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黃金囚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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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曦文出了機場那一刻,感覺室外的陽光格外晃眼。明明是秋季,太陽比風都大。

    她稍微閉目,想緩和一下強烈的光線刺激。

    一片清涼的陰影突然出現在頭頂,還有一股淡淡的男士剃須水的味道。

    曦文睜開眼,是張慶陽,他手裏還舉著一把輕巧的折疊傘。

    “你現在不適合長期待在室外,跟我走吧。”

    曦文看著麵前這個人,臉部線條沒有任何反應,甚至心裏連一絲情緒都沒有,仿佛整個人就是一部不屑於轉動的機器。

    按照張慶陽對17號標本的設置,她這個時候應該立刻撲到他身上才對。

    隻可惜,她腦中似是留有一塊秘密開關,關鍵時刻總能跳出來,將她體內不可壓製的那部分意識迅速關停。

    為了強化這部分唯一擁有自主權的意識,曦文不得不時刻在腦中默念一些東西,希望能強化它。

    “你搬實驗室了?”

    這是從機場到張家,再到張慶陽新搬的實驗室門口,曦文對張慶陽說的第一句話。

    “嗯。我們這個大家庭越來越壯大,自然需要一個足夠的空間。”

    大家庭?壯大?

    曦文眼裏閃過一絲驚訝的表情,但很快又歸於平靜。

    張慶陽擁有那麽多標本,他想做這些事情,實在是輕而易舉。

    眼前是一座孤零零的平式房,從外表看很難猜出內部的構造,但目測的麵積起碼有四百多平。

    張慶陽大概是在這裏直接造了一個小型微生物王國。

    曦文隨著張慶陽走進屋內,毫無防備的,一罐吃空了的蜜桃罐頭迎頭砸過來。

    張慶陽用胳膊在空中擋了一把,罐子骨碌碌滾到一邊碎裂,曦文倒是十分淡定。

    張慶陽沉著臉活動了下胳膊,冷靜地衝大門口守衛的兩人道:

    “把她扔到隔間,明天再放出來。”

    “隔間?”

    曦文抬眼望去,大大方方地瀏覽著這一始作俑者的相貌:一頭利落的中長發直直地垂在耳朵兩側,眉眼都很清淡,淡的讓人看一眼就馬上會忘記。

    張慶陽衝曦文看了一眼,似乎是在判斷她是否被眼前這些事嚇到了。

    曦文沒有回應他熱切的眼睛,徑直越過眾人,打量這房間的構造:

    一樓擺放了許多鍛煉臂力的健身器材,加大加固的,像是一個大號的健身房,角落裏有一處透明地麵玻璃,向下看一眼,是一個寬敞的遊泳池。

    二樓房間較多,樓梯修的極高,仿佛這些人生來不怕摔,能從二樓直接騰空躍下來。

    這房子四周使用的玻璃,都是實驗室高強度防彈玻璃,質感極厚。

    曦文伸手摸了下牆壁,微微一笑,回頭對張慶陽道:

    “你這隻囚籠,做的真漂亮。”

    張慶陽臉上的笑容略微怔了一下,眼神有些躲閃。

    他兜裏的電話突然響起,如遇大赦似的,急忙接通電話離開了。

    張慶陽的離開,似乎觸發了一樓其它人敏感的神經,她們紛紛從健身器材上下來,很快圍裹成一個圈,曦文處在最中央,處境十分不妙。

    一位身高將近一米七五的女子往前兩步走出隊伍,長胳膊長腿兒,膚色黝黑,寬厚的嘴唇大大咧咧地張著,十分挑釁地看著曦文。

    “你是新來的,說話最好客氣一點!”

    她指的應該是曦文剛剛對張慶陽的態度。

    這就是那些標本最有價值的地方,無論你是強壯還是瘦弱,第一意識總是在維護張慶陽。

    而且,她用的是美國鄉下的俚語,應該是剛搬來這裏不久,還沒適應當地的環境,就被張慶陽抓來做標本實驗了。

    見曦文沒有搭話,這女子伸手一拎,力氣大的驚人,直接拎起曦文摔到對麵的玻璃上。

    曦文的下巴和胸腔重重磕在地上,咳嗽一聲,口中立刻湧出一股鮮甜的血液。

    她用手背擦了一把,側過頭看了眼玻璃:幸好這是防彈玻璃,否則這會兒自己應該被紮成刺蝟了。

    那女子惡狠狠地看著她,似乎流那麽一點血並不足以平息她的自尊和憤怒。

    她搖晃著肥厚的胸部和肚腩,大踏步走過來,又是伸手一拎。

    正待她即將將人摔出去時,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先生來了!”

    先生,指的就是張慶陽。

    那黑人女子惶恐地往門口看了一眼,手臂僵在半空,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這個時候,一名身材嬌小的女子跑過來,踮起腳尖才勉強夠到黑人女子的手臂:

    “快將她放下來吧,我們這裏,隻有她是17號標本,你這樣會惹先生不高興的!”

    那黑人女子一愣,似乎是閃了神,手指一鬆將曦文丟在地上。

    “何曦文?你就是17號何曦文?”

    曦文此時的胸腔都已經摔麻了,從地上爬起的時候,腰背弓得像一隻痛苦掙紮的淡水蝦。

    張慶陽進門時還在保持著接電話的動作,他看到眼前的場景當時就愣住了,隨即麵帶怒氣地垂下握著手機的那隻手。

    曦文本以為他會下意識地問一句:是誰?

    沒想到,張慶陽隻大踏步地走過來扶起她,一句話都沒說就走了。

    曦文咳了兩聲,口中的血還沒有吐幹淨。

    她環顧四周,找到一處小小的休息台,上麵放著幹淨的紙巾和飲料。

    曦文抽出一張紙巾擦幹手指和嘴角的血跡,乖覺地坐到一邊。

    “嗨……”

    一聲嬌弱的招呼從背後傳來。

    曦文回頭,看到是剛剛替自己出麵勸說的那位嬌小女子。

    “你還好嗎?”

    曦文笑著點點頭。

    “吃吧。”

    那女子遞上來一包壓縮餅幹。

    曦文拿在手裏翻來覆去地看,皺眉道:

    “你們平時就吃這個?”

    “嗯,先生這個人怕麻煩,每周飲食表上的東西都比較簡單,隻要保證熱量足夠就可以了。”

    曦文將那包餅幹握在手裏,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急忙岔開話題道:

    “你叫什麽名字?”

    “格莉。”

    格莉有一頭非常多、非常柔順的長發,非常迷人,身量也嬌小得像一隻金絲雀。

    曦文看著格莉蹦蹦跳跳走在眾多高高大大,肌肉線條僵硬的女子當中,莫名有股親切的感覺。

    大概是為了增大控製的概率,張慶陽挑選的都是性格敏感,心思多慮的女性,這類型的人容易受暗示,被注射標本之後,更能按照張慶陽的意思去行事。

    午飯前有老師過來教授瑜伽,格莉抱著兩套衣服跑過來,往曦文懷裏送了一套,低聲道:

    “衣服不好搶,我偷偷溜進去提前拿了兩套,別多嘴!”

    曦文點點頭,將衣服拿在手裏嗅了一下。

    “這……上次是誰穿過的,沒有清洗嗎?”

    “我們都是輪流幹活。上回該大高個兒洗了,她抱著衣服裝模作樣地在洗衣服轉了半天,然後又回來了,誰也不敢問她。”

    “大高個兒……今天上午打我的那位?”

    格莉伸出食指先“噓”了一聲,才默默點頭。

    瑜伽課上,格莉左右換著手做預熱動作,曦文的胸腔剛受過傷,礙於每天的課程是強製性的,不得不坐進來裝裝樣子。

    格莉做到右臀下沉、左臂向後舒展的動作時,調皮地將腦袋鑽到胳膊下麵,笑嘻嘻地望著曦文:

    “你身材這麽好,不展示一下嗎?我看老師一直盯著你看呢!”

    曦文抬眼看了下,知道自己一直不做動作十分沒有禮數,隻好略微欠下身將右掌心摁在地上。

    這個動作難免對腰身和胸腔有拉扯,曦文剛舒展左臂,一陣劇痛立刻席卷整個上身,不由得輕微呻吟一聲。

    台上那位年輕的老師正在做示範動作,聽到這聲痛苦的呻吟,立刻快步走過來。

    他耐心而禮貌地伸出胳膊在曦文腰間支撐了一下,好讓她慢慢回身。

    “慢慢來,剛才怎麽轉身的,就按照原動作轉回來,對,對……很好……”

    曦文回到原本的坐姿,不由得輕咳一聲,血順著指縫慢慢溢出來。

    “何曦文,你怎麽傷得這麽重?!”

    那老師一臉驚愕,後退了幾步正打算給張慶陽打電話,右腳卻一下子踩上一隻穿著白色運動鞋的腳。

    老師回頭一看,是張慶陽。

    張慶陽自然是看到他剛剛幫助曦文的那一幕,臉上的神情說不清楚是酸楚還是感激,十分複雜。

    “先生,這位學員的傷實在是太嚴重了,您看……”

    “交給我吧。”

    張慶陽掃了眼曦文,淡淡說道。

    格莉偷偷看一眼張慶陽的臉色,又偷眼看看大高個子,不由得替大個子擔心起來:

    先生之前未必不知道是誰將何曦文摔出去的,隻是按下此事息事寧人而已。眼看著何曦文傷勢嚴重,又是十分貴重的17號標本,不知道先生會怎麽處理這件事。

    張慶陽今天剛換了身運動裝,似乎正打算出門,眼下這情形,應該是出不去了。

    他脫下外套拿在手裏,對曦文道:

    “你來,跟著我來。”

    曦文鬆開捂住嘴巴的手,掙紮了一下,沒能順利站起來。

    張慶陽垂下眼睛,頓了頓,從口袋裏抽出一方帕子遞過去。

    “擦擦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