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為什麽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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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慶陽見狀,沒直接搭話,倒是機靈地回廚房盛了一碗湯出來,道:

    “曦文,你來喝吧,先喝完湯再說。”

    慶雪此時也已從羞澀中緩過神來,尤其擔心曦文一走,於斯譚定然要走,不由得開口勸道:

    “曦文,慶陽他今天本來很忙的,知道你要過來,刻意推了很多事情。”

    這話一出,場麵頓時尷尬許多。

    原本隻是走或不走這麽簡單的問題,慶雪這麽一周轉,反倒是曦文的不是了。

    如果執意要走,慶陽那邊不好交代;如果不走,於斯譚豈不是很沒麵子?

    正思慮間,隻見於斯譚端起桌上那碗湯,忍著燙一飲而盡。

    他將油乎乎的空碗丟進張慶陽懷裏,對方後退半步,穩穩接在手心,淩空躍起的油漬浸在胸前的衣襟上。

    張慶陽似乎感覺到自己暴露了什麽,手指捏著碗沿,一臉不自在。

    於斯譚假裝不知,攬過曦文道:

    “走吧。二叔說了,晚上帶我們出來吃飯,慶祝你今天考得順利,咱們倆須得提前訂個好餐廳。”

    曦文盯著於斯譚的臉色,知道他發現了這兩兄妹的一些古怪,不想細問,隻是習慣性的打開車門往後座鑽。

    不料,卻被於斯譚拉住胳膊一把拽到副駕去。

    “坐前麵吧,好說話。”

    說話,無非是說這兄妹倆的事。

    曦文自然知道,於斯譚來這兒其實是帶著任務的,這兩年,二叔如同驚弓之鳥,這種暗地調查的架勢,她早就習慣了,也懶得戳穿。

    不過,於斯譚今天這場氣,倒是生的沒有緣由。

    畢竟,他這麽好脾氣的一個人。

    “你這兩個朋友,對你不一般啊。”

    曦文一聽於斯譚的語氣,心裏暗自應了一聲:果然!

    “都是家裏做生意的人,難免有共同語言。”曦文繼續斡旋。

    “你見過他們父母嗎?”於斯譚追問道。

    “沒有。父母的事跟孩子的事,是兩碼事,對吧?”

    “如果孩子對父母做的事情知情,且不告知,那就是一碼事了。”

    曦文有些語塞,不知道怎麽跟於斯譚解釋清楚。

    她並非不知道,張家兄妹,也許跟當年綁架於斯譚的幕後第一嫌疑人張氏之間有些許聯係。

    隻不過,慶雪性子純真,慶陽待人和善,幾個人在一起學習這麽久,從未有過任何多餘勢力的齟齬。

    兩人即使跟那張氏有關係,也不見得知道當年那些事,如果沒有關係,那就是美事一樁了。

    於斯譚知道現在說服不了曦文,隻能下意識地捏緊方向盤,暗自在心裏歎一口氣,道:

    “你以後再跟他們來往,最好能找到證據,證明他們跟張氏沒有絲毫關係,否則……”

    曦文正頭都不抬地查著附近的餐廳,回懟道:

    “你跟二叔總是這樣漫無目的的胡亂調查我的朋友,隨意幹涉,最好也能找到證據。”

    晚上吃飯的餐廳就定在bubu品牌店附近的一家頗有年頭的意式餐館,晚七點,於斯譚的父母,叔叔還有簡家的一些親故陸續到了。

    長輩們的會廳在二樓,曦文出麵見了一些人,便被二叔塞了幾個桔子打發到一邊去玩了。

    就知道,像這種家庭式聚餐,名義上是慶祝自家孩子“考上xxx大學”&nbp;&nbp;,或者“xx考試考得好”,其實就是長輩們聚在一塊兒,熱熱鬧鬧吃個飯而已。

    此時,於斯譚正站在一樓跟何叔說著話。

    不經意間,忽一抬頭,看見曦文手裏舉著個吃了一半的桔子,嘴巴塞得鼓鼓囊囊的,趴在欄杆上衝樓下喊道:

    “斯譚,二叔喊你上來說話!”

    於斯譚“噔噔噔”地跑上樓,搶下一個桔子道:

    “你吃東西的時候全部咽幹淨了再說話,不曉得嗆嗎?”

    曦文自知剛剛沒顧及禮數,滿臉歉意地按住胸口,將口中東西慢慢嚼碎咽下,才道:

    “二叔喊的急,說隻有幾分鍾的空檔兒。”

    於斯譚心裏明了。

    進了會廳才發覺,今天雖然是家宴,但二叔的生意夥伴頗多,平時不能登門拜訪,今天不經意間在這裏遇到二叔,這些人便相互招呼著圍坐一圈,權當是團聚了。

    一看於斯譚上來,二叔連忙捏著細柄的紅酒杯子,一路職業性地微笑、點頭,推五擋六,這才順利來到於斯譚跟前。

    二叔瞟了一眼遠處正給何叔喂桔子吃的曦文,確信她沒留意到自己這邊,才俯身問斯譚道:

    “怎麽樣,那兩兄妹,底細如何?”

    “十分可疑。做妹妹的,說自家是小本生意,高中的時候才來到這邊。可我提前查了那房子,十幾年前就賣出去了,現在的戶主,姓張。”

    “哦!”

    二叔恍然大悟,對自己原本的猜測又確信了幾分。

    “還有呢?”

    “她們屋內有部分擺設,都是2010年那次拍賣會上的藏品,您當時查過那次拍賣會,被主辦人敷衍過去了。其中,有一隻琉璃樽,當年我父親都沒能入手,如今倒是擺在這個做小生意的家裏。這個家,不管是時間線還是生意線,都不對勁。”

    二叔點點頭,拿手指摩梭著下巴上又硬又短的胡茬。

    “好,我知道了,明天我再找人詳查。那,她哥哥呢?”

    “我不清楚具體的身份,不過……”

    於斯譚不由得回想到,白天遇到張慶陽的場景。

    他衣著普普通通,一雙眼睛倒是十分明亮,氣度錚錚,不像是普通勞作的職員。

    不知是想刻意避開於斯譚的注意,還是在努力克製自己對曦文特殊的眼神,張慶陽總是有意無意地垂下眼睛,隻認真地低頭做事,話並不多。

    如此出眾的氣質,搭上如此普通的衣著,更像是在掩飾著什麽。

    於斯譚想到這一層,慢慢分析道:

    “他上身的休閑衣是本土品牌bubu這個月的應季款,顏色普通,但質感極好。這個店在咱們附近連鎖的不多,受眾群也隻有這麽幾類人:高端寫字樓沒空買休閑裝的商務人員;附近雜誌社懂時尚穿搭的編輯;還有低調、會生活的年輕富家人士。

    張慶雪一直在強調她哥哥工作很忙,但是張慶陽在廚房幫曦文搭手做飯的時候,動作十分嫻熟,我覺得他可能是在隱藏自己的身份。他隻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並不是真的工作繁忙。”

    於斯譚話音剛落,二叔雙眼淩厲地瞥見有熟人正往這邊走來。

    他拍一拍於斯譚的背,示意他去找曦文玩,自己則捏著杯子笑眯眯地對來人迎了上去。

    曦文看於斯譚走過來,笑得格外玩味,故意逗他道:

    “怎麽,兩個大商業家,終於洽談好了?”

    於斯譚不動聲色地拿過她手上最後一瓣桔子,填進自己口中,道:

    “在自己家嬌生慣養的閨女,動不動就跑到別人家裏做飯,煲湯,二叔這一大把年紀了,可傷心著呢!”

    於斯譚刻意矯飾了剛剛談話的內容,希望能把曦文的注意力轉移到那些無關的小事中去。

    她果然上當了。

    “真生氣了?那我明天必須得親自下廚了,幸好你上次帶回來的手工麵還有不少。”

    曦文說著,看了眼遠處正與人談笑風生的二叔,一邊對於斯譚囑咐道:

    “千萬別告訴二叔,我明天還得去慶雪家一趟。”

    “還去?就算按你說的,跟她那位哥哥每人輪值一天,那也得到後天了吧?”

    “明天慶陽生日,他父母會來,你……感不感興趣?”

    於斯譚聽罷,後背猛地一緊,連瞳孔都收緊了。

    “這個消息確定嗎?”

    “確定。剛剛慶陽親口告訴我的。”

    曦文衝於斯譚晃了晃手機,繼續心不在焉地剝著桔子。

    於斯譚聽了這句,知道平時張慶陽沒少跟曦文單獨聯係,有些不悅,但很快被更深的情緒掩蓋過去。

    張家父母,這可是他跟二叔一直強烈懷疑的對象。

    沒想到,這個機會來得如此之快。

    此時,外麵夜色正盛,幸好是已經入了秋,也快到了盛秋,月光皎潔,星辰閃爍。

    與這家意式餐館的盛況不同,慶雪的家中隻亮著裏屋一盞小小的夜燈。

    慶陽正學著於斯譚的手法,為妹妹受傷的膝蓋做臨睡前的最後一次按摩治療。

    大概是手法不太對,慶雪臉上的表情有些痛苦。

    “哥,要不,先停一停吧!”

    “忍著吧,傷筋動骨一百天,如果不是這藥酒,你也不能恢複那麽快。”

    “哥,我說的是……我說的是……”

    慶雪望著哥哥低垂的眉目,不禁欲言又止。

    慶陽對妹妹語氣的變化有所察覺,似是不忍,又似是在猶豫。

    “你是說,我明天的生日宴?”

    “嗯,這件事,爸媽如果知道的話……”

    “那就別讓他們知道!”

    張慶陽突然變了神色,起身收起藥酒放到妹妹床頭,背對著她坐在一邊。

    “今天於斯譚分明是在試探我,我來不及反應。一旦這件事情暴露,你跟我都休想在簡家二叔的眼皮子底下活著,更別提你跟曦文……你跟曦文那些姐妹情深了。”

    說到“曦文”這兩個字時,慶陽的語氣突然一顫,竟也有些不忍心。

    慶雪伸手捏住被子的一角,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張慶陽將臉埋進夜燈之外的黑暗當中,發出一聲不易察覺的歎息,似是下定決心似的,幫妹妹把被角一掖,頭也不回地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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