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萬萬不能過度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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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曦文指了指旁邊那艘大船。

    此時,蓬鬆胡子和同事們結束了工作,已經開始圍坐在一塊兒談天說地,手裏還捧著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

    宋清河走過去虔誠地跟這些人一一握手,然後塞給蓬鬆胡子一遝紙幣。

    “天冷水深,這麽黑的晚上,又沒有月亮,辛苦您了,請大家喝一杯吧。”

    曦文這才意識到是自己粗心了,剛剛隻顧著悲慟,忘了這一回事,幸好蓬鬆胡子為人隨和,見兩個姑娘坐在海邊等人,也不好過來催促。

    曦文看看於斯潭仍在不停聳動的肩膀和一旁蹲守的萊絲糾結的神色,對宋清河道

    “萊絲跟斯潭的事……”

    “我知道,那是萊絲自己單方麵的決定,跟斯潭沒有關係。昨晚斯潭跟安老師確實有一些不愉快,他現在一定很難受,昨晚沒有堅持送安老師回家。”

    宋清河強忍著心底逆向湧動出來的情緒,帶著曦文坐到蓬鬆胡子的船上。

    “請問,該怎麽稱呼您?”宋清河再次伸出手道。

    “裏克。”蓬鬆胡子一邊握住宋清河的手,一邊輕快地回應道。

    宋清河點點頭,從他的口音中聽出,他應該就是本地郊區土生土長的人,一輩子沒怎麽離開過這片海域。

    “冒昧地問一句,您當時接到任務,打撈我們學校這位女教師的時候,是什麽人發布的任務?”

    “女教師?”

    裏克的眼裏閃過一絲疑惑的光芒。

    “具體是什麽人,我不知道,隻聽說是一個什麽研究所的人,應該是個研究員吧,沒想到,原來是女教師啊……”

    裏克說著,伸手摸了一把同樣蓬鬆的頭發。

    曦文看了一眼宋清河,這才得知他剛剛故意說錯安幼楠身份的用意。

    這樣看來,蓬鬆胡子早在打撈之前就知道安幼楠的身份是女研究員了,至於打電話通知他們的人,從蓬鬆胡子的反應來看,他應該真的不認識。

    “您能不能描述一下,給您打電話那人的聲音特征?”宋清河繼續打探道。

    “特征……聽上去應該是挺斯文的吧,海上信號不好,時常有隔斷,我也不能確定。”

    “您接到這個電話,都不用確認嗎,直接安排打撈了?要知道,有很多人可能會惡意的打這樣一些騷擾電話……”

    “當然要確認,我們可不是隨意就下海的,接完這個電話之後,我打給總台,那邊說確實是有人掉進水裏了,我這才開始帶著兄弟們下海打撈。大海撈針,你聽說過嗎?撈起一個人十分不容易,如果不是非常確定、有警方受理的情況下,我們是不可能直接下海打撈的。”

    蓬鬆胡子說著,將手裏的涼啤酒一飲而盡。

    曦文看著宋清河的臉色,知道他此時已經有了判斷,便起身向蓬鬆胡子道了謝,拉著宋清河走了。

    宋清河示意曦文跟萊絲帶著於斯潭回到車裏,他自己則單獨留下來聯係安幼楠的家人和法醫。

    盡管這個時候,法醫來到現場已經沒什麽意義,這片海灘,既不是第一現場,也算不上是案發地,四處連一個可查的監控都沒有。

    宋清河說服安幼楠家人接受屍體立刻進行屍檢時,幾乎沒有遇到什麽阻礙,這對兒珠聯璧合的老夫妻對於女兒的死,比任何人都震驚,也比任何人都急需一個真相。

    宋清河開車載著老兩口,跟隨警方的車一起回到警署,三個人坐在外麵忐忑不安地等待安幼楠的屍檢結果。

    宋清河之所以支開於斯潭,是深知於斯潭離開醫療行業已經太久了,又對安幼楠的死感到十分愧疚,他如果在現場,不可能同意立即屍檢。

    安幼楠的父親顫巍巍地將手裏的一次性水杯擱在凳子上,起身到窗前站了一會兒。

    事發突然,老兩口一時還沒能緩過神來。

    宋清河續了杯熱水端給老爺子,又安撫著老太太在椅子上坐好。

    “楠楠一向安分守己,從來不跟研究所以外的人打交道,平時上班,連請個假都舍不得,怎麽會得罪這麽惡毒的人物呢?”

    顯然,安幼楠的死,正常人都不覺得這隻是一場意外。

    宋清河垂下眼睛想了一會兒,極力組織好語言,既不讓老太太傷心,也不想將這件事直接牽涉到於斯潭身上。

    “阿姨,安老師昨晚回家時走的那條路平時有些隱蔽,剛好那天又有兩個路燈壞了,這才給了那些壞人可乘之機。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們每一個人確實都料想不到。因為這些人的存在,今天倒下的人如果不是安老師,也會是別人,隻能說……”

    宋清河有些說不下去了,咽了口氣低下頭去。

    老太太將這番話聽在了心裏,顫著聲音接下去道“隻能說,是我們楠楠恰好遇到了這種事情。她啊,前半輩子就是太順風順水了,在國內考學,考級,考證,在這邊留學,找工作,從來沒有讓我們操過半份兒心,可誰知道,一有事,竟是這樣大的事!”

    老太太說著,忍不住用雙手捂住眼睛哽咽起來。

    “楠楠啊,你真是把我和你爸親手殺了啊……”

    宋清河一把攬過老太太的肩膀盡力安撫著,不動聲色地將眼裏水跡擦去了。

    屍檢結果出來的很快,大概率是這件事情的幕後推手根本就沒想著使出多少絆子。

    法醫脫掉第一層口罩,輕呼一口氣,指著屍檢報告上的條條框框對宋清河道

    “死者的最終致死因素是窒息沒錯,可是死者眉骨上有一處明顯的撞擊傷,應該是鈍物擊打傷,而且後腦勺相對稱的位置也有一小塊淤腫,從這兩處傷口來看,死者應該是先迎頭受到嚴重的擊打,接著摔倒在地,後腦勺著地,立即處於昏迷狀態,最後才被人丟進了水裏。”

    法醫說完這些,例行公事似的,在報告上簽了字交給家屬就回去了。

    老太太聽罷,捂住嘴巴久久不能哭出聲,隻剩持續不斷的嚎哭。

    宋清河將悲痛欲絕的安家老兩口送回公寓,直接開車回了研究所。

    他在海邊詢問裏克時,聽裏克的分析,必然是有人先報了警,接著有人受理了這起“意外”落水案件,裏克等人才有可能在安幼楠落水之後不久,就開始著手打撈了。

    可是,如果這人就是綁走安幼楠,再將她丟入海裏的人,ta為什麽要報警呢?

    如果隻是一個路人報警,ta又如何會知道,落水的是一位女研究員?

    宋清河的第一個懷疑對象,不得不落到張慶陽身上。

    那麽,他是出於什麽目的呢?

    為了曦文?可曦文今天是被萊絲誘騙到海邊的,而且“碰巧”發現了安幼楠的死。

    真是太過於巧合了。

    宋清河想了半天,暫時還沒有理出一個有邏輯的線索,也沒有一個閉環的可供推理的思路,隻得頭昏腦漲地在實驗室閉目休息片刻。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坐在椅子上睡過去。

    醒來的時候,鼻尖感受到一股硬質工作服布料摩擦的質感。

    他倏忽睜開眼睛,發現所長正站在自己的椅子側邊,跟立文博士麵對麵地討論試驗進度。

    “這一批已經被注射過標本的人,你打算怎麽處理?”

    “既然都來到我的實驗室了,那就是現成的被試,隻不過,他們的催眠閾值肯定要比其他普通人要高的多,這又要破費你們所一大批經費啦……”

    立文博士說著,笑嗬嗬地拍了拍所長的肩膀。

    所長謙虛一笑,對立文博士道

    “不破費,不破費,你這次能重新出山,來到我們研究所做這個實驗,本身就讓我們首戰一舉贏了第一研究所。為了你這個實驗啊,我就算把下半年的經費全都批出來,再從我賬戶裏劃給你一部分,我都樂意!”

    兩人說著,腦袋對腦袋,手握手,一起站在實驗室裏哈哈大笑起來。

    宋清河裝作大夢初醒的樣子,若無其事地起身去喝水了。

    “瞧,我的得意門生醒了,這幾天為了我這個實驗,他是通宵達旦地熬,就昨天晚上,他陪著我熬到現在,才勉強坐在椅子上眯了這一會兒……”

    立文博士一邊說著,一邊走過去拍了拍宋清河的肩膀。

    宋清河一口涼水含在口中忘了咽下,望著立文博士,不知道他為什麽刻意瞞了所長,自己昨晚一直待在警署,等待安幼楠屍檢結果的事情。

    待所長前腳一走,宋清河就放下被試來到立文博士的辦公室門口“噠噠”地敲門。

    立文博士抬眼一看是宋清河,自然知道他想問什麽,懶得理會。

    宋清河很執著,站在他跟前一動不動地直盯著自己這位深不可測的導師。

    立文博士推了推鼻梁上架著的眼睛,歎了口氣,起身示意宋清河借一步說話。

    “這件事情,我並非是有意瞞著所長。具體原因,我暫時還不能告訴你,但你一定要記住,安老師這件事兒,你最好一個字都不要提。她跟你非親非故,又不是十分熟悉的朋友,你萬萬不能表現出過度關心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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