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9章 刀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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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酈飛白遲遲未見出麵,很可能是想看看明欽本領如何。她對明欽的來曆不甚清楚,自然不會輕易信了他,讓明欽看守姬元蘇便是給他監守自盜的機會,看他能玩出什麽花樣來。現在譚橋橫插一腳,酈飛白避而不見,必是想稱一稱明欽的本領,看他如何應付。

    明欽有幾件厲害法寶,像騶戰鎧、誅仙四劍堪稱是仙界頂級法寶,淵源既久,在各自的領域幾可比擬的存在。但這些法寶一旦使用出來,恐怕會招來有心人的覬覦,各種各樣的麻煩接踵而至,可是窮於應付。有道是,‘財不露白’,‘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況且仙家法寶價值連城,有錢都沒處買去。

    房間內外又是人多眼雜,鐵忠義、金氏兄弟都是道行高手,使出這些法寶來想不出名都不行。金斷流的刀法獨辟蹊徑,確有過人之處,即便境界上不如姬元蘇,狠辣凶險還猶有過之。

    明欽淡然笑道:“在下隻是奉命看守要犯,沒有興趣和人比武較技,不過若有人妄想劫走要犯,在下可就不恭敬了。”

    明欽和酈飛白不甚相熟,自然不好打著她的旗號和人。看守姬元蘇則是酈飛白臨走時交待,如若譚橋想動姬元蘇,那就師出有名了。

    譚橋眉頭微皺,不悅道:“我和姬姑娘乃是舊相識,她是我小姨請來的客人,可不是什麽要犯。你把她放了,小姨麵前,自有我去說明。”

    譚橋對姬元蘇垂涎已久,難得她進了總督府,這可是千載難逢的良機,譚橋自然不願錯過。姬元蘇並非酈飛白的大敵,隻是受了錦繡夫人的牽累,料想央她放人並不困難。

    “姬姑娘——”

    譚橋看姬元蘇風致楚楚,不由心癢難耐,腳步移動,便要上前攙扶。

    明欽橫身一攔,冷聲道:“恕難從命。”

    譚橋變了顏色,咬牙切齒的道:“你給我閃開。”

    說著揮起一拳,朝著明欽麵門打去。明欽修為不俗,遠非譚橋可比,身形微晃,使了個分形疊影之術,譚橋頓覺得形影層疊,目眩神迷,腦袋一陣發懵仰天便倒。

    “譚兄——譚公子——你沒事吧?”

    諸公子同感驚愕,連忙圍攏上前扶起譚橋,大家明明看見譚橋揮拳打人,哪知拳頭尚未沾到明欽衣角,自己倒先倒下了。

    “你使得什麽妖術?”

    眾人更加深信明欽懂得左道之術,不由心生凜懼。

    明欽笑道:“你們可不要血口噴人,我看是譚公子身體虛,許是頭疼病犯了吧。”

    眾人扶著譚橋一頓搖晃,又是捏人中,又是拍臉頰。譚橋悶哼一聲,醒轉過來,揉著腦袋道:“我這是怎麽了?”

    “哥,你要不要緊?”

    譚思和譚橋同胞兄妹,對他的狀況自然格外關心。

    譚橋想起前事,老臉一紅,瞪著幾個同伴道:“鐵忠義,怎麽還沒來?”

    鐵忠義是總督譚伯雄的隨身護衛,亦是總督府總教習,堪稱府中第一高手。

    “某家在此。”

    譚橋話音剛落,門外傳來一個雄渾有力的聲音,好似滾滾悶雷。

    一個身形壯碩的大漢大步走了進來,他穿著一身黑色武士服,梳了一個馬尾,膚色黧黑,麵孔粗礪,濃眉大眼,好似一頭猛虎,威風凜凜。

    “忠義見過公子。”

    鐵忠義接到譚橋召喚,不敢不來,放下手邊的事便匆忙趕來。

    “你來得正好。這小子欺侮本公子,你替我教訓教訓他。”

    譚橋一指明欽,示意鐵忠義出手幫他出氣。

    “這……”

    鐵忠義濃眉微皺,譚橋飛揚跋扈,捅過不少婁子,酈夫人早逝,譚伯雄疏於管教,對他頗為回護。但鐵忠義是總督府的總教習,不樂於管譚橋的事,今天的事發生在總督府,鐵忠義推諉不過,打量了明欽一眼,見是青年男子,也不如何放在心上。

    “小哥兒,你如何得罪了譚公子,給他道個歉也就是了。”

    鐵忠義自恃身份,不願出手對付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年。大事化小,小事化無那是最好。

    “道什麽歉,這小子糾纏我的未婚妻,還打了我。鐵忠義,你還不把他抓起來,關進大牢。若讓他溜了,我唯你是問。”

    譚橋看穿了鐵忠義的心思,急忙渲染事情的嚴重性。心裏對他頗為不滿,這個鐵忠義號稱忠義,每次辦事都推三阻四,不能讓他滿意,哪裏稱得上一個忠字?

    古說五倫,君臣、父子、夫婦、兄弟、朋友。君臣占一個忠字,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君臣之間是一種主從關係,君也並非專指君王。

    仙道製體反對顓製,君臣一倫似乎不必再提。朱子說,‘盡己之謂忠,推己之謂恕’。曾子說,‘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實際忠並非君臣之間所特有的,大可不必淺狹視之。

    譚橋不學無術,又以主人自居,以為鐵忠義既有忠義之名,便該惟他是聽才對。

    孔子說,‘言必信,行必果,硜硜然小人哉!’孟子說,‘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義所在。’

    聖人製禮作樂,宣揚道德,便是為了人類更好的生存和相處。道德的標準過於絕對,執於一偏,反而適得其反。

    忠孝節義都是古人最為推崇的道德,實際上過猶不及,忠孝到了極處,全要加一個順字。千依百順,惟命是聽,就成了妾婦、宦寺之道,晏子不死君難,認為君為己死,為己亡,隻有他私昵之人才應該為他殉葬。

    先賢推崇忠孝,並非因為盡忠盡孝的對象在智能上良知良能,從無過犯,所以對君對長也有規過諫正的義務。

    鐵忠義並未聽說譚橋有什麽未婚妻,心裏覺得奇怪。

    姬元蘇忽道:“鐵大叔,你不要聽譚橋胡說,我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你快帶他離開吧。”

    鐵忠義怔了一怔,房間裏外人太多,他初時也沒注意坐在背椅上的姬元蘇,聽她開口說話才明白過來。

    姬元蘇隨錦繡夫人來過總督府幾次,姬元蘇是修行之人,又聽說鐵忠義是總督府第一高手,煉體功夫出神入化,曾經向他請教過幾次。鐵忠義對姬元蘇修為之高也甚是驚異。

    “姬姑娘,你怎麽在這裏?”

    “我是被酈真人帶來的。”

    提起酈飛白姬元蘇頓時麵有愁容,酈飛白神通太強,隻怕她再修煉二十年也不是她的對手。

    “鐵大俠不肯出手,那就讓金氏昆仲會一會他吧。”

    年長一些的黑衣公子也是道門中人,喚作祁雲柏。他見鐵忠義老成持重,譚橋指使不動,拍了拍手掌,喚進兩個人來。

    兩人皆是一身勁衣,腰係金帶,頭勒抹額,麵容有五六分相似,乃是同胞兄妹,哥哥叫金碎石,弟弟叫金斷流。

    “見過公子,譚少爺。”

    祁雲柏指著明欽笑道:“你們和這位公子切磋一下,他可是酈真人的門下,小心一點,別丟了性命。”

    祁雲柏說得客氣,祁家也算一方豪強,金氏兄弟是祁家招攬的修行好手,修為不在鐵忠義之下。隻是兩人修煉的是左道之術,行事低調,不如鐵忠義名頭響亮罷了。

    “哥哥稍待。讓我先來請教,我不行,你再上。”

    金斷流越眾而出,懂得內情的都知道金斷流的修為比乃兄更勝一籌,而且心狠手辣。金碎石出手對手尚有活命的機會,金斷流手上從來不留活口,祁雲柏要幫譚橋出口惡氣,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姬元蘇臉色微變,叫道:“明公子,你過來。”

    “怎麽?”

    明欽走到姬元蘇身邊,低聲詢問。

    “這金氏兄弟的功法十分厲害,你自己走吧,不要管我,免得枉送了性命。”

    姬元蘇是錦繡夫人的大弟子,對檀江的成名高手頗有一些了解。祁家的齊雲莊又是一方豪強,高手如雲,金氏兄弟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姬元蘇自忖拿到千牛刀後能有一戰之力,但以一敵二肯定必敗無疑。

    “有多厲害,勝得過酈真人嗎?”

    明欽來到仙界後,會過不少高手,功力提升的很快,雖說修為強過他的不少,憑借神遊鏡、騶虞鎧的防護,和誅仙四劍、甕金椎、雀脊劍之類的神兵利器,隻要不是神人境高手,還能不落下風。

    姬元蘇呆了一呆,酈飛白是神人境大高手,已超出姬元蘇認知之外,像她那樣的神通,生平也沒有見過幾個。金氏兄弟雖強,恐怕還到不了酈飛白的境界。

    “那倒有所不及,哎呀,你不要管我了。你能來看我,我已經很承你的情了,生死有命,你不是他們的對手,趁酈飛白沒回來,還有逃走的機會。”

    酈飛白盡管沒有把明欽怎麽樣,顯然也沒有打算放他走。姬元蘇對酈飛白神乎其技的手段心有餘悸,根本沒有奢望能逃出總督府。隻要酈飛白露麵,明欽縱有天大本領恐怕也難以逃脫。況且現在強敵環伺,明欽根本沒有必要趟這混水。

    “好,那你多保重。”

    明欽微笑點頭,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姬元蘇心頭一酸,差點掉下淚來。按說這時候她堅持讓明欽逃命,明欽總該表一下同生共死的決心,讓她再三敦促之後才迫不得已奪路而逃。

    哪知他答應的如此輕易,倒似早有計較隻是沒好意道出似的。

    明欽可沒有心思照顧姬元蘇的少女情懷,金斷流緩步上前,眾人都自覺的退後,空出一麵場地。

    金斷流十指交叉,咯咯嘣嘣一輪脆響,咧嘴一笑,露出兩顆金燦燦的門牙,拱了拱手道:“公子,請賜教。”

    “賜什麽教。我有說跟你打嗎?”

    明欽扭頭望著鐵忠義道:“鐵大俠,有人要在總督府動粗,你怎麽看?”

    鐵忠義微微愕然,他被譚橋召來,脫身不得。但他尚有幾分武德,不願為虎作倀。但金氏兄弟是齊雲莊的人,祁雲柏又是譚橋的朋友,無論如何他也不方便出麵攔阻。

    “得罪了我家公子,現在知道害怕,可晚了。”

    金斷流獰笑一聲,一個疾撲捷如鷹隼一般。金氏兄弟碎石、斷流的名號也不是本名,而是藝成之後取的。金斷流擅使兩把镔鐵短刀,據說他刀法之快,刀氣之強能把水流斬斷。

    姬元蘇也是使刀高手,她的刀法注重刀意,拿到千牛刀後,和庖丁解牛的刀法不謀而合,刀法大為精進。可惜酈飛白道行太高,姬元蘇根本沒來得及施展刀法,便著了道。

    金斷流的刀法則是另一種路數,他躍起半空,掌心銀光乍現,幻化出兩把尖刀,仿佛禽鳥展翅,刀影如輪,出神入化。而他借著刀氣的旋舞施展出絕妙身法,好似一陣旋風,在空中肆意來去。

    金斷流的身體卷裹在一團旋風之中,旋風中白刃輪轉,簡直睜目難視,更別說參破其中變化。倘若不幸被卷入旋風之中,恐怕立時就要被刀輪砍成肉醬。

    明欽冷笑一聲,潛運金剛法相,渾身金光流溢,腳踩雲梭玉步,躲避光影的追擊。

    不但明欽首當其衝,危險萬分,旁觀者也紛紛變色,害怕被殃及池魚。很多人都退到房間外麵,站得遠遠的。

    譚橋咋舌不已,稱讚道:“祁兄,金斷流真是好刀法,放眼檀江,恐怕沒人及得他吧。我看這小子是插翅難飛,就是一會兒被砍成肉醬有些難看。”

    祁雲柏嘿然一笑,他對金氏兄弟的修為信心十足,明欽此番必是劫數難逃。

    “小橋,聽說這小子是酈真人的弟子,若是殺了他酈真人不會怪罪你我吧。”

    譚橋搖頭道:“刀劍無眼,這是他咎由自取,況且這人我從沒見過,可能是小姨新收的門徒,沒什麽厲害。小姨到現在麵都沒露,八成不在府中。算這小子倒黴,竟敢壞我的好事。”

    明欽不想驚世駭俗,像鳳凰金翅之類的神通未便使出。再者鳳凰金翅是他的保命本領,將來救姬元蘇用得著。若是提前施展,讓酈飛白有所防備,可就前功盡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