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雙重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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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慶陽隻道於斯譚是普通的爭風吃醋,毫不懷疑,隻另外找了一隻幹淨的小碗,夾了菜,放到曦文旁邊去。
一是試探,二是看曦文的反應。
曦文擔心這樣下去局麵不好控製,用眼神暗示於斯譚,是不是可以走了?
於斯譚此時戒心已起,而且提前有所布置:簡家的人至少四五個都已成功混入張家的院子裏,隨時可以跟張慶陽兄妹親密接觸,他自然不會輕易離開。
正遲疑間,慶雪的屋內突然傳來一聲尖銳的喊叫,像驚恐的幼獸一般。
曦文率先站起來,被於斯譚一把拉住。
於斯譚跟張慶陽來到房間時,隻見慶雪捧著一杯熱水,拉住被子的一角,縮在角落裏戰戰兢兢。
“我剛剛看到……有一個人影……移動的非常快,不知道是誰。”
張慶陽看了眼於斯譚,確信他剛剛並沒有離席,曦文也一直在。
那就是……另有其人了?
張慶陽安撫好瑟瑟發抖的妹妹,將之交給曦文帶到另一個房間,自己俯身在屋內檢查一遍。
現場也並沒有留下什麽痕跡。
本就不自知的生日宴,至此,總算有個由頭提前走了。
張慶陽禮貌地送走所有人,自己坐在杯盤狼藉的桌前愁眉不展。
他找人假扮父母,假辦一場生日宴,是為了消除於斯譚的懷疑。
然而,經過剛剛慶雪的描述,他們這次安排,不僅沒能讓於斯譚消除懷疑,反而讓他疑心加重了。
“曦文帶我回屋時,屋內分明有人,是曦文攬住我去找藥酒,恰到好處地遮住我的視線,留了空間給那人安全逃走。”
張慶陽暫時還沒理清楚此處的邏輯,一籌莫展。
這時,屋內電話鈴聲響起。
“喂,陽陽,聽你六姨說,你今天在家裏設宴了?什麽人這麽重要,值得我們陽陽親自下一場宴席啊?”
“媽,我就是跟朋友一起補個生日……”
“哦,是我跟你爸爸想多了呀?”
“嗯。”
“慶雪說,今天,簡家的人也去了?還有於家那小子?”
張慶陽回頭瞄了一眼慶雪,知道她膽兒小,經不住父母喝問,一早就交待了眼下的事情。
張慶陽沉思片刻,隻得跟父母那邊撒了謊,說自己沒有留意簡家的人,跟簡家的關係也不是很好,目前,對於父母要自己打探的事,還沒有進展。
掛了電話,張慶陽衝著慶雪大發脾氣。
“你知不知道今天簡家那邊來了多少人?都在什麽位置?以後再遇到這種情況,能不能先冷靜下來,跟我商量?如果今天你出事了,爸媽遠在千裏之外,能及時趕過來救你嗎?!”
慶雪經過今日眾人吃宴席時的驚嚇,本就破了膽子,如今親耳聽到哥哥對爸媽撒謊,又衝自己大吼一通,早已支撐不住,獨自趴在床上哭了半天。
慶陽伸出手去,想要安撫,停在半空,終究又收了回來。
慶雪性格柔軟,天真,跟曦文玩在一起後,更是非常在意這些私人情感,這跟爸媽臨走前給兄妹二人硬下的任務格格不入。
讓於家那小子重新消失,把月光石再拿回來。
這兩句話如同兩把利劍,每日懸在兩兄妹頭上三尺的位置。
說到憂慮,今天憂心忡忡的人不止這兄妹兩個。
曦文坐在車裏,手指在安全帶上摳來摳去。
於斯譚知道她有點緊張,特意放了話給她,要她知無不問。
“你跟二叔你們倆,怎麽說呢?布置歸布置,真的傷了人可怎麽辦?院子裏到處都是張家的人,隻有我們兩個是外姓。”
正遇到路口的紅燈,於斯譚將車穩穩停下。
“我們的人也沒想到,慶雪吃飯吃到一半,會臨時回屋休息。”
“你們當時在的那個屋子,現場有沒有留下什麽?”
“沒有,原本有極輕微的鞋痕,我第一個進屋,已經悄無聲息地破壞了。後麵的人一跟來,地上更是一點痕跡都沒了。”
“那就好。我當時帶著慶雪去另外一個屋,咱們的人剛好就藏在那裏。幸好當時大部分人都集中在你們那兒,這次全身而退。”
曦文將腦袋枕在車座上,心裏有些壓抑。
剛想閉上眼睡會兒覺,忽然又想到了什麽。
“斯譚,你今天是有什麽發現嗎?”
於斯譚不說話,拿出自己的手機遞給曦文。
裏麵有一張匆匆拍下的協議書。
看上去雖然時間倉促,但角度和光線極其清晰。
“這麽說,今天這兩人,都是慶陽找人假扮的?”
“也不全是假扮。今天主事的這位阿姨,是以前張家給慶陽、慶雪請的保姆,從南寧帶過來的。張父和張母事務繁忙,這兩兄妹從小到大的生活,全靠這個阿姨一手張羅。
她長年待在張家,耳濡目染,自然扮的十分相像。叔叔原本是她的先生,所以今天這局麵,算是非常圓滿的,不會被人輕易識破。”
“那……不還是被你識破了嘛!”
曦文學著於斯譚平時的樣子,揉了揉他額前的頭發,算是褒獎了。
於斯譚一笑,既不躲也不讓,由她這樣揉了一通。
“我家裏就是個生意場,從小見的最多的就是生意人。不管大小生意,做生意的人跟其它行業的人相比,眼神是完全不一樣的。今天這場麵要是擱二叔身上,一眼便看出了,我是後來聽那位叔叔說話,才開始有了戒備。”
曦文心裏不由得感歎,於斯譚心思敏銳,天分難得,平日裏跟著二叔,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她不易察覺地輕輕歎了一口氣。
於斯譚笑道:“怎麽,是不是覺得自己又沒朋友了?”
曦文急忙搖頭:“也不是。大概……需要早點習慣吧。”
以前的葉揚,林今來是這樣,如今的慶陽,慶雪,也是這樣。
真心無須懷疑,但這真心裏,多多少少,難免有被人利用的部分,誰又能一早料到呢?
何叔的電話此時突然打過來。
曦文正是疲憊的時候,講起電話來有氣無力,嗯嗯啊啊地應付過去。
這時候,於斯譚往左打了方向盤,打算去一家酒莊提以前訂好的酒。
“什麽事?”
於斯譚臨下車前,衝曦文打聽道。
“何叔說,以前的朋友邀請二叔去參加一個什麽論壇---像這種論壇,你知道的,又臭又長,專業術語一大堆,二叔自然是懶得去,想讓何叔帶著我一同去呢,算是積累實戰經驗了。
“喲,那你這學期實戰運營課的課外學分,該積夠了吧?別的同學想找都找不來這個機會呢。&nbp;&nbp;”
“那是自然!再多來兩個這樣的論壇,我都招架的住!”
“不過,曦文,像這種大型論壇,都有媒體在,難免要拍些照片啊,視頻啊……”
曦文知道於斯譚的擔憂,跟他一同下車去搬酒,邊走邊解釋道:
“放心,二叔早就跟他們打過招呼了。別說論壇了,平時在學校,除了辦學號時用的那張半身證件照,你什麽時候見我拍過照?我連自拍都沒有。”
於斯譚將手比成相機的模樣,認真地寬慰道:
“不拍了好,依我看啊,你怎樣都好看,早就刻到我跟二叔的腦子裏了,不用留照片。”
曦文突然想起來什麽,兩眼發直,疑惑道:
“我不會等老了之後,要入土了,還沒有一張像樣的照片吧?”
於斯譚手一抖,懷裏的酒差點兒掉下來。
他順手在曦文額頭上一敲,責備道:“你那腦子裏天天想的都是什麽?白給你吃那麽多好東西了,回爐重造了才好!”
一周後的論壇如期舉行。
曦文跟何叔為了避開論壇開場時五花八門的亮相和鎂光燈,特意在外麵的咖啡館待了半個小時。
曦文端起牛奶,在何叔麵前表演了一番拉花。
“叔,我手生了,本想給您變個花鳳凰出來,倒是變成布穀鳥了!”
何叔哈哈一笑,並不介意,反而十分誇張地將咖啡一飲而盡,道:
“這口布穀鳥喝到嘴裏,好像有一個聲音一直在我耳朵旁邊叫著:不如歸去,不如歸去……哈哈,我這把老骨頭,不知道以後還能歸到哪兒去!”
曦文知道何叔這是思念故鄉了,故意逗他道:
“我以後啊,得學學工程,等兩年各種黑科技出來了,就給您老造個載人火箭,早上呢,去a市喝碗豆漿,吃根油條,晚上呢,就回來陪我二叔吃碗麵……”
何叔聽罷,又是一陣開懷大笑,拍手道:
“這個好!那我這輩子真是齊活兒了!”
一旁的服務員聽這父女倆聊的熱乎,也忍俊不禁,特意送了一盤剛烤好的餅幹過來。
曦文拿叉子把餅幹上香膩的杏仁一一剔出,隻剩光禿禿的餅幹,擺在何叔麵前。
何叔吃杏仁和核桃仁過敏,這是簡家上下都知道的事情。
曦文看看窗外,外麵的秋色正好,陸續有更多參加這次論壇的人依次亮明證件,進入會場內部。
這次論壇的風格稍顯活潑。
盡管主題非常高端,結合了最新的身心醫學研究成果,但主持人有意活躍氣氛,特地穿了玫紅色大領套裝,站在會場中央大肆扭動漂亮的身段。
從她們的心理研究領域來看,舞動,也是非常有效的療愈方式。
已經落座的人紛紛起身,自發圍成一堵人牆。
主持人眼波流轉,很快捕捉到剛剛進入會場的一個男孩子。
他今天穿了正式的西裝,領帶的顏色和襯衣極搭,腰背挺直,肩角線頗有質感。
主持人對著宋清河,用眼神和猩紅的嘴唇打了一個大膽、性感的招呼。
一部分人的目光瞬間朝宋清河聚集而去,又很快回到主持人身上。
宋清河四處看了下,自己的座位旁邊並無熟悉的名字:戴倫,羅茜,伍爾夫,何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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