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6章 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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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欽也覺得這事不太尋常,酈飛白是四聖門新任門主趙燕茹的師傅,又由薛冰親自帶隊,江赫隻是一個分舵舵主,他對趙燕茹的命令置若罔聞,其中必有蹊蹺。
真人寬坐,我去去就來。”
明欽和閻鳴箏下了輪船,閻鳴箏見明欽也不招呼她,心中氣悶,悻悻道:“你知道分舵的位置嗎?”
明欽怔了一怔,搖頭道:“不知。”
他隻知分舵在鳳凰山下,鳳凰山又是神飛島最高之山,他幻化出鳳凰金翅繞空而行,自然一望便知。
閻鳴箏不知明欽的心思,提醒道:“剛才分舵派來一個叫時遇來的前來傳話,走沒多久,咱們跟上他就是了。”
好主意。”
明欽已知秦素徽花毒侵入髒腑是另有緣由,並非閻鳴箏有意加害,怒火早就消了,隻是沒有言明罷了。
明欽對閻鳴箏印象不佳,起因還是水柔風婚變,閻鳴箏上門退還妝奩。複又下手毒害秦素徽,水柔風和秦素徽都和他關係親密,自然對閻鳴箏觀感大壞。
兩人展動身法朝著時遇來離開的方向追趕。神飛島山石遍地,地勢頗高,對修行者卻影響不大。兩人皆有真人境修為,憑虛淩風,躡影追飛,遠勝一般輕身提縱之術。
好在路上無甚岔道,時遇來受了鞭笞,禁不住馬背顛簸,跑得不快。過不多久,兩人便聽到馬蹄之聲,遠遠看到一人一騎在夜空下奔馳。
是這人嗎?”
明欽放慢速度,低聲詢問。
閻鳴箏輕嗯了一聲,她目力頗佳,時遇來穿著四聖門的幫服,十分顯眼,山道上行人又少,自然不會認錯。
跟著他。”
兩人身法疾捷,目力又好,躡在時遇來身後自非難事。時遇來雖然機警,也想不到身後有仙道高手追蹤,想到江赫的交待,不敢過於耽擱,快馬加鞭,直奔鳳凰山。
三人一前一後,隔了三五百步,過了頓飯功夫,暮色中顯露中鳳凰山的輪廓,確如一頭鳳鳥,有展翅欲飛之勢。
時遇來打馬入山,彎道漸多,明、閻兩人也加快了速度,忽見暮色煙靄中現出一片山坳,山坳中間的平地上坐落著一座莊園,綠瓦白牆,綿延數裏,園外林木蓊鬱,悄寂無人,甚是幽僻。
時遇來穿過樹林,到得莊前,滾鞍下馬,牽著韁繩上前打門。口中喝道:“快開門,我回來了。”
一個管家模樣的拉開莊門,看是時遇來,忙拱了拱手,客氣道:“時爺,您可回來了,舵主剛才還問起你呢?”
時遇來答應了一聲,將韁繩塞給管家,“我這就去見舵主。”
管家發現時遇來後背有傷,哎呀了一聲,“時爺,您受傷了。”
時遇來罵了一句,恨恨道:“還不是薛冰那個臭婆娘,差點要了老子的命。”
明欽看到時遇來跟著管家進了莊,招呼閻鳴箏道:“我進去瞧瞧,你在這兒等我,別走遠了。”
閻鳴箏眉梢輕挑,不忿道:“憑什麽?酈真人讓你協助我,可沒讓我聽你的。”
明欽啞然失笑,搖頭道:“你這人真是不知好歹,那好吧,你進莊刺探虛實,我留下來接應你好了。”
去就去,本來也沒指望你。”
閻鳴箏說走就走,她修為不弱,比起厲若莘、梅吟雪也並不遜色,不過厲若莘有青龍刀,梅吟雪有勾陳鎧,一別經年,戰力應該又有所提升。
閻鳴箏是天羅殿的大小姐,掌管幽冥院,麾下豢養了大批細作,對於潛行匿跡,刺探消息半點都不陌生,比明欽可要在行的多。
明欽有神遊鏡護體,變化光影,無人知其所在,也有常人難及的長處。酈飛白讓他來打探虛實,自然不能袖手旁觀,將身一扭,化作一道淡薄的光影,跟在閻鳴箏身後。
閻鳴箏掠出百十步,回頭望了望,早不見明欽的影子。閻鳴箏暗罵了一句,轉到僻靜的角落,側耳傾聽,不聞什麽聲響,才展動身法躍過圍牆,輕輕巧巧落入園中。
莊園占地頗廣,由於經營神飛島在四聖門未能達成一致意見,經費也不多。莊園修建的頗為草率,許多地方還是一片荒地。
這裏甚少人來,人手也不多,防範雖是粗疏,閻鳴箏騰身而起,躍到牆邊的樟樹上,抬眼四望,隻見管家引著時遇來走進一座院落,心頭一動,提一口真氣,飛馳而去。
這座院落應該是整個莊園修建的較為富麗的,院中繁花似錦,青石墊道,樓閣中燈光通明,隱約傳出聲歌管弦之聲。
閻鳴箏望見時遇來和管家上了樓,展動身法撲到屋簷上。可惜仙界的建築已非舊法,屋瓦多是裝飾之用,不能隨手揭開,給探聽帶來了一些不便。不過這也難不倒閻鳴箏,她拔出衣帶劍,貫注真氣後明光閃爍,猶如尖錐,刺到膠泥上如中腐朽,不多時便穿出一個孔洞。
明欽的光影化身要便捷的多,他粘附到窗影上,不仔細分辨根本看不出來。
透過琉璃窗,隻見閣中置酒高會,主客推杯換盞,興致正濃。
主位上坐著一個青年男子,麵目英挺,頷下頗有須髭,身邊坐著兩個妙齡女子,左擁右抱,意興風發。
左邊席位坐著三個錦衣男子,也都有美姬陪伴。右邊席位年歲稍長,穿著四聖門的幫服,看來主位之人多半便是神飛島分舵的舵主江赫了。
時遇來推門而入,江赫眼睛一亮,招手道:“時兄,你來得正好,大家都等你很久了,快來喝幾杯。”
時遇來拱了拱手,在右首坐下,口道:“多謝舵主。”
眾人都是眼明之人,時遇來一側身,都看到他背上有傷。紛紛驚咦出聲,“時兄,你受傷了?”
江赫聞言放下酒杯,臉色微沉,詢問道:“時兄,這是怎麽回事?”
一點小傷,不礙事。多謝眾兄弟關心。”
時遇來自告奮勇去見薛冰,現在挨頓鞭子回來,隻得強撐下去。
江赫冷哼一聲,將酒杯捏的粉碎,咬牙切齒道:“薛冰敢打我的人,真是可惡。”
時遇來嘿然道:“這婆娘不知好歹,舵主不必跟她一般見識。聽說孔難敵被緝查司羈押起來,這回怕是出不來了。門中人心思變,趙燕茹想當門主,哪個肯服她。薛冰甚無見識,還想讓舵主聽她號令,舵主不必理會她,看她又能奈何?”
江赫微微點頭,追問道:“你可查出這個酈真人是什麽來頭?”
神飛島分舵畢竟消息敝塞,還不知道酈飛白大鬧孔雀山莊的事。趙燕茹也未向他點明酈飛白的身份。
時遇來笑道:“這個酈真人是個年輕道姑,不過是個護衛之流,料她本領再高,豈能強得過隻眼道長。”
不錯。”
江赫將時遇來倚為智囊,素來佩服他的決斷。隻眼道人是四聖門成名人物,孔雀山莊第一高手。江赫在孔難敵手下不甚得誌,這個舵主形同流放,手下才有幾十號人,門中故舊都覺得他已經廢了,很難有東山再起的機會,是以也無甚來往。
豈料人算不如天算,這幾天神飛島形勢頗好,江赫借著四聖門的名頭招兵買馬,現已發展到七八百人,在神飛島可說是首屈一指。
薛冰突然到神飛島來,會不會是聽到了什麽風聲?”
江赫正在謀劃一件大事,薛冰不請自來,不免讓他有些緊張。
時遇來眉頭微皺,也覺得不無可能,躊躕道:“我看薛冰帶的人手不少,不可不防,要不這段時間咱們先停止動作?”
不可。”
江赫尚未開言,對麵的錦衣青年按捺不住,大聲道:“師傅再三交待,若不盡快做出一點成績,你我如何向師傅交待。這個薛冰若是賴著不走,咱們又不敢開工,夜長夢多,如何得了。”
歐陽師兄所慮甚是。”
江赫拍著胸口擔保道:“三位師兄隻管動工,薛冰這邊有兄弟應付,她若是不識時務,我讓她離不了神飛島。”
歐陽智起身道:“那我們就不多呆了,正事要緊。江師弟,你再多給我派點人手,我爭取在三五日內將東西挖出來。”
江赫爽快道:“好,我再給你調撥五十人。師兄務必小心從事,莫叫走露了風聲。”
那是自然。告辭了。”
歐陽智在身畔女郎臉蛋上捏了一把,帶著兩個師弟揚長而去。
明欽聽得暗暗奇怪,不知江赫正在圖謀什麽大事,這歐陽智三人又是何人弟子。聽他們的說話江赫似乎也投入此人門下。
你們先下去,本舵主有正事要談。”
江赫推開身邊的女郎,讓她們離開。撓著頭皮道:“薛冰這個時候過來,不定是聽到什麽風聲。門中那幾個堂主都是老奸巨滑之輩,若是得到消息,肯定不會無動於衷。我看還是安排她到別處去住。免得多生事端。”
時遇來沉吟道:“就怕薛冰不肯聽我們的安排,還要做我們的主。”
那就沒辦法了。他不仁,我不義。”
江赫冷笑兩聲,做一個格殺的動作。
張決、胡俠,你們帶我的車隊去接駕。安排薛冰到鎮上去住,她若是不肯答應,就帶她來見我。”
是。”
張決、胡俠是江赫手下得力之人,也是四聖門的老兄弟,行事穩健。
把筵席撤了,再擺一桌,我要宴請薛夫人。”
江赫擺手讓手下進來收拾,招呼時遇來出門而去。
兩人進了隔壁暖閣,關起門來商議。
時兄,坐。”
兩人隔桌而坐,江赫拿起桌上的茶壺斟了兩杯,關心的道:“你傷勢怎樣,我讓秋姑給你上藥。”
多謝舵主。”
時遇來欠了欠身,笑道:“區區小傷,不足掛齒,我回去自己清洗一下就可以了。”
江赫慨歎道:“你我是生死兄弟,何須見外。這麽多年多虧有你輔佐,兄弟才能神飛島站穩腳跟。”
這都是舵主才略過人,時某隻是略盡綿薄罷了。”
時遇來謙遜的笑了笑,岔口道:“舵主莫非覺得薛冰不會往鎮上住?”
江赫撚了撚須髭笑道:“我了解這個薛冰,她驕縱慣了,誰的賬也不買,豈會把你我放在眼裏。”
江赫站起身來,打開酒櫃,取出一套精美的琉璃杯,五彩斑斕,煞是好看。他戴上一幅膠皮手套,打開桌邊的銅爐,抓起一隻浸泡已久的毒蠍,將毒汁滴入琉璃杯,塗抹了一回。
耳聽得腳步聲響,一個女影推門而入,她身段窈窕,麵容姣好,看起來有三十多歲,化著精致的妝容,成熟美豔,宛若妖豔的玫瑰。
赫哥,時大哥也在呀。”
此女便是江赫口中的秋姑,江赫有如今的地位頗得秋姑和時遇來的助力。是以他升任舵主之後,也一直將兩人帶在身邊。
秋姑”
時遇來慌忙站起,江赫笑著招呼道:“秋姑,你來得正好。呆會兒薛冰要來,你跟我一起去迎接一下。”
薛冰?她來做什麽?莫非……”
江赫來到神飛島之後,總舵一直不聞不問,薛冰是孔難敵的三夫人,身份特殊,秋姑不由想到他們那個事關重大的神秘計劃。
江赫笑道:“無妨,咱們見機行事就是了。你和薛冰不是挺熟嗎?敘敘舊也是不錯的。”
秋姑臉色微沉,她在四聖門頗有聲名,曾被孔難敵引介給薛冰的父親薛鬆風,薛鬆風一度對她十分迷戀,幾乎要娶回家中做如夫人。
秋姑慧眼識人,一直輔佐江赫做到舵主的位置,對他可謂是死心塌地,不過兩人並沒有夫妻名份,江赫對她的過往難免有些介懷,秋姑聽他提起舊事,臉上登時有些掛不住,冷聲道:“你什麽意思?”
江赫也知這麽說顯得心胸不廣,秋姑為了幫他上位沒少曲意迎合四聖門的長老,這幾年地位漸高,江赫早將秋姑視作禁臠,但是過往之事總是揮之不散。
時遇來見兩人有爭吵的苗頭,忙插口道:“大敵當前,咱們還是想想怎麽應付薛冰吧,非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撕破臉為好。”