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雛鳳清鳴 第十九章 殺人害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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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女人自己提出要求,李遊書便點頭答允:“哦,劉姨。”
劉姨點了點頭,又向李遊書問道:“遊書,我在旁邊看的清清楚楚,你大槍練得紮實,八極和形意竟然也打得虎虎生風的——你師父是誰?”
李遊書雖然坦誠但是也不能啥都往外抖露,他不討厭這個劉姨,所以也不想騙她,便擺著手拒絕道:“不行,我不想我師父被同行打擾,不告訴劉姨了。”
劉姨聽他這麽說也不生氣,反而笑著點了點頭:“嗯,那我就不問了。我隻是覺得你年紀輕輕就這麽有本事,真的太難得了。”
被這麽漂亮的阿姨一誇,李遊書不自覺地紅了臉:“哈哈,您過獎了!”
劉姨借著月光也看清了李遊書的相貌,覺得李遊書長得好看,長大了一定比現在更加俊朗。男人好看是一碼事,有本事又是另一碼事,李遊書小小年紀竟然兩樣兼具,所以她才這麽喜歡。
這時,樹叢那邊又傳來了細微的窸窸窣窣的響動,打斷了劉姨的思緒。
劉姨的目光頓時犀利地射向那邊。看了一會兒,她抬手摸了摸李遊書的臉,小聲說道:“你在這等我一下。”說完,她便腳下微微一探,“呼”地帶起一陣清風走到了醒來的那個怪人麵前。
李遊書見狀不由得暗自感歎:這劉姨的步伐雖然鬼魅曲折卻也同樣快如閃電,跟我爸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於是李遊書屏息靜氣,小心翼翼地去聽劉姨跟那怪人的談話。
劉姨先衝那怪人開口了:“你醒了?”
怪人爬起來之後先是一陣咳嗽,那咳聲裏夾雜著液體含混的雜音,估計是被李遊書打吐的血還沒有完全咳幹淨。
咳了好一陣,那人才深吸了口氣,向後一趔趄從跪姿轉為了半仰的坐姿,說道:“老了,竟然連個小屁孩都對付不了。”
“話不要說得太滿,那小朋友可不是隨隨便便應付的了的,”劉姨居高臨下俯瞰著怪人,雖然談話,她身上卻時刻都帶著反擊架勢,絲毫沒有因為怪人身受重傷而掉以輕心,“那回馬槍的腰力、震腳和炮錘的爆發力——就算你沒有中毒,一百招裏也未必能拿下他。”
怪人無奈地點了點頭,又對劉姨說道:“我可沒小瞧他的氣力,我是小看了他的師承——那小子大槍練得好,形意、八極拿手倒也不是奇事。可他那招闖進我門戶裏的步法我是萬萬沒想到,那該是摘星閣的東西,他沒理由會。”
劉姨壓低了嗓子,以李遊書聽不到的聲音對他說道:“他叫李遊書,這裏又是慶儀市地界,你猜猜他老子是什麽人?”
怪人聞言眉頭一緊,轉而恍然大悟點頭道:“啊!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可是二姑娘,您又是何必呢。”
“什麽何必不何必的,又不是我要殺你,是你自己討死。”劉姨的聲音冷意非常,跟同李遊書說話時的語氣完全不一樣。
“哼,都一樣,”怪人有氣無力地笑了一聲,“我伺候老門主的時候,你們兄妹幾個都不過還是些學生。現在門主身體一天不如一天,我也得為自己做打算不是?這麽些年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拿點東西,不過分。”
“你要東西,有理,我們給。但你吃裏扒外,壞了規矩,不行。”
怪人聞言抬眼瞅著劉姨,忽然發出一陣陰陽怪氣的嗤笑:“我吃裏扒外,總比你們手足相殘的好吧?”
這句話一出口,李遊書頓時感覺一陣肅殺氣息從劉姨周身猛地湧了出來,那殺氣和雨後的寒氣交纏蔓延,繞著李遊書腳踝一個勁兒地往上竄。
“吳忠義,你是怕自己死得太痛快了麽?”
怪人從濕發間陰森森地瞅著劉姨:“二姑娘您說笑了,誰還不知道咱們門派根本就沒幾招能讓人痛快赴死的,您練得那些,嗬嗬,更是——”
話未說完,怪人吳忠義忽然挺身而起,抬手向劉姨臉上抓了過去。
李遊書見狀腳下暗暗運勁,嘴上卻比腳下更快地叫了出來:“劉姨小心!”
還未等李遊書有所動作,劉姨的手比吳忠義的怪爪更快地一閃而過,李遊書隻聽見遠遠地好像有刀刃切割的“嗤”的一聲,吳忠義的爪子便停在了劉姨麵前。
劉姨收回手,將指尖的幾點血跡甩掉,又慢慢將吳忠義的胳膊按了下去:“我聽說你跟著我爺爺二十幾年,一心一意全在‘無救爪’功力上。今天一見,嗬,不過如此。”
無救爪?那好像是什麽仙的……
李遊書聞言不禁好奇,更加聚精會神地看過去。隻見吳忠義癱坐在那裏,一雙眼睛鼓得比先前還要厲害,好像那眼珠子立刻就要突破眼眶彈出來一樣。不僅如此,他那一雙怪眼、連帶著那鷹鉤鼻子和薄片嘴,此時竟然都淌下一股子焦黑粘液來,猙獰惡心,不忍卒視。
“唔!唔——!!”好像被捆綁手腳、堵住嘴巴的人質一樣,吳忠義雖然拚命掙紮,身體卻已經無法動彈,緊閉的嘴也隻能從喉間發出嘶啞的吼叫,看那樣子似乎正承受著常人無法忍受的痛苦。
劉姨站起身來,對掙紮不已的吳忠義回以輕笑:“門下隻我‘掌合堂’獨修的毒功‘仵官樂’,滋味如何?這可是最高級別的待遇,細細品味一下吧。”
李遊書見狀大驚:原來劉姨是打算直接毒死這個怪人!要殺人啊!
但他能說什麽呢,安安靜靜看著就是了,必要時候也許還得幫劉姨搭把手把死屍埋了。不然惹了劉姨生氣,要死的可能就不止吳忠義了。李廣成曾經教導李遊書一定不能激怒女人,不僅是家裏的女人,外麵的更是。
於是李遊書什麽都沒有說,他遠遠地站在那裏,一聲不響地目睹這場處刑的進行。聽那兩人的談話,似乎是門派裏的追殺。雖然常聽李廣成和林回雪講故事似的提起來,但這還是李遊書第一次見別人清理門戶。李廣成是散人,沒有自立門派,拳館裏的都是學生不是徒弟,教不出真東西。
吳忠義死期將至,渾身上下的肌肉都發出掙紮的顫抖,那焦黑的粘液不是什麽難以理解的東西,那都是被毒汙染的血液,幾臨崩潰的身體為了自保不得不盡力將其排除體外,七竅迸血是再正常不過的中毒反應。
張不開嘴,隻能靠咽喉嘶吼的怪人目眥盡裂地瞪視著劉姨,而後又將目光狠狠地射向了李遊書。
要不是你!小子,要不是你!!
可惜,他沒有從李遊書平靜的目光中看到一絲一毫的恐懼或是愧疚。
李遊書的想法很簡單:你死不死的,關我什麽事。你不問緣由就往我的帳篷裏攮了一槍,已經是很不厚道的做法。我勸你滾下山去,你又不聽勸,我隻是踩了你一腳、搗了你一肘、炮了你一捶,應該算正當防衛。劉姨跟我非親非故、一麵之緣,她要殺你,自然有她的道理,我勸不著。
劉姨回頭瞥了李遊書一眼,見他不言不語地站在那裏,甚至一絲觸動都看不出,不由得微微一笑。
吳忠義抽搐最後一下的時候,雨也停了。
伸手在死屍的脖子上試了下脈,確認他死透了,劉姨高興地伸了個懶腰,慢悠悠地走回到李遊書麵前:“遊書,我殺了他,你不害怕嗎?”
李遊書搖了搖頭,雖然是第一次見殺人,但他好像並沒有感到怎樣的恐懼,可能這也跟劉姨手法隱秘、見血不多有關。要是碰上一個手持大砍刀的莽夫,把吳忠義斬得血肉模糊、不成形狀的,那李遊書可能不光害怕,還要吐的。
“那可真是太好了,”劉姨聞言喜上眉梢,伸手指向吳忠義的屍體對李遊書說道,“你那有鏟子嗎?”
果然要幫忙埋人。
李遊書心裏叫苦,但麵上不敢違拗,連忙點頭不住,轉身去帳篷那邊取來了那把短鏟,並對劉姨說:“劉姨,咱們找個林子深的地方埋,省的日子多了露出來。”說著,李遊書扭頭去看那具死屍,林間陰暗,兩三縷月光照在吳忠義死不瞑目的猙獰麵目上,三分駭人、七分可悲。
劉姨聞言又是一喜,伸手在李遊書頭上一通揉:“好小子,你可以啊。”
李遊書拖著吳忠義的屍首往帳篷和溪流的反方向走了很長一段距離,在另一處有水的地方刨了個深坑,埋人之前又替他將雙眼和嘴巴合上,埋上之後又對著踩瓷實了的平地拜了三拜。
劉姨跟在他後麵,不由得感到好笑:“遊書,你拜他幹嘛?”
李遊書拜完了,向劉姨解釋道:“活著不管多大罪過、多大的富貴,一死就什麽都沒有了。拜一拜,算送他一程了。”
劉姨聽完,眼神不由得一動。
這孩子雖然出手狠厲霸道,但確實交手到底都隻傷不殺,沒有危及吳忠義性命一絲一毫。而她作大人的,卻因為這種事做的多了,反而缺失了李遊書所懷揣的東西——
對死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