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四章 非人的穀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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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宛若破碎瓷器一般的臉龐,破碎的手臂,空洞的胸膛,疤痕縱橫交錯的身軀,微微一動,就有無數沙子撲簌簌的掉落,怎麽看,此人都不像一個活人,反而像是一個泥塑,而且還是破損嚴重的泥塑。

    此時此刻,從大坑站起來的穀歌,給人的視覺衝擊感非常的強烈。

    許一凡知道沙人很特殊,可許一凡也算是見多識廣的人,可他在看到穀歌的時候,還是緊蹙眉頭。

    眼前這家夥已經不能用人來形容了,說實話,看到穀歌的時候,真的讓許一凡聯想到威曼電影當中的威廉。

    不,這家夥比威廉還要恐怖,也要比威廉還要醜陋。

    那張原本熟悉的臉龐,此刻卻異常的陌生,整張臉布滿蛛網狀的裂紋,感覺稍微觸碰一下,就會碎裂一地一般,而在裂紋後麵,許一凡看到的不是血肉,而是一道道細小如絲線的血管,還有那黃褐色的骨頭。

    正常的骨頭都是深白色的,可這家夥的骨頭卻是黃褐色的,仿佛是被什麽東西浸染過一般,發生病變了一樣,看著就讓人很不舒服。

    穀歌的手臂已經破損,破損的地方沒有骨頭,也沒有鮮血,隻有一道道血紅色的絲線,絲線很細微,如果不是在陽光的照射下,根本看不清楚,而這些絲線和沙子連接在一起,沙子在蠕動修複著手臂,可許一凡發現,不是沙子在動,而是血線在蠕動,它們仿佛有生命一般。

    真正讓人感到驚悚的,還是穀歌裸-露在外的胸口,在其胸口的位置,破了一個洞,洞口很不規則,似乎是什麽東西炸裂過一般,洞口前後通透,如果仔細看的話,會發現這個洞口是一把劍的形狀。

    順著洞口,可以看到其胸口內的內髒,內髒呈現灰白色,有點像死人的內髒,可它偏偏還在顫動,而在洞口附近,有無數血線在蠕動,它們就像毛細血管一般,在拚命的修複著傷口,隻是,不管他們修複,洞口依舊存在,不過,隨著血線的不斷蠕動,洞口在逐漸縮小。

    正常人被如此重創,別說爬起來了,能喘氣就已經是奇跡了,即便是修行者,在麵臨如此重創的情況下,也實力大跌。

    這家夥看起來根本不像人,卻也不像鬼,而是一個由人和沙子構成的怪物。

    “這樣都能活著?!”許一凡呢喃道。

    之前,許一凡在聽說塔撒哈沙人的時候,就聽到徐肱他們神情凝重而嚴肅說,沙人很難纏,極難殺死。

    當時,許一凡以為隻是因為沙人的修行路線很特殊,有極強的修複力,所以才很難殺死,然而今天,當他親眼看到沙人,並且和其交手之後,許一凡才明白,為何徐肱他們在說起沙人的時候,會是那副表情,為何儒家這些年來,會有無數弟子駐守在炎城了。

    這類人不是難纏不難纏的問題,而是能不能殺死的問題,遭受如此重創,還能活著,而且還能自我修複,一般人很難做到,更重要的是,這裏不是塔撒哈沙漠,不是他們的主場,許一凡已經傾盡全力,差點以命換命,也僅僅是重創對方而已,而讓許一凡感到不安的是,他懷疑剛才一劍,雖然傷到穀歌了,卻並沒有重創對方。

    恐怖如斯,許一凡差點要罵娘了。

    穀歌從大坑裏站起來站起來之後,死死地盯著許一凡,然後低頭看了一眼殘破不堪的身軀,一股極度暴戾的氣息,籠罩全場,他看向許一凡的眼神,充滿了濃鬱至極的殺意。

    穀歌可能做夢都沒有想到,一個四品境界的小家夥,還不是四品巔峰境界的人,居然差一點兒重創他,使得他差一點兒陰溝裏翻船了。

    躍境作戰,放在任何一個地方,任何一個勢力,都不是多麽稀奇的事情,可是,跨越如此之多的境界,還能擊傷比自己高出三個大境界的人,就很恐怖了。

    穀歌一直都很高看許一凡,不然的話,以他陰陽殿護法的身份,也不可能親自跟隨在許一凡身邊,可是,他現在才發現,他還是嚴重低估了許一凡。

    方才那一劍,讓他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脅,也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

    多少年了,除了在經曆家族試煉的時候,他有類似的感觸之外,之後的很多年裏,也就那麽極少數幾次有這種的感覺,而那幾次都是遇到了比自己強大很多的敵人的時候,才有如此感觸,而現在他卻在比自己低好幾個境界的年輕人身上感受到了,這太不可思議了。

    直到這個時候,穀歌才明白先知的話,像許一凡這樣的人,如果不能成為朋友,那就可能成為敵人,而作為敵人,最好的辦法就是將其扼殺在搖籃當中。

    以前,穀歌不以為然,不覺得一個草根出身的許一凡,能夠翻起什麽風浪,覺得一切都在他的掌控當中,他真正忌憚的不是許一凡的成長速度,而是薑三甲這些人,現如今,薑三甲走了,京城的那位也走了,正是他獵殺的最好時機,可現如今看來,真雞兒扯淡。

    許一凡說的沒錯,陰陽殿存在的時間太久了,也太神秘了,神秘到讓他們自己都忘記了危險了,這不是自信,而是自負和自大,這是極其致命的。

    可是,現在才明白這一點兒,似乎有點兒晚了。

    許一凡讓穀歌產生了濃濃的危機感,他要殺死他,不惜一切代價的殺死他。

    想到這,穀歌全身氣機暴漲,原本猙獰扭曲的麵容,瞬間修複,但是,在修複之後又瞬間皸裂,然而,這一切穀歌都已經不在乎了,他此刻心中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許一凡必須死,不能給陰陽殿留有後患。

    氣機一漲再漲,原本受傷,而氣息萎靡的他,此時重回一品巔峰,甚至隱隱有突破一品,躋身半步超品的趨勢。

    因為許一凡方才的那一劍,很多圍攏過來,準備群毆的人,瞬間散開,而隨著穀歌氣機的暴漲,迫使原本想要過來的眾人,再次遠離。

    此刻,許一凡是真的沒有力氣了。

    如果說方才跟沙雨的交手,是自己打自己的話,那麽方才那一劍,就是殺敵八百,自損一千六的打法,那極度不穩定的一劍,給穀歌造成了不小的傷害,可也給許一凡自身帶來了不小的麻煩,體內真氣枯竭,內力也蕩然無存,他現在還能站著,完全就是依靠驚人的毅力。

    “呼!”

    許一凡深呼吸一口氣,他盯著氣機還在暴漲的穀歌,逐漸平靜下來,他在心中默默呼喚那個人,這是許一凡最大的底牌了,他親眼見識過那家夥的厲害,知道以那個人的實力,肯定能搞死穀歌,但是,許一凡心裏也害怕。

    那個隱藏在自己體內的家夥,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存在,又是什麽脾氣秉性,許一凡一無所知,其第一次出來的時候,看似很好說話,可他的所作所為,是那麽的肆無忌憚,百無禁忌,還有些瘋狂,許一凡擔心把他放出來,就是找死。

    但是,在這個時候,許一凡不得不這麽做,至於說墨白,從那家夥之前沒出手,許一凡就不信任他,或者說,對於墨白這樣的人,他從來沒有信任過。

    然而,不管許一凡如何的呼喚,那家夥始終沒有回應。

    不對,也不是一點兒都沒有回應,他左胸口的隱藏的紋身,逐漸浮現出來,紋身變得滾燙,但是,右邊的紋身,還有兩個紋身之上的白色火焰,也浮現出來,它們在壓製對方,似乎是不想對方出來,另外,隨著紋身越來越滾燙,許一凡隱隱的感受到了體內的某個禁錮。

    在幾次呼喚無果之後,許一凡放棄了呼喚,他的眼神越來越平靜,但是,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卻越來越危險,與其說是平靜,不如說是枯寂。

    此刻,許一凡給人的感覺,就像是死灰營的戰士一般。

    不,許一凡比他們更像死灰。

    危險!

    很危險!

    非常危險!

    這是所有人在看到許一凡的時候,來自心底的預警。

    一股詭異的氣息,從許一凡孱弱的身體當中散發出來,看似很孱弱的他,卻給人一種極度危險,充滿毀滅欲望的感覺。

    從出現到現在,一直不曾出手的墨白,在看到這一幕之後,眉頭緊蹙,心中隱隱的感到不安。

    墨白之前之所以不出手,就是想看看現在的許一凡到底走到了哪種程度。

    對於許一凡這個不良提司的身份,說實話,在不良人內部是有很多人不服的,而墨白就是其中一個,但是,把提司腰牌給許一凡,是不良帥的命令,既然是不良帥親口下達的命令,自然無人敢違背,可這不代表他們沒有意見。

    在曆代不良提司當中,許一凡是實力最弱的,沒有之一,墨白想不通,不良帥為何要讓這家夥成為不良提司,要知道,上任不良提司還活著呢。

    墨白不會違背不良帥的命令,但是,不見得他對許一凡有多少好感。

    在他回到京城的時候,聽說了很多關於許一凡的事情,他對許一凡興趣不大,卻對許一凡體內的那個家夥興趣很大,隨手一劍就能擊退孟浩然,這個家夥到底有多強,他真想見識一二。

    原本,墨白是打算利用穀歌逼出那個人,可他沒想到,那個家夥沒出現,許一凡卻給他帶來了不小的驚喜,那一劍很強,但隻是雛形,作為純粹劍修的他,自然看的出來,他很難想象,這一劍是許一凡使出來的。

    至於說穀歌,說實話,墨白從頭到尾都沒有把其放在眼裏,他還想再看看,看看許一凡的極限在何處,可是,當許一凡慢慢揭露底牌的時候,墨白卻感到了不安。

    許一凡越是平靜,墨白越是感到不安。

    就在墨白猶豫著要不要再看看的時候,他耳邊響起一道聲音,墨白眉頭微微一挑,下意識的點點頭,然後他沒有過多的猶豫,徑直走到許一凡麵前,看向已經走出大坑的穀歌。

    穀歌此時的模樣無比的淒慘,已經不能用人來形容他了,其整個人,大半部分都已經沙化,而隨著他的動作,沙子撲簌簌的掉落,但是,其身上的氣息卻越來越危險。

    看到這一幕,墨白微微皺眉,眼中充滿了嫌棄和厭惡,喃喃道:“老鼠就是老鼠,看著就讓人惡心。”

    說完,墨白就把手放在劍柄之上,也不見他如何動作,一道劍光驟然出現。

    很尋常的一劍,隨便一個用劍的人,都能揮出這一劍,可是,穀歌在麵對這一劍的時候,卻如臨大敵。

    他手持半截殘劍,被斬斷的劍身被沙子覆蓋,然後演化出來,形成一把很另類,很特殊的劍,在墨白揮劍的時候,穀歌也揮出一劍,那是全力一擊。

    “砰!”

    兩道劍光速度極快,許一凡還沒有看清楚,兩道劍光就撞擊到了一起。

    墨白的劍光是血紅色的,看似很平凡,卻充斥著無邊的殺戮,在劍氣疾馳的時候,可以聽到無數靈魂在哭嚎,一道劍氣尚且如此,真不知道他殺了多少人、

    穀歌的劍氣呈現土黃色,其氣機十分的強大,劍氣很粗大,彌漫著一種許一凡不熟悉的氣息,而這種氣息跟穀歌體內的氣息一模一樣,想必那就是大地之力了。

    兩道劍光撞擊在一起,隻發出了一聲清脆的撞擊聲,然後就沒有別的聲音響起,但是,穀歌那道粗大的劍氣,在撞擊的瞬間,就虛幻了幾分,其厚度和粗度也瞬間消失了五分之一。

    反觀墨白那道劍光,自始至終都沒有任何變化。

    穀歌的劍氣在後退,雖然幅度很小,可眾人還是看的一清二楚。

    隨著劍氣的不斷後退,劍氣越來越薄,原本虛幻的劍氣,布滿了裂紋。

    “砰!”

    伴隨著一聲清脆的炸裂聲,穀歌的那道劍氣,四分五裂,而墨白的劍氣也虛幻了三分之一,但是,其趨勢不減,直奔穀歌麵龐。

    看到這一幕,穀歌臉色大變,他沒有絲毫的猶豫,再次揮動手中的長劍,又是一道劍氣撞擊過去,但是,相對於第一道劍氣,這道劍氣就顯得虛弱的多,而穀歌手中的長劍,長短不斷的縮短,並且布滿裂紋。

    第二道劍氣並沒有阻攔住墨白的那一劍,這讓穀歌的臉色愈發的陰沉,愈發的驚駭起來。

    在第二道劍氣碎裂之後,穀歌並沒有再次揮劍,而是把全身的氣息都灌輸到長劍當中,而隨著其氣息的不斷灌輸,原本就布滿裂紋的長劍,更是顫鳴不已,裂紋越來越大,隨時都可能炸裂,這跟許一凡方才使出的那一劍很像。

    待到長劍氣息達到一個很可怕,很恐怖的程度之後,穀歌雙手持劍,一個直刺,劍尖直指墨白的劍氣。

    “轟!”

    兩者相撞的瞬間,先是一片寂靜,隨即響起一道震耳欲聾的炸裂聲,與此同時,一道比之前還要明亮的光芒,驟然出現,在場的所有人都被這道白光籠罩,一股來自內心深處的恐懼,彌漫在每個人心中。

    許一凡此時的狀態很奇怪,他身體的疼痛感消失了,虛弱感也消失了,身體內出現了一道從未出現過的氣息,這道氣息殘暴、嗜血、暴戾,它想要毀滅一切,要衝出體外,跟所有人玉石俱焚。

    而在白光出現的時候,許一凡也下意識的閉上眼睛,與此同時,許一凡感覺肩膀被人捏住,然後他的身體就在急速後退,而體內那道想要出來的氣息,似乎是被那隻手刺-激到一般,它瘋狂的朝那隻手疾馳而去。

    “啊......”

    在白光出現之後,一道悶哼聲,從許一凡身邊響起。

    這還墨白的聲音,聲音有些痛苦,有些壓抑,還有些顫抖,這讓許一凡很是不解,但是,這個時候,許一凡已經想不了那麽多了。

    在那隻手搭在許一凡的時候,許一凡體內的那道氣機,就直奔那隻手而去,而在那道氣機撞擊在那道手上的時候,許一凡隻感覺腦袋嗡嗡響,其身體內的所有器官,都在那一瞬間,開始顫抖。

    一種比之前還要痛苦無數倍的疼痛,從全身各處彌漫開來,而他的五官開始出血,口中更是不斷的噴血,一道宛若野獸,不似人聲的怒吼聲,從其喉嚨當中發出。

    這個時候,許一凡很想暈過去,可惜,他此刻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他的理智被淹沒,他緊閉著的眼睛,此時一片血紅和漆黑,那道隻出現在夢魘當中的場景,此時此刻,卻驟然浮現在腦海當中。

    二月同天,一紅一黑,但是,那不是月亮,而是一雙眼睛,此刻,那雙眼睛微微眨動了一下。

    眨動的幅度很小,肉眼不可見,可就是這一個細微的動作,卻讓許一凡生不如死,無邊的恐懼從其內心升騰而起,然後包裹著了他整個人。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