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大烏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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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和見甘甘妹妹被強迫帶走,氣哄哄地邊喊邊追,井甘擔心他出事,回頭叫住他。
“大哥我沒事,你回家去,別亂跑,我很快回來。”
井和這才停住腳,抓了抓腦袋,乖乖地‘喔’了一聲。
死者被發現在觀音廟的的茅廁糞坑裏
這茅廁最近和縣衙倒是挺有緣,上次通過茅坑裏的機關找到了密道,這次還是這個茅坑,卻是在裏麵看見了一隻手。
報案人是個中年大嬸,來觀音廟為兒媳婦求子,上茅廁的時候突然瞧見茅坑裏有隻手,嚇得當場大叫起來。
之後官府的人就來了,把網子伸進糞池裏撈,還真撈上來了一具屍體。
是具女屍!
井甘自進入觀音廟便渾身肌肉都緊繃起來,努力想要掙脫被捏住的手腕。
腦子裏則是不停回放著被壯爺綁走那次見到的那個血肉模糊的人。
那模樣到現在都還記憶猶新。
井甘發現自己好像有點ptsd了,不敢再進一步。
可惜蕭千翎力氣實在大,一隻手抓她兩隻手腕也輕輕鬆鬆,半點掙脫不開。
觀音廟裏此時一片混亂,到處都是看熱鬧議論的人。
茅廁所在的院子已經被衙門封鎖了起來,不少人湊在院外伸頭瞧。
井甘卻已經血湧上頭,腦袋暈乎乎的。
她還從沒見過凶案現場,不用想也知道恐怖,那個被折磨得看不出人形的肉團還在腦中閃爍,她真是有點神經衰弱了。
“蕭千翎,你別太過分……”
這無力的警告,幾乎是從齒縫間擠出來的。
蕭千翎還笑嗬嗬地安慰,“別怕別怕,這麽多人在,有什麽怕的。第一次都會不習慣,沒人會笑話你的。”
那欠揍的語氣,讓井甘不得不懷疑她是在故意報複她。
每次舌戰蕭千翎都討不了好,這次就來了記重招!
井甘第一次拿她沒辦法,眼睛已經害怕地閉了起來。
“蕭千翎,老娘要宰了你喝血!”
話音剛落,輪椅也停了下來。
這是井甘今天第二次失控自稱‘老娘’,看來嚇得不輕。
身邊是蕭千翎可惡的咯咯笑聲,麵前突然響起另一個沉穩渾厚的男聲,“你們鬧什麽呢?”
井甘睜開眼,就瞧見了範進舉站在自己麵前。
而他們現在所處的是一間小客房,一旁矮幾邊擺著幾個蒲團,應該是接待香客用的。
蕭千翎笑得蔫壞,“你還有怕的事呀!”
那打趣的意味,活像抓住了井甘的軟肋,自得又狡猾。
井甘沒好氣地瞪她,她知道自己這是被她耍了。
不過也幸好沒有真帶她去看屍體,想想小心髒都發顫。
範進舉哪兒瞧不出來她們這是鬧什麽。
小姑娘之間地惡作劇,他一個大男人也不好說什麽,隻轉移了尷尬的氣氛,說起案子的事。
“屍體剛撈上來,麵容清晰,身份已經派人去查了。初步推斷死亡時間前天夜裏。千翎,你還沒看過案發現場,你去看看,查查有沒有什麽線索。”
蕭千翎應了一聲,“是。”
走前又捉弄地問了井甘一句,“要不要一起去?”
然後立馬自問自答,“喔,你膽小不敢見死人。”
然後在井甘的拳頭揮過來之前,像泥鰍似地身子一扭跑掉了。
範進舉瞧蕭千翎那幼稚的舉動,嘴角微微上翹著。
“原來這丫頭請你去了,我說怎麽剛有了案子一溜煙就跑沒影了。”
井甘忍著脫口大罵的衝動,脾氣雖然壓了壓,語氣依舊帶著滿滿的不悅。
“她那哪兒是‘請’,分明是搶。我又不是銀子。”
範進舉失笑,覺得這兩姑娘真是有趣,隻要湊在一起就總是笑料不斷。
“你可比銀子珍貴多了。在她眼裏,你現在就是最稀奇的寶貝。”
井甘撇撇嘴,被她稀奇可真倒黴。
蕭千翎勘探了案發現場回來,就發現井甘已經不在屋裏了。
她到處問了一圈,才知道井甘讓衙役推到前院去了,立馬跑去前院找。
然後就瞧見井甘獨自坐在方方正正的院子中間,望著不遠處遊廊下正與人笑意盈盈說話的孫小娟。
不少人在井甘身邊走過來走過去,她卻不動一下。
蕭千翎與她並站在一排,也望著孫小娟,問道,“你在這看什麽呢,怎麽不叫她?”
不等井甘說話,孫小娟已經看見了院子中間的兩人,表情有一瞬間的驚訝,而後想到什麽又釋懷。
她笑盈盈地走過來,“小甘你也來了?”
她話中所指自然是後院發現死人的事。
井甘毫不猶豫地把蕭千翎所作所為揭發出來,手指著身邊的人道,“是她強擄我來的。”
蕭千翎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率先轉移話題。
“娟姨好巧啊,你是來接井甘的?”
她以為是孫小娟知道井甘被帶來凶案現場,不放心,特意來接她。
孫小娟目光在兩姑娘身上轉了轉,就知道這兩人又鬧脾氣呢。
也不問,隻回答蕭千翎的話。
“沒有,我來觀音廟上上香,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聽說死的是個姑娘,真可憐。”
“是挺可憐的,才剛成親不久。”
“身份已經查到了?”
蕭千翎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關於案子的事。
孫小娟今天本來是來瞧人的,大喜的事遇到凶案,是挺晦氣的。
不過倒是讓她和那家人說上了話,也多了些了解。
“那幾位便是楊家人?”
井甘朝遊廊下的人看了一眼,孫小娟瞬間笑起來,偷偷朝井甘擠眉弄眼。
“就是他們。方才後院說發現了死人,廟裏一下子就亂了,許多人往外走,我差點被人撞倒,那小夥子扶了我一把。”
井甘瞧孫小娟的表情,似乎對那家人和那男子都挺滿意。
“既然遇到了,你也去打聲招呼。我瞧著那小夥子還不錯,你也看一看。”
蕭千翎在一邊聽著,終於明白了孫小娟這是在給人相看。
她好奇地問,“這是給誰相看的?我也去打個招呼吧?”
孫小娟當即笑得更開心了,“給香巧相看的。我當然巴不得,你可是給我們撐腰了。”
這樁親要真成了,讓人家知道他們家與縣衙裏的人交好,諒他們以後也不敢欺負香巧。
心頭想著,孫小娟已經一手牽著蕭千翎,一手推著輪椅往遊廊下的楊家人走去。
楊家的人也有些激動,主動往前迎了兩步。
楊家看來對這樁親事很重視,一家四口都來了,倒是正好一次性都瞧了。
楊父看著比較老實,楊母更善言談一些,雙眼一直笑盈盈地盯著井甘瞧,率先開口道,“這就是二姑娘吧,長得真是水靈,這氣質看著就與尋常人家姑娘不同。”
雖有客套之意,卻也帶了幾分真誠。
井甘雖不良於行,那通身氣質確實十分紮眼,與蕭千翎站在一起更是如是。
這兩人,算是留仙縣中最獨樹一幟、不同尋常的兩個姑娘了。
此時站在一起,當真光彩奪目、襯得楊母身邊的女兒遜色不少。
楊母大女兒喚楊姍,今日顯然特意打扮過,瞧著倒是挺大氣的姑娘,眉眼之間也透著些似楊母般的機靈。
而今天相看的主角楊家二兒子楊海則一直安安靜靜跟在父母後麵,倒是不顯眼,看來肖似其父是個不善言談之人。
井甘客氣地和楊家人打了聲招呼,被楊母直白的目光打量得有些不自在。
這人老盯著她瞧什麽。
“不知這位姑娘是……”
楊母把井甘瞧了好半晌才將目光轉向蕭千翎。
孫小娟親昵且驕傲地介紹道,“這是我家小甘的好友,縣衙的女捕快。後院不是發現命案了麽,她剛好過來查案。”
一聽是縣城聞名的凶悍女捕快,楊家人果然臉色大變。
畏怯地看了她一眼不敢多瞧,恭恭敬敬地打了招呼,喚了聲‘捕快大人’。
蕭千翎隨和地擺了擺手,“不必客氣,若這樁親事成了以後大家都是朋友,自在些便好。”
客套完,最後還補了一句。
“你們家好福氣啊,可要好好珍惜。”
那話中警告之意明顯,傻子都能聽出來。
孫小娟滿意極了,悄悄和蕭千翎打了個眼神。
真是上道!
楊母嗬嗬笑著,連連道,“可不是,我在家裏還和孩子們說,若是能和井家結上親,都是我們祖墳冒青煙了。承蒙井夫人不棄我家貧陋。”
楊母這般低姿態,孫小娟很歡喜,笑嗬嗬道,“結親主要看得是品行,我們也不是那等隻看貧富的人家。”
“井夫人說的是。”
兩個女人在那熱絡地聊著,井甘隻安靜地聽,心底那絲怪異的感覺越發濃鬱了。
這楊母姿態未免擺得也太低了。
按理,香巧姐乃無親無故的孤女,雖有井家這個靠山,但楊家家境也不錯,兩人也算門戶相當,楊母無需這般討好。
或者這家人本就習慣諂媚奉承?
井甘瞧著孫小娟喜氣洋洋的模樣,感受到一道灼熱的視線不時落在她身上。
她奇怪地回頭看去,就見那楊海不時偷偷瞧她。
見她望過來,瞬間避開視線,微微紅了臉。
這人老看她做什麽!
井甘不喜,眉頭微不可見地皺了起來。
楊姍也注意到弟弟偷看井甘被發現,手帕捂唇輕笑了一聲,引得大家都朝她看過去。
楊姍拉著弟弟的胳膊笑道,“我這弟弟性子靦腆,卻不是輕易臉紅的人,可見二姑娘天姿國色,連我這木頭一樣的弟弟瞧了都臉紅。”
楊姍這打趣的話一出,楊家父母都慈愛地笑起來,孫小娟卻表情僵了一下。
井甘眉頭則皺得更緊,這是什麽狗屁話。
他們現在可是在和香巧姐相看,卻誇她這個小姨子漂亮,還見了小姨子臉紅。
這人有沒有腦子?
井甘瞧著楊家人全都自然不過的表情,好像這話並沒有什麽不對,反而用充滿曖昧的目光在她和楊海身上打轉。
井甘瞬間察覺到了有什麽不對勁。
“我姐姐香巧勤勞能幹,一直是我娘的左膀右臂,每天都在鋪子裏忙活。你們有空來鋪子喝奶茶,那可是她的絕活。”
井甘主動邀請,楊家人自然歡喜應和。
“原來二小姐還有個姐姐,改日必定去嚐嚐令姐的手藝。”
楊母此言一出,哪兒還有不明白。
孫小娟的臉色當即變得詭異起來。
井甘則是嗤了一聲,“娘,我先走了。”
說完也沒和楊家人打招呼,讓蕭千翎推著離開了。
楊家人有些莫名其妙,去看孫小娟,見她表情也十分怪異,剛想說什麽,張媒婆來了。
張媒婆今日是跟孫小娟一道來的,不過方才肚子疼上茅廁去了。
觀音廟的茅廁出了命案不敢去,所以跑遠了些,這才耽擱了些時間。
方才回來瞧見井甘也在,正高興,沒想到人就走了。
孫小娟臉色也很奇怪。
張媒婆眼含詢問地看像楊家人,楊家人都是一臉茫然。
張媒婆張口要問,孫小娟根本沒給她開口的機會,哼了一聲扭頭就走了。
“欸,井夫人……”
楊家人追了兩步,但孫小娟氣得不輕,步子邁地很大,不一會就走遠了。
張媒婆著急地一拍巴掌,問楊家人,“你們都談了什麽,井夫人怎麽那個臉色?”
楊母又著急又茫然,“我也不知道啊,明明聊得好好的,突然就變臉了。”
而後請求道,“張媒婆,你可得幫幫我們,你說過這樁親準能成的。媒婆錢我們可都給了。”
張媒婆到底見多識廣,比楊家人沉穩地多,“知道知道,我自會去問,你們也別急。要是你們說錯什麽話惹惱了人家,可得給人家道歉去。”
“行,隻要婚事能成,怎麽著都成。”
“他們到底搞什麽鬼,不是給香巧相看嗎,怎麽連香巧都不認得。難道她們其實是看上了你?我瞧那楊海方才不停偷看你。”
蕭千翎推著輪椅叭叭說著,一臉不悅,井甘倒是沒什麽表情。
“連相看對象都能搞錯,你們到底請的什麽媒婆,一點都不靠譜。”
說著她突然停下來,站到井甘麵前,一副眉飛色舞的表情。
“我之前查案的時候認識一個媒婆,辦事真誠實在,要不我把她介紹給你?她欠我人情,你們家的事定會加倍上心,給香巧找個獨一無二的如意郎君。”
井甘看她那熱情的樣子,開口道,“香巧姐才十六,急著成什麽親。這回是媒人主動找上門,才沒拒絕瞧一瞧。並不急著把她嫁出去。”
蕭千翎愣了一下,眼底閃過一絲奇異的光彩,“十六可不小了,正是最好的說親年紀。再等兩年反倒有些大了,就隻能挑剩下了。”
井甘嗤之以鼻,“誰說女子到了年紀就立馬要嫁人,否則就會掉價?如今我井家正在發展期,將來井家會越來越好,香巧姐是娘最重要的幫手,什麽男人找不到。為了早點嫁出去,草草托付終身,那才是愚蠢至極。”
當然,這也隻是她自己的想法,香巧姐若是想成親,她也不會反對。
畢竟這是香巧姐自己的人生,她無權左右。
說著像是想到什麽,抬眼瞟了蕭千翎一眼。
“你好像也十六了吧,也沒見你著急說親。”
蕭千翎微垂著眼瞼,就那麽定定地盯著井甘看。
突然彎身,一把將井甘抱住,還矯情地晃了兩下。
井甘被她這突如其來的熱情弄得很是不自在,想推開她,卻根本沒推動,隻能任由她為非作歹了。
“井甘,你真是這天底下最懂我心的人。我也不想那麽早嫁人,我還要行俠仗義、為民除害,成為一代名捕。我爹娘哥哥都反對,範知縣也老提成親的事,隻有你支持我。”
“誰支持你了,你成不成親關我什麽事。你放開我,我快被你勒死了。”
井甘偏開頭,身子被她抱得死死地,脖子別著,難受地要命。
蕭千翎歡喜極了,手臂不鬆反緊,抱著井甘又晃了兩下,這才把她鬆開。
井甘都被她勒地翻白眼,一得了自由,立馬瞪了過去。
“我決定了,以後你就是我的知己。”
“誰要當你知己,我同意了嗎?”
蕭千翎勾了下她的下巴,像個調戲良家婦女的流氓一樣。
“不需要你同意,我同意就成。”
“無賴!”
蕭千翎絲毫不為所動,反而覺得這聲‘無賴’好生親昵,笑得越發得意。
“捕快大人,屍體已經帶回縣衙了。”
一個衙役快步上前來稟報,蕭千翎這才收斂了吊兒郎當的笑容,左手背到了身後。
“嗯,知道了。死者家屬現在在何處?”
衙役回答道,“死者娘家爹娘因為悲傷過度,都暈了過去。夫家人認過屍,詢問了口供後,已經回家去了。”
蕭千翎沉吟了一會,問了死者夫家的地址。
“我親自去走一趟。”
說著轉頭看向井甘,吩咐衙役,“把井甘小姐送回去。”
井甘卻道,“我與你一道去。”
蕭千翎衝她意味深長地笑笑,“不是對調查不感興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