趾光禿禿的露在那兒,心裏一急,傷口頓時火辣辣的一陣鈍痛,趕緊平躺下,一邊對簡安道:

    “快去找曾琦借身衣服,快去。”

    簡安用眼睛的餘光飛快地掃了一眼病房,有男家屬,也有男護工,臉一紅,趕緊裹著大衣跑了。

    換上曾琦的護士服,回來正趕上護士給宋清河換藥,簡安笑著攔下道:

    “我來吧,以後這個床的病人,我來換藥。”

    她熟練地解開宋清河的病號服,拿鑷子取了棉球,先蘸上碘伏沿傷口周圍塗了幾個來回,然後夾起一塊幹淨的紗布伸進傷口內側,將裏麵發炎的膿血清理幹淨。

    這是以前跟著曾琦做培訓時練習的內容,現在正派上用場。

    “疼不疼?”簡安問道。

    回頭正發現宋清河的目光一直留在她身上,都不曾收回過。

    宋清河搖頭,閉著眼睛笑得如孩童般一臉頑劣:“這次受難,能得佳人貼身照顧,歡喜的很呢!”

    簡安沒想到他也有油嘴滑舌的這麽一天,夾起一塊紗布,下意識地往他第二處傷口裏用力一擦。

    “啊!”宋清河疼的眉頭都皺起來了。

    簡安意識到下手重了,心裏一慌,連忙扔下鑷子俯身扳過他的臉道:“怎麽樣?還疼不疼?哪裏疼?”

    宋清河沒有回答,此時卻突然安靜下來,手指在自己嘴唇上放了一下,然後慢慢滑過簡安的嘴唇。

    簡安愣了一刻,正不知該如何回應,隻見曾琦突然出現,看到他們倆這個樣子,硬生生地把笑聲憋了回去,掉頭就走。

    小黃提溜著早飯正火急火燎地往裏衝,不曾想,半路就被曾琦抓住白大褂一把拎了回去。

    簡安紅著臉迅速將宋清河的傷口處理好,換上幹淨的紗布,低頭出了病房。

    宋清河也回過神來,笑了片刻,突然間想到一個人,心裏一激靈,趕緊拿起床頭的手機給何叔打電話:

    “叔,我剛想起來,林佳妮還被我鎖在浴室裏!”

    “啊?鎖在浴室?為什麽鎖在浴室?我們救你的時候沒聽到那屋有什麽動靜啊?”

    “她當時被李昂迷暈了,我擔心李昂帶走她,就臨時把她放到浴室藏身,把門給鎖上了。”

    何叔一聽,不管這林佳妮多招人嫌,好歹事關一條人命,趕緊跑到簡安以前住的屋裏打開門。

    林佳妮早就醒了,浴室門鎖著,身邊又沒有手機,她隻能待在浴室裏頭等死。

    此時,她已經餓的走不動路了,躺在浴缸裏奄奄一息。

    興許是餓的花了眼,她一看到何叔,瞅見他身上的淺色襯衣,以為是宋清河,一把撲倒在何叔懷裏,用微弱的聲音發狠道:

    “宋清河,你分明是想把我活活餓死!”

    經過一個星期的療養,宋清河的身體雖然還沒達到出院標準,但也能在張主任的允許下,時不時到外麵放放風。

    宋清河到底是敬業,穿著一身病號服,沒事兒取了病曆就溜達到精神科的住院病房去巡床,經常是溜到一半,被簡安強行抱著手臂一路攙扶回自己的病房去。

    住院部外麵的橡樹枝繁葉茂,木蘭花開的也歡,簡安扶著宋清河走在一排排橡樹下,喂喂其它病人帶來的貓狗,將碩大的木蘭花瓣埋進泥土裏,然後一起坐下來看身邊的人來來往往地走著。

    此時,風吹的正盛,宋清河看著簡安,忽然道:“安安,去天台吧。”

    天台的風更大更清透,風裏木蘭花的香氣馥鬱濃重。宋清河將簡安被風吹起的頭發撩在耳後,俯身吻下去。

    簡安的鼻尖碰觸到宋清河臉上,閉上眼睛聞著他臉上的氣味,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是今天的咖啡喝的不夠多,睡意在身體裏洶湧著裹上頭頂。

    簡安支撐不住,靠在宋清河肩膀上瞬間睡去。

    宋清河低頭望著她極甜的睡相,不自覺笑了。

    這裏風大,再睡下去恐怕會受風,宋清河將簡安抱在懷裏下樓,腹部的傷口還沒愈合,每走一步,傷口處就像在磨刀一樣發出尖利的疼痛。

    一下樓正遇上曾琦,曾琦見狀趕緊接過簡安道:“天呐,老宋!別人談戀愛都是撒糖,你這是隨時灑熱血啊!”

    宋清河囑咐曾琦,把簡安放到病床上,自己則靠在椅子上打盹兒,一隻手還掛著點滴。

    張主任過來查房,一見這情形,眉頭瞬時便皺了起來。

    “小宋,你這是……”

    曾琦跟在後麵小聲解釋了幾句,張主任還是不依不饒,幾次想走到床邊把簡安叫醒,結果被曾琦和宋清河一唱一和地哄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