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晉江獨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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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江戶川亂步此刻的心情不太美妙、
樓層的指示針還在慢悠悠地從【4】向著【1】的那一側移去, 不大的電梯廂裏燈光明亮,然而就在電梯的正中,一個披著純白鬥篷的身影就像是突然落進水裏的一滴墨般, 突兀地出現在了江戶川亂步的視野之內。
“日安, 名偵探先生。”金色的眼眸因為笑容而彎下,銀白色的三股辮垂落身後,青年的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揚起了一側的披風, “您誠摯的魔術師果戈裏按照約定那樣,送來了那件能夠一鍵通關的作弊道具——”
“神明的書頁。”
隨著話音的落下,他舉起披風的手一翻,不知道從哪裏就抽出來了一張薄薄的紙頁來,舉起送到了亂步的麵前。
隻是一張看起來十分平平無奇的白紙,一麵已經寫滿了字跡, 另一麵也零星地寫著數行文字, 占據了大約整個頁麵三分之二的空間, 雖說是“書頁”, 但卻裁剪得相當平整,讓人一眼之間甚至無法辨認出哪一側才是裁口,簡直就和獨立的一張紙沒有什麽區別。
光滑平整的頁麵, 即使寫著文字,也依然像是嶄新的紙頁一般, 沒有一絲的褶皺和磨損。
“雖然比預定的時間稍微早~~了那麽一點點, 但是魔術師最重要的就是‘意想不到’!所以我就提前了一天潛入了異能特務科的基地, 相當順利地就拿到了這張【書頁】呢!想必負責值班護衛的人, 這會兒都還沒發現這張被嚴加看管起來的書頁, 如今已經被偷梁換柱, 變成了一張從辦公室的打印機裏隨便複印出來的紙頁吧。——唉呀、要不要好心地去提醒一下他們好呢?”
“果戈裏”語氣歡快地說道,他的語速很快,還沒等人反應過來,就已經劈裏啪啦地吐出了一連串的句子。
亂步不樂意聽這個家夥說話,“果戈裏”會擅自行動、乃至是提前行動,這些都是在亂步意料之中的事情,因此對於“果戈裏”的話,他沒有發表任何看法,隻是徑直伸出了手,一把將那張已經寫了不少字的書頁扯到了自己的手裏。
“社長和彭格列已經達成了協議,兩天後,他們會把改造好的十年後火箭筒借給偵探社。”亂步這麽說道,隨手把書頁往口袋裏一塞。
“嗯嗯、聽起來是個好消息。”白發的青年一副深感如此的模樣點點頭,小辮子也隨著他點頭的動作左右晃動。
聽著“叮”的一聲清響,到達了一樓的電梯在他的身後緩緩打開了金屬門,沒有回過頭,“果戈裏”就已經腳步輕盈往後一踏,退出了電梯廂,“但是——但是但是、我也有個小小的壞消息呢。”
他像是要強調這一句轉折,一連說了三個“但是”,踏出了電梯的腳步沒有就此停下,反而是如同在與人共舞一般,弧度很大地旋轉過了兩周。
“我保證、隻是小小的一點壞消息。非——常微小的、就如同沙地裏的米粒一般,那樣十分微小的壞消息。”他一點也不誠懇地對著亂步保證,臉上的表情與其說是愧疚、到不如說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翹首以待。
“在離開的時候,好像有哪個監視器拍到了我小小的一點發梢呢。是哪個監視器呢?最靠近出口的那一個?還是接近食堂的那一個?唔、也可能是走廊上配備了紅外線熱敏儀的那一個——不過檔案室門口的那個攝像頭也不是沒有可能?”
“不過,隻是那麽短的一點發梢而已,大約也就隻有兩公分、三公分那麽長吧。”他說著,將自己的小辮子抓在了手裏擺弄著,辮尾那一截編不起來的發梢像是兔子的尾巴,毛絨絨的,笑容一派天真無邪的模樣,“這怎麽可能會被發現呢。”
一截發梢,或者說,是一點辮尾,銀白的發色,再加上這樣的發型,這樣少見的搭配,特征不能說得上是不明顯了。隻要是見過“果戈裏”的人,隻要稍微有心,或許就會聯想到果戈裏的身上來。
明顯就是為了添亂,可能是給亂步,也可能是給“果戈裏”。即使這會兒書頁被偷偷換走,特務科一時半會兒沒那麽快會發現,但等到他們將書頁裁下一角,然後把書頁還回去,特務科就必然會意識到有人對書頁動了手腳,那個時候,特務科的人會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徹查所有監控。
在天人五衰的事件之後,果戈裏的存在就已經不是秘密,特務科的不少人都對這張臉有印象,毫無疑問,要不了半天就會懷疑到果戈裏的身上。
還得要找蟲太郎幫忙掃尾,用他【完美犯罪】的異能遮蓋掉所有的痕跡。
想到又要多幹一件活,亂步愈發地不快了起來,他現在隻想趕緊把這個“果戈裏”弄走,然後讓回來的果戈裏刷上一個月的碗。
【書頁】拿到手,後續的麻煩等到時候再解決,打發走了這個和他同齡的“果戈裏”,口袋裏揣著剛到手的書頁,雖然心情很差勁,但亂步還是按照自己下樓時的打算,去咖啡廳買了兩份小蛋糕,裝在紙盒裏,拎著回了偵探社。
他回到社裏的時候,奈奈子還趴在辦公桌上寫作業。
奈奈子上大學時的專業是她自己報的,國木田和幾個事務員都做了些推薦,亂步本來是不在意奈奈子學的是什麽專業的,但是等奈奈子開始上大學了,亂步才發現大事不妙。
——他的笨蛋女兒怎麽每天都在寫作業。
從早寫到晚,從周一寫到周末,從工作日寫到節假日,開學要兩個月了,奈奈子每天起碼要寫五六個小時的作業,偶爾還得要寫到淩晨,就算是半年前備考的時候,她都沒有這麽多作業要寫。
拆著蛋糕盒,看見奈奈子終於寫完了手上的這道題,亂步才開口叫她“奈奈子。”
“嗯?”拿著鉛筆的奈奈子從數學題的洪水裏抬起了腦袋。
亂步拿起了一次性餐叉,一邊從小蛋糕上戳下了半塊草莓,一邊又伸手把口袋裏的那張【書頁】掏了出來,動作隨便得就像隻是從口袋裏掏出了張草稿紙,隨手就把這張寫著字跡的紙頁放在了奈奈子的麵前。
“撕一點下來。”亂步說完,就把叉子上戳著的草莓塞進了嘴裏,鼓起了半邊腮幫子咀嚼著。
撕……
撕什麽?撕這個嗎?為什麽要撕?
奈奈子被他突兀的一句話搞得有點懵懵的,但還是下意識地伸手就去拿這張被丟在了習題冊上的紙。
紙上寫著一些字,很潦草,像是匆忙寫上去的,奈奈子很快地掃過了一眼紙頁上的文字,好像記錄的是什麽事情,可能是某個委托的事件記錄,她的視線一掃而過,隻看見了“偵探社”、“證據”、“真相”之類的詞語。
還沒等她再認真看一眼,已經端著蛋糕坐到辦公桌上的亂步就伸過了手,在紙頁下半張空白的地方比劃了一下。
“從這裏、”指尖落在紙頁邊緣大約一厘米寬度的位置,亂步從頭到尾比劃了一下,“……到這裏,撕下來。”
說完,他就收回了手,又戳了一小塊蛋糕下來。
奈奈子撓了撓腦袋,她放下了手裏的鉛筆,又看了一眼紙頁上寫的內容。她閱讀的速度很快,別人看一行文字的時間,她都能看完兩行了,因此雖然隻是又看了一眼,她也多看到了很多字眼。
【ドストエフスキー】——不知道是什麽外文詞。
【猟犬】——獵犬。
【陰謀をあばく】——揭露陰謀。
她的目光從紙頁上移開,左右看看,找到了被丟在旁邊的一把尺子。
把尺子拿了過來,奈奈子用尺子壓住了紙頁,留下了大約一厘米寬的邊緣露在尺子外側,指腹捏住了頁邊,將頁角折下,剛想要開始撕,亂步卻突然說道“等一下!”
他跳下了辦公桌,端著蛋糕,轉過了身,背對著奈奈子,然後才又開口道“好了,撕吧!”
差點手抖把紙撕破的奈奈子“……”
不明白爸爸又在搞什麽,奈奈子還是謹慎地又認真地看了一下紙頁上寫的內容,潦草字跡“記錄”下的事情讓她覺得有點眼熟,好像是好幾年中學時,那次偵探社被通緝、她被關了好幾天拘留所有關的事件,不過上麵的有些內容奈奈子並不太能看懂,比如說“吸血鬼”……什麽什麽的。
總之看起來應該不是什麽重要的文件。
奈奈子直接就開始撕了。
一厘米的寬度雖然有些窄,但也並不難撕,就著尺子鋒利些的那一側,奈奈子慢慢地撕下了小半條紙。
她撕到了一半,手心有了些潮濕的觸感,可能是剛才一直拿著筆寫作業,所以出了手汗,奈奈子沒有在意,繼續著手中撕紙條的動作。但才又將頁邊往下撕了一小截,她的手就停住了。
手心下被擋住了大半的那部分紙條,隱約漫延出了顯眼的血紅色。
潔白的紙頁被染上了鮮紅,那些鮮紅甚至還沒有完全染進紙裏,仍然浮在紙頁的表麵,在重力的作用下,從抬起的紙頁上緩緩地往下流。
奈奈子感覺到手心那潮濕的感覺更明顯了。
濕漉漉的一片,還在漸漸地變得更加“潮濕”,甚至能夠感覺到“汗水”順著手心流下,懸在了手心快要落下的觸感。
她鬆開了捏著的頁邊,抬起了右手,將手心轉了過來,就看見自己的指腹和手掌心,不知道什麽時候被劃破了幾道口子,正在不停地流著血。
大概是被書頁的邊緣劃破的口子,紙頁很薄,但有時候也很鋒利,細細的幾道劃傷,鮮紅的血不停從傷口裏溢出來,出血量並不大,但還是很快就弄得滿手都是血。
【……好像不會痛。】
奈奈子盯著自己手上的傷口看了看,又抬頭在桌上找到了紙巾,胡亂擦了兩下,但卻怎麽也擦不幹淨,擦掉了些,下一秒,那幾道劃傷就又很快地滲出了血來。
撕了一半的紙頁還躺在她攤開的習題冊上,奈奈子用紙巾捂住了自己滿是血的右手,攥著紙巾手忙腳亂地把紙條撕完了,又去擦尺子上沾到的血,作業上也沾了一點斑駁的血紅色。
細長的紙條星星點點地印著血,但也並不多,看起就像隻是被甩到了些紅色的顏料。
手上的傷口並不痛,奈奈子也不是很在意,她攥著紙巾,用沒被劃傷的左手拿著紙條,開口叫亂步。
“爸爸,撕完了。”
端著蛋糕的亂步轉過身,看見了自己舉著血紙條的女兒,另一隻手裏還攥著一團血紙巾。
亂步“……”
“爸爸,你能不能幫我拿個創口貼。”
奈奈子把紙條往亂步那邊遞了遞,想了一下,又改口了。
“拿五個。”
一個大概不太夠用。
亂步沉著冷靜地放下了手裏的蛋糕,接過奈奈子遞過來的紙條,放在了桌麵上。
江戶川亂步已經不是十八歲的江戶川亂步了,當了奈奈子十幾年的爸爸,三十歲的江戶川亂步現在已經可以完美地處理奈奈子這樣那樣的各種突發狀況,如果偵探社要舉辦一場“好爸爸”比賽,如今的亂步絕對可以拿個大滿貫。
轉過了腦袋,對著醫務室的方向,他沉著冷靜地開口了。
“……與謝野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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